白钺毕竟戏听得多,初读那《鬼师传》时,只当是寻常江湖恩怨的故事,当那孤女出场时,她也把后面的情节猜了个三五分。
可她万没想到,最终鹿时远的复仇竟然如此悲绝疯狂。尤其再回想起鹿时远在家中乖巧孝顺的模样,不知为何,眼前竟然闪过白钧的身影来。
当真好个让人疼惜的鹿郎。
她遥想着他一个亲人也不愿舍弃,最后同他们在雪地中化为一地碎肉的场景,又想到这故事原有真事可依,不知怎的,竟万分伤神地捏着话本,坐在屋中掉了好一阵眼泪。
待得她回过神来,只觉得沈星尧当真眼光毒辣,寻了这么个好本子来。好故事独品无趣,想来沈星尧也是读过才拿来予她的,白钺便想着去清晖峰同沈星尧道个谢,两人再探讨一番。
可等她到了清晖峰,却得知沈星尧竟然也闭了关。她同元冲子打听,才知道沈星尧不久前又哇哇吐了几大口老血,八成又是作死窥探了天机,凌虚真人盛怒之下,只待得他伤情稳定些,就强行让他闭关去了。
谢灵钧也只好由元冲子暂带着习武。摊上这么个不着调的师父,他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接下来的日子,白钺按部就班修炼着,家中也时而来信,一切安好。
又过得一年,白钺练得累了,就寻了块临崖的山岩,一边看着脚下的万丈云海,一边懒懒小酌,心中正自抱怨,被拘着两年了,就在这二十里的破地儿出不去,当真是烦闷得要死。
“没人管你懒病就又犯了是吗?”身后一声熟悉的嘲讽传来。
白钺心中突的一阵乱跳,急急吸了两口气,这才转头去看。这一看,却把她唬了一大跳。
石非卿那一身白衣上竟然沾着好些血迹,那血也不是旁人的,正是他自己身上的伤口渗出来的。
“你又做什么了?”白钺急忙站起来,奔过去看。好在这几道伤并不严重,她这才略略放了心。
“没事,同元冲子斗了几场。”石非卿毫不在意道。
白钺气得想打他:“你是不是有病?一出关就去找揍?”
石非卿却得意地挑挑眉,轻哼了一声。
从前石非卿同元冲子斗剑,都是各有胜负。毕竟元冲子的剑术,是被晏昭明虐出来的,刚猛沉稳,难得空隙可寻。石非卿那没耐性的缺点又怎么都改不了,一旦被抓住破绽就会被反制。
这次闭关,他却慢慢领到些道理,说起来,竟还是白钺启发了他。
这丫头心思之通透,她向来遵循自己的天性,凡事不论结果,都并不强求。
石非卿冥冥之中也意识到,好斗许是他的天性,与其瞻前顾后思虑奇袭之术,不若化身一柄不留余地的孤绝之刃,就只拼勇斗狠,管他什么胜负,三两下结束战斗得了。
是以刚出得关来,他便直接去寻了元冲子,拉着他斗剑。元冲子在清晖峰一众弟子当中,早就没几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自然乐意奉陪。
只是元冲子却没料到,自己三场都输得很快。
石非卿竟然不似从前那般,不敢与他正面拼剑。石非卿想得明白,元冲子那剑势虽然沉厚刚猛,硬接下来必然要受反震之力。可那柄阔剑到底比自己的沉,他的剑显然是更快的。
是以要拼就拼,他凭着既狠且快的劲力,渐渐将拼剑的节奏越带越快,终究元冲子跟不上来,他无视元冲子近在咫尺的剑刃,直接一剑挥出,虽也被元冲子的剑锋刮到,却仍是当先一剑比在了元冲子咽喉之上。
元冲子原觉得石非卿那既狠且巧的路数本就十分难缠,不想他如今把巧劲全舍了,只斗狠,竟反而让他难以招架。
元冲子思量一番,第二场便改了战术。石非卿既然容易失去耐性,他便仍旧先以守待攻。石非卿这番狠勇有余的斗法,到底是失了周全,不怕寻不到空隙。
石非卿果然只是攻他,却并不在意自己的破绽。元冲子立刻寻到个时机,正欲反守为攻,可石非卿竟然又无视他的剑锋,并不架挡,只略略侧身而避,虽屡次被剑锋刮到,可若他不及时收剑回防,石非卿那决然不留余地的快剑必然又要直逼他命门。
是以元冲子竟然被动非常。
石非卿却也奇怪,从前他每次失了耐性便是落败之象,这次他偏就一上来干脆就照着没耐性的方法来斗,就靠狠勇破局,元冲子居然奈何不得他来。
再待得两个回合,石非卿干脆避也不避了,直接拼着险险挨了一剑,欺身上前直刺对方心口。
元冲子这一剑既已抡出,便也回不得来,只能往后急退,可到底快不过石非卿已然刺出的一剑。他本能伸出左手去抓,可是若不御灵气,空手又哪里阻得了利剑?是以他的手指手掌当即割破。不过石非卿收剑也及时,剑尖抵在他心口之上,也立刻停了。
第三场元冲子却输得更快。他原想着石非卿狠斗了两场下来,强行与他硬拼了不知多少剑,怕是被反震得厉害,手上必然不稳。他料得倒也不错,石非卿仍旧与他强拼,惯常地被他自下而上猛然一抡,果真就握不住剑了。
不想石非卿干脆直接放了手,任那长剑脱手飞出,同时迅猛地欺身上前,左手抓住元冲子的手腕,就着他自己挥剑的惯性,轻而易举望往他胸前一压,右手则成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扣住他的咽喉。
他们这三场斗得之快,是以虽然在清晖峰一处人来人往的开阔处,除了在一旁看得呆住的谢灵钧,竟都来不及聚多少围观者。
元冲子输得有些懵。
石非卿这人出得关来,虽然修为并没有精进太多,气势却全然不同,想来是闭关之时领悟了自己的剑道。
他看着石非卿那挑眉看他的模样,心中突然释然,哈哈大笑起来。
原本他每次同石非卿切磋时,眼前总莫名晃过晏昭明的影子。可这三场斗下来,他心中却突然明了,石非卿虽然与晏昭明“似”,但更“不同”。
那个与他在莫睡谷中偷偷摸摸比武较艺,谈笑风生的晏师兄,到底是不在了。
清晖峰上的这三场快斗白钺自然是不知的,只不过观石非卿虽身上带伤,神色却舒展,想来他成天沉郁纠结,也只有与人相斗时才畅快些,就由得他去吧。
只是他这一身是伤的,也不便立即回青玉崖,免得又要招东斋忧心。白钺偷偷潜回去,带了些疗伤的物品和一件外袍出来。
待得给他上药的时候,白钺这才发觉奇怪:这人的修为似乎并没有涨太多。她暗自疑惑了好一阵,终是忍不住开口问:“你现在什么境界?”
“元婴后期。”石非卿答道。
白钺大感困惑。她知这谪仙修行速度之快,区区两年从元婴初期修到后期,自然是常人望尘莫及的。只不过他当初既定了三年之期,这才堪堪两年,他为何不继续闭关,至少也修个元婴圆满再出来?
“那你干嘛急着出来?”白钺问。
石非卿瞥她一眼:“你成天满脑子鬼主意,谁知道你会不会破了这咒溜出去找死。”
白钺听得他这话,知他是担忧自己才提前出关,本还有一丝感动。可这人为何总是这样,嘴巴不毒会死吗?
她便有些不快,干脆掏出一张符来,当着他的面盖在自己手心的咒阵上,凝神念了一段诀。那符猛地一烧,她手心的咒阵即刻就消了。
她这两年虽去不得藏经阁,但愿意替她跑腿的人多的是,想是石非卿这匹独狼大大低估了白钺这方面的能耐,完全没防得住她几乎不受阻碍地去翻书。
她手中的是母咒,并不难解,白钺平日只是惫懒,又并不笨,翻了个几个月的书,便也把这咒破了。
白钺故作无谓地摊摊手:“那你还真猜到了,你既然出来了,这咒我可就解了啊。”
说罢,趁着石非卿尚自愣神之际,她捏了御风符就往青玉崖而回。
过了一会儿,石非卿御剑追上来,默默跟在白钺后面,好一阵,他突然喊了她一声:“小钺。”
“干嘛?”白钺可没好气儿回他。
“对不起。”石非卿轻声道。
白钺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回头去看,却见到这个从来都毒舌嘴硬的人,竟然拧巴地低头认错:“对不起,从前没把你护好。”
白钺先是惊奇,然后忽觉心中好容易砌起来的一道沙墙,突的就被一朵小小的浪花给冲垮了。她鼻子一酸,慌忙转回头去。这心境一乱,御符就御得有些不稳了。
石非卿连忙扶住她的胳膊,一脸嫌弃:“我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笨的,都元婴了,连个符都御不好。”
白钺被他奚落了一句,这才心中安定。大概,他还是这样说话,她比较习惯。
这一路并不远,石非卿那浑身轻快的劲头,却在路上又慢慢沉重起来,待得回了青玉崖,许是东斋心有感应,也早早候在了院中,见石非卿出了关,眼中的忧色倒是大于欣喜。
石非卿站在院门口望了东斋片刻,紧握着拳头,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然后才走进去,对东斋欲言又止道:“师父,我回来了。”
东斋满是忧愁地看了他良久,幽幽都叹了声气,并不说话。
白钺跟在后面看得莫名其妙,石非卿明明潜心闭了关,修为也涨了不少,这一师一徒却又是在闹哪出?
此时,石非卿却突然直直跪了下去,对着东斋恳求道:“师父,我今后总会回去的,但我现下并不想回去,只想好好护着您和小钺,您就由得我留下吧!”
“傻孩子啊,天道……”东斋犹豫再三,终究还是说出了那个触了石非卿逆鳞的词。
果真,石非卿一听得“天道”二字,眉头便骤然一簇,眼中恨意隐现。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怒气强压下去:“师父,我既不服它,便不愿任它摆弄。我尚有心愿未了,您就由得我吧!”
说罢,石非卿对着东斋重重磕了一头。
东斋混浊的眼中似乎含有泪光,他看着跪在纷纷花雨中倔犟的徒儿,悲怆、愧悔、痛惜、担忧之色在老人混浊的双眼中不住翻涌。良久,那眼神逐渐凝结,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他缓缓起身,颤巍巍地扶了石非卿起来,叹息摇头:“傻孩子啊……罢了,罢了,你好好的就行。”
说罢,他拍了拍石非卿的手臂,拄着拐杖慢慢踱回屋去了。
直到老人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石非卿这才压下心中激荡的情绪,对着正厅沉声道:“谢师父成全!”
白钺被眼前这一出惊得有些发愣。见得东斋走了,石非卿却还站着,这才凑过去,战战兢兢问:“师兄,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回去了?”
石非卿低头看着她,神色复杂:“我现在并不想回去,那就等我想的时候再说吧。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白钺回想起东斋说他此番闭关,怕不是为得潜心修道,反是心障愈深,更不愿回去了。到底还是知徒弟莫若师父,白钺想了两年都没想明白的事,东斋一早就看穿了。
白钺见他自责而不甘的眼神后,却藏着如释重负的坚定。想来,对东斋的愧疚和对天道的怨恨,长年不断地煎熬于他。她抬头看着他,心中诸般思绪汇到一处,竟也不知说什么好。
“反正我不想回去,就是不想。”石非卿神色转为黯然,“只是……小钺,你替我再劝劝师父吧,我既主意已定,后果如何我自会承担,他就由得我吧,别再徒添忧虑了。开导旁人,到底还是你在行。”
白钺哭笑不得,石非卿竟这样高看自己?东斋活了数百年的得道高人,一门三个徒弟要不就成了仙,要不就差点成仙,要不本来就是仙,他老人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她一个小姑娘还去开导他?
也就石非卿这个天天钻了牛角尖又不出去见人的幼稚仙人,竟会把她当成指点迷津的导师。
她自己心里还乱七八糟的搅不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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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非卿这出关的时间倒是赶得巧,正值杏树花落结果之时。近来这懒蛇倒是越发勤快,总往藏经阁跑,白钺竟许久没见他歪在心爱的躺椅上晒太阳了。
他偶尔也同元冲子斗剑,自从他出关,他的胜率就在十之**,他那斗法到底是狠勇有余,周全不足,有时漏了破绽,元冲子倒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不过他也不在意。天性如此,何必强求?
又过得一些时日,杏子熟了,石非卿把酒酿了埋好,同东斋和白钺辞行,说是要出门寻个法宝。
白钺奇之又奇。这人“随便”一柄精钢剑用了十几年,为何突然想起来要炼法宝?她竟是越发看不明白这人了,都随他去吧。
待得石非卿刚飞出浮玉峰,元冲子却赶了上来,朗声问:“石师弟可是要去斩那长右王?”
“对。”石非卿点头。
“那窝水猴子怕是不少,我同你一起去,替你掠阵吧。”元冲子道。
“不必。”石非卿淡然回绝。
“我这把斩龙剑说来也是承了东斋师伯的情,你便当我还了人情便是。”元冲子记得白钺的嘱托,并不提晏昭明,直接算做东斋一门的恩情也并无不可。
“不必,我的剑道取的便是孤绝之意。”石非卿仍是拒绝。他虽常与元冲子斗剑,但只愿把元冲子当做切磋的对手,并不愿有人情往来。
“可你如今只得一柄精钢剑,遇上如此妖兽,怕是易折。”元冲子自然是早把他当作朋友,心中忧虑,再三劝道。
“所以我带了十柄。”石非卿回道。
元冲子看着他那淡然自若的神色,一时语滞,接着便拱手了然一笑:“也罢,那便静候佳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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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非卿出了青屿山,就径直往西南漳州而去。漳洲之北有一座天游山,山顶有一片广阔冰湖,九泉河的源头便是这片冰湖。
近百年间,九泉河时常泛滥,便有修仙之士前去探查,虽未见妖兽真容,也推得此处怕是藏了一窝水猿长右。只因漳州多苍莽林海,毒瘴丛生,本就少有百姓栖居,长右成群而居,又极其难缠,便也长年无人去管。
长右兆水灾之祸,主水相之灵,若斩了长右剖丹炼魂制得宝剑,自然是适合水修之士的。
待得石非卿到了这处冰湖,眼前却哪里还有湖的模样?
冰柱雪树竟像丛林一般密密网住了整座山顶,冰网之下光线昏暗,视野不清,确是不宜轻易踏足之地。
石非卿凝神定气,立在那片高大的冰柱密林前,然后缓缓祭出剑来,将剑气一寸一寸注入剑中,接着双手持剑,凌空挥下。
浩浩汤汤的剑气随着剑锋破空而出,他一人一剑在冰林之下本是渺小,然而剑气到处,冰林轰然倒塌,竟破出一片十来丈宽,五六丈深的空地来。
石非卿这当先一剑本是立威之意,自然是聚了八分剑气,普通的精钢剑何以载得?待得一剑挥下,登时就碎了。
石非卿略皱了皱眉,大概也没想到这剑竟如此不中用。他又祭一剑握在手中,卓然独立,静待了些许时候。
他已叫门立威,里头的妖兽还不出来,他就进去了。
冰林中寒气更盛,石非卿暗暗催动周身水灵,也逐渐与四周冷气融为一体,口中呼出的气体也冷了下来,似乎成了这冰林的一部分。
天光透过层层冰霜投下明暗不定的影子,四周的环境更难探清。不过他元婴修士,用神识去探便是。果真,三只一人大小的长右正躲在冰树之后,以夹击之势,同时猛掷出长、枪般的冰棱。
这种只得几十年的小猴子自然不被石非卿放在眼里。他随意挥剑挡开那三道冰棱,随即反手一挥,长剑脱手飞出,猛然扎进一只长右心口。接着他又二指捏诀回手一勾,长剑随他手势倏然转向,只一瞬间,又当场洞穿了另一只长右。
剩下的那只长右惊叫着扭身便跑,石非卿又将那剑诀一变,精钢剑从尸体中钻出,迅如闪电地扎在它后腿之上。
这却是石非卿故意为之。他另祭出一柄剑来,御剑紧追那逃猴,追了不多会儿,果真在他神识之中,又现出十数道妖气。紧接着,数把冰棱迎面袭来。
石非卿纵身一跃,冰棱便直接掷了个空,齐齐扎入冰面,破开一个冰窟窿。他翻身落回冰面上,伸手一召,将方才御的那柄剑召回手中。扎在逃猴身上的那柄,离得太远,不要也罢。
此时,数把冰棱又破空掷出,石非卿正待以剑气强行裹挟回扔,以立威势,好叫他们的头子早些出来。
一关一关地闯,他可没这耐烦心。
正在他凝气入剑之时,脚下冰面却突然破开,一只巨手抓住他双腿往下一拖,他便倏然跌入了暗沉沉的冰湖中。
想来这群水猴子灵智已开,竟然还用起了声东击西的战术来。
不过石非卿这狠货已经领悟到以狠破敌的诀窍,他本水修,并不惧水战。拖他下水的长右体格高大,足有两丈之高,巨力抓握之下,石非卿一时难以挣脱,它就势将他往口中一塞,张口就欲咬下。
石非卿又瞬间祭出一柄剑来,右手正持,直刺它上颚,左手背身反持,刺穿长舌,直抵它下颚。
长右吃痛之下,本能地大张巨口,将石非卿从口里扯出来扔开。石非卿却阴损地双剑一脱手,把剑留在人家嘴里,害得那长右闭口不得,慌忙伸手往嘴里猛掏。
在它慌乱无错之时,石非卿又祭出一剑来,御动水流,身影如箭射出,从它脖颈一侧掠过。
那长右挣扎的动作立止,鲜血自它脖颈间浸出,登时染红了大片湖水。
冰面又轰然裂开一个窟窿,鲜血淋淋的巨猿之头从水中扔出,咕噜噜滚了好几圈。石非卿亦从水中跃出,轻巧落于那头颅之上,持剑凝立。
那巨猿口中的两柄剑,却被它又咬又掏,早已弯曲变形,不能再用了。
方才隐在冰林之后的长右噤若寒蝉,皆不敢再冒头。石非卿心中思量,方才拖他下水的那只虽也已修出妖丹,一两百年的道行应是有的。可是造出这一大片冰林,只怕非它所能为。这群水猴子后面必然还有更大的妖兽,不然可真枉费他跑这么远。
示威峙立片刻,石非卿自然就没了耐烦心。这畜牲既缩头不出,那就别怪他手下无情了。
只见一道闪电似的白光直冲猴群而去,却是石非卿御剑而出,遇见活物挥剑便砍。长右虽四散奔逃,又哪里快得过御剑飞掠的修士?整片冰林之中吱吱哇哇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一时间冰柱倒塌,血光四溅。
正待他杀得性起,一道洪流从天而降,当头将他罩在其中,未及得他御剑冲出,那水瀑却骤然凝结成冰,竟是将他冻在其间。
一只身形略微娇小的长右战战兢兢从一道冰柱后探出头来,那眼神倒不似凶蛮妖兽,竟有些开化之智。
它小心翼翼瞧了瞧被冰冻住的恶徒,再三确认了没有危险,这才走出来,跑到冰瀑边,得意地用手掌拍了拍冰面。
石非卿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区区妖兽的术法哪能奈何得了堂堂元婴水修?他稍稍凝神,引动自身灵气往这冰瀑中一探,循着冰块之间的缝隙猛然一催,三丈粗的冰瀑登时裂成一地碎玉。
甫一得自由,石非卿举剑就往那娇小长右斩去。那长右反应倒还及时,张口猛地吐出一道霜障。长剑到底也只是凡铁,被双方灵气两相一压,立时碎成了数段。可那长右仍被石非卿的剑气掀得往后连滚数圈。
石非卿毫不犹豫又祭出一柄剑来,一跃而上,举剑便往那娇小长右斩去。
“休得伤我孩儿!”随着一声爆喝,石非卿只觉拳风扑面,立刻举剑架挡。
果真,一股巨力猛砸在剑上,精钢剑登时碎裂,接着这股巨力便锤在他胸口之上,他只觉呼吸都骤然停滞,整个人倒飞出去,亏得及时调整身姿,才堪堪翻转落地,一手祭出长剑拄地而倚,一手却按住胸口不住喘息。
他抬眼去看,只见那娇小长右身后,走出一个人影来。那人面色霜青,鼻如猿猴,眉目坚毅,颊生四耳,高挑健硕,却是一长右女妖。
那女妖开口道:“我等栖居于此,并未扰民,阁下何以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