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钺既学得一些诀窍,慢慢多试几次,也就上了道。她的灵气自然是比不得石非卿的剑气狠厉霸道,是以区区凡弩铁箭也承受得了,并不会碎掉。
但正因如此,凭她的箭又哪里破得了石非卿放水得不能再放的无相化生诀?
石非卿教会她凝气入箭,就又不肯再教了,只让她自己去想。反正也是罚她不许喝酒,他还巴不得一直罚呢。
白钺毫无进展了五天,馋酒馋得不行,觉得再这样蛮干不是个办法,便去焉留峰翻书。她惯会取巧,翻的却不是怎样将灵气凝得更实的法子,而是去寻无相化生的缺点。
过得几天,她对着石非卿连射了五箭。这五箭却是有章法的。她的水灵属阴至寒,以霜寒之气入箭,攻到无相化生的水幕上,虽射破不得,却能将一小块水幕冻滞片刻。
石非卿此刻就是个静止的靶子,她便当先三箭各踞一角,中心之处便冻得实了,水相之灵一时运转不得。她再一箭射那中心,果真凝成冰片的水幕就裂开了口,她又一箭射到第四箭的箭尾上,以碰撞之力将之钉进去了一寸。
石非卿万没料到这丫头竟是这样破他的局。他本意是要她将气凝得更实,这样箭矢射出去的威力才够强。
不过想来,偷懒取巧,本就是这丫头的天性,由得她吧,吃了苦头也是她自己活该。
白钺本以为她连无相化生诀都破了,这折磨人又无意义的训练总该结束了。不料,更折腾的玩法还在后面呢。
石非卿要让她同自己打。不是他站着让她射,而是两个人过招!
白钺吓得魂飞天外。青屿山的一众弟子当中,怕就只得元冲子能和他斗,况且元冲子已入分神之境,论理都可做得长老了。她白钺长了几个胆子敢和他打?
就算他放了水,可是自得他剿了一窝又一窝妖兽以后,身上威严杀气渐显,若不是白钺知他信他,阿虺可怕他怕得要死。
白钺自然打死都不干,石非卿也无所谓,只说她这辈子再不喝酒就是了。这可真是把这酒鬼逼到了绝路,只能效仿当年的沈星尧,战战兢兢讨饶道:“师兄,教学而已,还请下手轻些。”
以石非卿的标准,他自然是放水得不能再放了。他连剑都没用,只用最简单的术法去攻她,白钺却只有闪躲的余地,连一箭都没机会射出。
起初他还怕伤到她,毕竟他也没和这么弱的对手对过招,是而留下的余地很大。不想小半月下来,这丫头竟然一点长进都没有,他下手就开始狠了。
白钺被那迎面扑来的雨杀水箭擦破脖子的时候,直接呆愣住了。她摸了摸伤口,看了看手指上的血,又抬头去看石非卿,眼里先是茫然,转而惊恐起来。
她从前只在心里把他戏称为狠货杀神,可现在她却是头一回意识到,这个同她一起生活十余年的人,这个成天就会毒舌欺负她的人,原来竟是这样一只随时能把人脖子咬断的凶兽!
心中各种纷乱的情感汹涌地挤在一处,她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就流了下来。
石非卿怔了一怔,目光随即瞟向别处,凶巴巴道:“哭也没用,明日继续。”
白钺赶紧把眼泪擦了擦,扭过头去:“我没哭,你容我几天假,我这样打不过你,我得想想办法。”
“好。”石非卿也不好再逼迫,只能答应。
白钺自在房中冥思苦想了一天,又跑到藏经阁去抱了一大摞书回来,在书房里钻研了两三日。
石非卿也悄悄凑过去瞧她在看什么,可是自得他那日把她伤了,她就呕了气不理人。他自讨没趣了几回,便也不去了。
又过得两天,白钺竟然跑到清晖峰去找谢灵钧。她倒也不是要找谢灵钧本人,只是沈星尧现在被迫闭关还没出来,她去问谢灵钧沈星尧的残影符是出自哪本符典。
找到符典以后,她便又拿回来翻看,几日之内必然是不得要领的,她就干脆去问东斋。
石非卿见她日日这样积极,便也不催促。毕竟他的剑道于她并不合适,她的道还是要靠她自己去摸索。
符修作战其实是有些耍赖的,只消事先多备些符,便难缠得很。不过深得白安仁真传的白钺,自然是不忌惮耍赖的,怕是越耍赖,越占便宜才越好。
她观过沈星尧和石非卿那一场宗门会武,虽然沈星尧是输了,不过他的战术倒颇合白钺心意。
白钺又准备了月余,备了一大把残影符,准备再探探怎么在这只猛兽爪牙下存活。
石非卿因前次伤到她,下手顾虑就多了些。不想白钺此番倒是油滑得紧,她也不管进攻,只管溜,倒像是在试探路数似的。石非卿见她既有长进,这才放心下手重了两分,连着几道冰棱从天而降,堵死了她的逃路。
这时,白钺手中符纸一捏,竟是使了个残影符溜了。
石非卿挑挑眉,慢慢地就跟着白钺的节奏下手越来越快。不过这丫头实在能耐有限得狠,溜了半个时辰,灵气和体力就不足了。
这次他也点到即止,并没有再伤她。
白钺又这样溜了十多天,溜得倒是越发得心应手。石非卿如今本来就舍了奇招巧技,对着白钺到底又下不了狠手,这丫头却鬼精得很,探了这许久,大概把他的路数摸清楚了,便开始反击。
不过她这反击无力至极。之前石非卿站着让她射,她还能连射五箭。如今石非卿既要攻她,又并非静止不动,她至多能胡乱射得一两箭,却都被无相化生诀挡得干净。
接下来她便开始试着拿阿虺去分他的注意力,她这厢趁着闪躲的空隙射他,却拿阿虺去堵他的退路。石非卿倒是心疼阿虺得很,他若认真起来随便空手凝一段剑气下去,阿虺怕是就要断一截尾巴,自此变成个丑蛇。可每回阿虺堵他,他便只是换个方向去躲。
当真偏心得很。
白钺心中不平,就赌气似的越发利用起他这个缺点来,这下倒偶尔能射得两三箭,却也再多不得了。毕竟石非卿那放了水的攻击,她都躲得辛苦。她可不愿意拼着挨一下给他来一箭。
就这样,白钺似乎黔驴技穷,除了溜得越发油滑,再也没什么长进。
石非卿见白钺这般只管躲,却并不认真反击,心中也拿不定主意。她的性子就是这样滑溜拿不住的,若他认真下起狠手,再伤她一回也容易,只是她若就只愿意躲,他只怕是下手越狠,越适得其反。
他心中正自踌躇,手里攻击却不断,六七根水弦杀的水线自白钺头顶网下。这术法伤人之利,他便放得又稀又缓,自然是罩不住如今溜得越发炉火纯青的白钺。
果真,白钺又捏一道符溜没影了。
石非卿如往常一样用神识追寻,瞬间锁定到树后她的灵气,正用水弦再去捕她,却感忽背后一股淡淡的寒意。
白钺正拿弩比着他的后颈。
这是她苦想出来的战术。她先是故意示了弱,让石非卿以为她没了长进,心中大意。其实她早偷偷备一道移形换影符,先让阿虺溜到石非卿身后,她使了残影符藏到树后吸引注意,趁石非卿一贯不太提防阿虺,立马捏了这移形换影符,同阿虺对调位置,这才能拿弩比着他后颈。
只是石非卿接下来若真要躲,她至多也就只能射得两三箭,断不可能像之前那样把五箭射到恰到好处的位置。更何况他若当真反击,她同他近了身,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师兄,我破不掉你的无相化生,这就算我过关了吧,我本来就打不过你。”白钺收了弩。
她这完全是取巧耍赖。石非卿自然是知道阿虺在背后,只以为她又拿阿虺堵他,却没想到这丫头演了几天的戏,竟是为了藏一张移形换影符来算计他。
石非卿心念一转,她天性如此,凭的就是示弱认怂和满脑子鬼主意。罢了,就算她过了吧。
这样想着,石非卿便转过身来:“也是,你拿凡弩自然射不到我,过段时间我同你去斩只妖兽,炼个法宝就好。”
白钺心想那不靠谱的爹爹已经在替自己制羽扇,虽然三年都未得成,可到底不能拒了。但她事先并不知晓石非卿费这么大一通心思,是为了替她寻一把弩做法宝,因而并未提前说明。这下她可犯难,只含糊地说了一句:“不用,我暂时不需要。”
白钺脑子里正自思考着要怎么解释这事,才能不把这坏脾气谪仙给惹毛了。她现在同他打得多了,他那不经意流露的杀意可把她怵得慌。
沉默了好一阵,石非卿却突然开口道:“小钺,我今后恐怕还是得回去,我护不了你一辈子。”
这话听得白钺一愣,她抬头去看他,却见他用一种叫人看不明白的眼神看着自己。她登时心乱如麻,心中全然不知这人到底几个意思,如今说这些话又何苦来哉?
白钺实在是被他看得又心虚又难受,连忙侧过脸去解释:“我爹爹已经在替我制法宝了,我若是拒了,会伤他心的。”
这次却又轮到石非卿一愣。他原本见白钺又不领他好意,心中又气又忧,这话才不知怎的脱口而出,不想竟是他自己误会了。他当下就有些窘迫后悔,耳朵竟然也略微红起来,后退半步,离白钺远了些:“原来是这样……无妨,你修的虺相双生法,等到了合体境,原是可以炼两个法宝的。”
“还有这样的?”白钺大奇。
“我就知你没认真看功法。我原想再替你寻一面小盾,这样你也能把自己护周全了……罢了,羽扇也很好,这弩你就当练着玩吧。”石非卿道。
白钺想到最近他花了颇多心思,便软言哄道:“师兄,你别生气嘛。我事先不知道你有这样的打算,并不是要故意白费你的好意。”
“我没生气,”石非卿按下心中失落,“回吧,最近你也累了。”
白钺追了两步,跟在他身后急切道:“师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有什么打算都先和我说明白嘛。”
石非卿自然知道她不是那个刚来青玉崖的小丫头。在他消沉郁结的这些年,她甚至像一把小小的油纸伞默默遮在他头上,替他挡了许多风雨。
她不是小孩子。只是,他想护着她,捧在手心里护着,这念头在他心里越钻越深。可这无理天道若是挣之不脱,那他不把她当成小孩子,难道还能当成别的什么吗?
“知道了。”石非卿含糊答道,只觉得好容易理清的道心,原来还是绞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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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日的时候,青玉崖上的三人自然又坐在一处。
之前石非卿剿那些妖兽时,也不知从哪个倒霉鬼的窝里翻到一堆大大小小的夜明珠来。他把大些的几颗放到东斋屋中,免得老先生夜里视物不清绊倒摔伤,小一些的则被他随意仍在书房里,今日却被白钺翻了出来,用细不可见的丝线挂到杏树枝上。
冷色的夜明珠点缀在灯笼暖色的橘光中,如梦似幻间,竟不知是身在月上蟾宫,还是水底龙庭。
东斋虽喝着杏子酒,心里却谈不上高兴。
他甚至比石非卿更清楚,这孩子的怨气缘何而来,又为何如此之重,怕是旁人再怎么规劝,都是徒劳。
“师父,开春以后我想带小钺出趟远门,替她寻个法宝,我请了芷清长老代为照顾您,可好?”石非卿问。
“你们且去吧。”东斋垂眼看着杯中夜明珠的倒影,瞧不见眼神。
“师父呀,等小钺有了法宝就更厉害了,以后要是师兄不听话,我就帮您打他。”白钺哄道。
东斋见白钺那卖乖的模样,苦笑着摇摇头。
白钺自然是早先就知道石非卿的计划,只是心中惊奇。这大约是他这辈子头一次主动让别人来照顾东斋。
可让她自己单独去斩一只妖兽,她自知没这能耐。若让石非卿全权代劳吧,她倒是没意见,石非卿却不愿意她像使青玄剑的那位师姐一样,白捡个法宝,却因不是自己降服斩杀的,并不能用得随心自如。
东斋现在虽非日日离不了人,但到底他俩出门的时间稍长,两相为难之间,石非卿便也只好请芷清帮忙。
白钺这次却放了话,芷清的人情她自己来还,让石非卿别乱揽些事情在身上。
她是真的看着这人一天到晚把这些恩恩情情的算这么清楚就烦。人和人之间哪里能算得这样明白?就是因为纠纠缠缠理之不清,所以才有了各种缘份,人活于世正是因为结了不同的缘,才不枉来去一遭啊,何苦这般拒之千里?
况且,别人也未必需要你来还。
“师父,您再喝一杯嘛。小钺喝过那么多酒,还是觉得师兄酿的最好喝。他偏心得很,只给我酿了一回就不酿了。”白钺察觉到东斋情绪低落,便加劲耍起宝来。
“你又不爱喝,我为何非要给你酿?”石非卿见白钺竟在他眼皮子底下告黑状,便忍不住说道。
“我不爱做的事情多了,你不也天天逼着我做?”白钺立刻顶嘴。
“不都是为你好?”石非卿气道。
“师父,我跟您讲,他上回还把我脖子割破了。您说,天底下哪有这样欺负师妹的?”白钺最近是有些怕他,可现在既有靠山在侧,便一边拉着东斋的手撒娇,一边对着石非卿挤眉弄眼。
“小卿自然是不该下手这般没个轻重。”东斋难得一回没有偏心石非卿。
“师父……”石非卿本不愿意顶东斋的嘴,可白钺这丫头蹬鼻子上脸的,欺人太甚。他忍了又忍,还是辩白道:“我下手够轻了,是她自己笨。”
“我哪里笨?凝神入箭我学了三天就会了,你倒是说说我哪里笨?”白钺本就是存了逗东斋开心之意,才故意激石非卿,现在又见着东斋替她撑腰,自然不肯见好就收。
石非卿一忍再忍,见那丫头却满脸挑衅之色,气得头疼,可到底在东斋面前,他不愿失了稳重,最后只得哼了一声。
东斋看着一左一右两个徒儿,心中百感交集。
东斋前些年虽然糊涂,也大略记得,这孩子自剜了心头血以后,总是沉默寡言,后来沈星尧替他算了卦,就越发沉郁了。直到白钺这丫头来了,他才话多起来。
自从东斋前几年不糊涂,开始忧心他修炼之事,他在东斋面前反倒更加愁思郁结,也只有白钺成天呛他,反倒让他心中敞亮些。
东斋看着他俩,又暗自回想起晏昭明还在的时候,那孩子本是好动话多的性子,好几十年,青玉崖上却只得他师徒二人,冷冷清清,直到他去了,终归也寻不到一个拌嘴逗乐之人。
傻孩子啊,你本不该这般苦闷,到底都是我的错,有什么后果为师担着,都由得你吧。东斋黯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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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非卿替白钺挑的制盾的材料,是蜚枭的羽毛。白钺真觉得这人尽干些毫无意义之事。羽盾虽然和爹爹构想的羽扇倒是堪配。只是那蜚枭之羽,是可防得天雷的,她这虺相双生法到头就是个散仙,她防哪门子的天雷?
石非卿却说,散仙若是功德圆满,也未必不能有个飞升的机会。
散仙都跟她白钺没关系,还飞升?石非卿怕是神仙做惯了,觉得修行对谁来说都像喝水一样简单。话说又是谁前几年死活都修不上去的啊?
白钺心中不以为然,嘴上却还是应了好。毕竟教她用弩这回白费了他一番心思,那要做什么盾,就听他的吧。反正她也无所谓。
蜚枭居于禺次山,位于雍州西南,习性倒是和石非卿有些像,冬天便躲起来睡觉,开春也多半没睡醒,好杀一些。
白钺此前也做过些功课,蜚枭人面鸟身,只得一足,通常一人大小,看那书上的画像倒是好笑得紧。
不过她看到石非卿带她来杀的这只蜚枭,却登时笑不出来了。
那蜚枭足有两丈之高,立在山巅,嘴里衔着一段小树,正在筑巢。
“你疯了吗?我就做一面小盾,哪里用得着这么多羽毛?”白钺惊道。
“没个两三百年的蜚枭,斩来有何用?”石非卿不屑道。
本来拿来也没用。白钺心中抱怨,口上却不再多说。石非卿都把她押到妖兽家门口了,还能许她打退堂鼓?
“那……那你看仔细些,我有危险就赶紧救我。”白钺期期艾艾道。
“这么个东西都杀不了,我教你是白教了吗?”石非卿往那树干上一靠,双手一抄,显然是不打算管了。
白钺先是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他老半天,见他不为所动,只能哼了一声,硬着头皮去杀那蜚枭。
她先是隐住身形,收敛灵气,慢慢潜得近了些,然后仔细瞄住那蜚枭的眼睛。
她才不愿和这东西缠斗,能使阴的就使阴的。
可她没斩过妖兽,不知道这些东西灵觉之敏锐,这一箭破空而至,蜚枭立刻察觉,猛的侧头一躲,那一箭就射穿它的尖耳,留下一个大洞。
蜚枭张口怒啸一声,张开双翅就往白钺飞掠而来。
白钺背脊发麻,又强自射了一箭,可这一箭到底匆忙,她心中又怯,灵气便凝得不实,箭只插到蜚枭非人非鸟的面皮上,激得这鸟妖更怒。
白钺慌忙捏了残影符溜开,蜚枭扑了个空,左右顾看一圈,眼神之锐利,竟立刻寻到了躲在树枝背后的白钺。
石非卿也真是给她挑了个好时候,这会子树叶刚发芽,林间连个人也藏不得!
蜚枭尖啸着飞扑过来,白钺又溜,这次躲开她立马使术将身形给隐了。
那蜚枭一时寻她不得,气得在原地不住扑打乱啄,看着倒是不大聪明的样子。
白钺按捺下砰砰直跳的心,略略斟酌了一番。她的气凝得到底不实,连人家的面皮都只能堪堪射破,其他地方怕更是造不成什么威胁,还是只能射眼睛。
只是那蜚枭此刻正背对着自己,若是使一道残影符跑到它面前,一时瞄准不得,又要被它扑将过来。
白钺心中踌躇不定,便放眼去寻石非卿,却见他方才靠的那棵树下早无人影,想来是隐住身形藏起来了。见不到他,白钺就更为胆怯,潜在原地不敢动弹,只想着等那蜚枭自己转过身来,好教她偷偷瞄准。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那蜚枭寻她不得,竟似脾气发不完一般,仰天厉啸起来。这啸声尖锐如利锥贯耳,白钺只觉得脑仁都要被刺穿了,登时身形就显了出来。
蜚枭立时发现她,又飞扑而至。白钺此时却头晕目眩,一时使不出符来,慌乱之中只得往旁边跃去,仍是被蜚枭扑击的劲风带到,跌倒在地。那蜚枭转身就去咬她,白钺在地上狼狈地一滚,堪堪躲过,蜚枭便又跳起来拿唯一的爪子去抓。白钺躲得险象环生,符也没空去捏,心中惧怕万分,脑子里竟想起从前虎蛟一口咬住她的场景来。
她心中越乱,躲得就越没章法,蜚枭终是一爪子划在她手臂上,剧痛之下她才急中生智,把阿虺放了出来,一人一蛇往两边逃去。蜚枭一时看不明白,愣在原地。
此时她若回身去射,八成能射到它眼睛。只是她早就心怯不已,只念着赶紧捏残影符逃开。
石非卿远远隐在树上,既气恼她那不成器的怂样,又见她手臂的伤口流血不止,心中不忍。他本就不喜鸟类,心想着一会儿干脆把这禺次山上的扁毛畜牲全杀干净算了。
白钺自是使了残影符溜开,蜚枭寻不到她,就转头去追阿虺。阿虺现在虽已有一丈长,在那蜚枭面前仍显得纤细娇小。可白九婴到底是凶,见蜚枭追它,干脆也不逃了,转身张口吐出一大片飞霜。
白钺本已跑得远远的,见阿虺竟要去攻那蜚枭,只觉头痛。到底是石非卿孵出来的亲闺女,除了对着石非卿怂,对着别的东西就只会头铁。她心下一横,捏了个移形换影符,同阿虺调了位置。
阿虺这飞霜吐得是时候,正好迷了蜚枭的视线,白钺既移至它身前,已无退路,抬手就往它眼睛上一射。
蜚枭一目乍然失明,自然维持不住飞行之态,直直往前跌去,却正好把白钺撞翻在地。白钺正被撞得眼冒金星,滚在地上天旋地转,那蜚枭却回转过神,发现这只可恶的无毛猴子正巧被自己扑在身下,张开密布尖牙的大嘴就冲她咬下。
白钺惊叫一声又往它嘴里射了两箭,蜚枭吃痛之下疯狂挣扎起来,白钺慌忙逃开,却被它那如钢片一般的羽毛连刮了几下,登时身上多了好几道伤口。
阿虺此刻赶了回来,得了白钺指示,去缠那蜚枭的单足。那蜚枭此时一绊就倒,白钺按住手臂上疼痛非常的伤口,跳到它身上,垂手对着另一只眼睛连射了五箭,由眼窝把它脑子射了个穿。
白钺这才觉得全身发软,眼前发黑,几乎是从蜚枭身上跌下来的,亏得阿虺接了她一下。
此时石非卿才从不知哪棵树上慢悠悠地过来。白钺想到方才她屡次险些命丧鸟爪,这人竟也沉得住气,又观他此刻纤尘不染,悠闲自得,自己一身血渍尘土,狼狈不堪,心中委屈得紧,怨道:“这鸟毛鸟丹的你来弄吧,我没力气了。”
石非卿观她这一身是伤的,本就心疼,又被她娇嗔一瞪,避过视线点头道:“你调息去吧。”说罢,他就熟练地去拆卸尸体了。
白钺自有好丹在手,到底也没受什么重伤,调息片刻就缓了过来,用涤尘诀将自己身上的污渍仔细去了,见石非卿还在那儿倒弄尸体,搞得满地血污,皱眉道:“我去看看那窝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嗯,你小心些。”石非卿正在剖妖丹,也不便分神,只略略嘱咐。
“知道啦,这鸟都被我杀了,有什么好怕的?”说罢白钺就捏了个御风符飞到那山巅峭壁上的鸟窝里去了。
石非卿正待把妖丹剖出,突感一股浓烈杀意从不远处传来。他立刻抬头朝那杀意传来的方向一看,却见白钺正站在山巅鸟巢之上,低头专心寻着东西。而这一瞬间,一只比方才那只大了两圈的蜚枭,猛地窜出,张口一咬,便飞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