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撩人 第81章 雷霆

妫沛公主离开以后，风波没有走，他乘机跳下王台，竟是又一次来刺杀鸿蒙。

鸿蒙侧身躲开他的剑，将他一掌打去地上，马都懒得下，只是垂眸看着他，问道：“三番两次，何必总是送死？”

风波心中只有仇恨，可他一招就败在鸿蒙手下，简直痛苦又绝望，竟是哭着笑，“鸿蒙，你有没有爱过什么人？”

鸿蒙觉得有意思，沉默地看着他。

风波躺在地上，眼神空洞，喃喃道：“如果你最爱的人有一天离开你，你就会知道我的痛苦。今生只要你不死，我就不会停止复仇。”

鸿蒙点点头，打马走了。

风波无比意外，抓起剑来指着鸿蒙，意外道：“你不杀了我吗？”

鸿蒙留给他一个背影，反问：“你为什么帮妫沛？”

风波说：“因为她说，如果我杀不死你，她会替哥哥报仇。”

更有意思了。

鸿蒙回头看他，说：“跟我来。”

风波倒是有一批忠心跟随的死士，他们从王台上就跟着风波，等风波跟在鸿蒙马后往外走去，他们也警惕地护在风波周围跟上了。

等最后到了地上的那片树林，鸿蒙就指着自己守在林中的人马说：“想杀我可不容易，前提是你能活着离开这片林子，那样你就还有机会。”说完，打马离开了。

彼时艳阳高照，林外却全是冷冻的寒冰。鸿蒙打马东去，在那条宽阔的冰河边停下。

河的对岸就是真正的东荒，那里积雪覆盖，冰山连绵，不见人烟。

鸿蒙凝望许久，忽然问良宵：“你说那里面，会不会有一个无人知晓的国度？”

“也不是不可能。”良宵这会儿已跳下马来陪在鸿蒙的身旁，答完又问：“为何选择放过他？”

良宵问的是风波。

那座地下的城堡一切已由卡布善后，狼嗥也被带去疗伤，所以当时守在林中的人马并没有多少。

良宵见过风波的身手，知道是鸿蒙有意将他放过。

风波爱得盲目，却无畏。

鸿蒙微微挑眉，摘下面具，神情认真地说：“有时候，我欣赏这样的人。”

刺眼的阳光简直叫良宵有些睁不开眼，他朝天上的日头瞧去一眼，替鸿蒙把摘下的面具绑去鸿蒙的手臂上，沿着河岸走起来，口中道：

“一个人但凡执着地做些什么，定然是为了得到些什么。风波为流乐复仇，可能更多的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他刺杀你，为流乐更为自己……那么你呢？这么些年，你致力于推翻部族制，想要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国度，为此付出了许多，可你做了那么多，有没有什么是为了自己？”

鸿蒙停在原地，看着良宵的背影沉默片刻，快步追上去，却是笑而不语。

良宵遂停下，偏头看着鸿蒙。

鸿蒙就抱住了良宵，低声问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这人间的帝王，月神还要不要我？”

“怎么不要？”良宵笑道：“那时候你就做无忧的桑晖，然后完完全全只属于我。”

鸿蒙难得笑了，手不禁抚上良宵满背的银发，说：“那到时候我们就找一个山水相依的地方生活，我会将你照顾得很好，每天醒来我都为你梳头发。只是我乃凡人之躯，生命终有尽头，无法陪你到永久，所以到时候你就先把我忘了。如果你的月宫真的太冷，你就多去人间走走，若这世间真有轮回，下一世你再碰上我，我肯定还是一眼为你倾心。”

这大中午的太阳不知为何变得更加刺眼，良宵竟是眼睛发酸。他心中好似蜜里掺了黄连，简直甜蜜又苦涩，紧紧抱住了鸿蒙。

若能永不分离就好了。

只这么一个短暂的念头自良宵心中一闪而过，晴朗的天空忽然一声雷响，惊得良宵一把将鸿蒙推开。

下一瞬，滚滚天雷顷刻而至，劈头盖脸朝着良宵落下。

“别过来！”良宵心惊，冲鸿蒙一边说着一边飞速地闪身到了河对岸。

那白茫茫一片的雪原高山顷刻被雷云覆盖，千道天雷竟似万箭齐发一般轰然而下。

良宵不想叫鸿蒙看见，即刻往雪原深处行进，他欲对鸿蒙敛去身形，奈何天雷加身，竟是叫他的行踪避无可避。

轰隆声里，良宵好似被千刀万剐。

鸿蒙眼中已毫无其他，只有对岸一瞬碎裂的良宵。

鸿蒙的心简直跟着一起爆裂，跳下冰河就往对岸游去。

那宽阔的冰河里头有许多的游鱼，追着鸿蒙就开始啃咬他的身体。

鸿蒙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他顾不上理那些游鱼，一游上岸就朝着良宵狂奔而去。

那简直是世间最遥远的距离。

鸿蒙倾尽全力冲过去，冲进雷霆之中，却是无法顷刻抵达良宵的身边。

滚滚天雷自天际齐齐而下，轰进良宵的身体将他死死钉在茫茫雪野之中，整片大地似乎也要跟着崩裂。

良宵曾在八十一道天雷中被劈得面目全非，如今千道雷霆骤然加身，良宵力有不逮，只顾得上护住脚腕上的银镯。

等到骤然而来的天雷又一瞬戛然而止，良宵的肉身已彻底消散。鸿蒙狂奔到近前，最终只拾得一个碎掉了铃铛的银镯。

“不可能……”鸿蒙捡起银镯全然不信，在良宵消失的地方疯狂寻找。

一瞬雷云滚滚的天空此时已恢复了晴朗，在鸿蒙近乎癫狂的找寻中，日神旭昇忽然就出现在了鸿蒙面前。

“给我！”旭昇说着，劈手就去夺鸿蒙手中的银镯。

“滚开！”鸿蒙暴喝，直接拍开了旭昇的手。

这位金衣红发的男子鸿蒙曾在游呼小镇的客栈见过一次，良宵曾称他是自己的朋友，可鸿蒙才不管。

彼时的鸿蒙发已散乱，他浑身湿透，身体因为游鱼的啃咬而不停滴着血，而他面色惨白，唇无血色，只有一对黑色的瞳仁因眼底发红而显得阴鸷又狂癫。

“他神识在这上头！”旭昇见鸿蒙几乎想用目光将自己撕碎，急忙向鸿蒙解释。

鸿蒙听罢眼中一亮，将银镯抱进怀里就走。

“你什么也做不了！让我带他回去！”旭昇说着就朝鸿蒙追了上去，鸿蒙却是抽出腰间弯刀直接朝旭昇颈间横劈，嘶声道：“滚！”

“啊呀！”旭昇闪身躲开，简直被鸿蒙气得跺脚。

正在此时，天空一声龙吟，白龙跟着从云端跳下。

这千道天雷动静实在太大，白龙自南海都被惊动。他以龙身穿行于云间赶至，落地就化身人形奔向了鸿蒙。

鸿蒙看见白龙一瞬泪涌，他冲到白龙跟前扣住白龙的手臂，忙道：“良宵！我要良宵！”说完，跟着就喷出一口血来。

白龙吓了一跳，忙将鸿蒙一把扶住，口中道：“神识不灭就不会死，良宵没事，你放心！”

鸿蒙身体颤抖着，紧紧攥着手里的银镯，又回过头恶狠狠地盯着旭昇，口中道：“良宵是我的！不能带走！”

旭昇气得瞪着鸿蒙，眼睛简直能喷火，白龙却是顺着鸿蒙的话就朝旭昇翻了个白眼，口中道：“不给他，绝不给他！”

鸿蒙这才朝着河对岸的方向走去。

这滚滚天雷简直要轰得天塌地陷，惊得卡布带着地下城的所有人马都撤了出来，而林间的风波也早已领着自己的死士逃离。

当时卡布沿着雷声响起的方向率领人马寻找鸿蒙，等沿踪迹追到河边，鸿蒙已游回了岸。

众目睽睽之下，鸿蒙未戴面具，浑身都滴着血水，只冲卡布说：“收拾一处僻静的地方出来。”

当时的鸿蒙语气好似与平常无异，可他目光游离，竟是有些失魂落魄。

卡布一看，点头一应连忙亲自去办，狼嗥则是朝着鸿蒙冲了过去，抓起了鸿蒙的手。

“大哥！你怎么受伤了？”

那水中的游鱼简直将鸿蒙啃咬成了血淋淋的一个人。他的手心手背完全被啃烂，就连脖颈和脸上都是被啃咬的痕迹。然而鸿蒙已无心理会一切，狼嗥走过去，他只将狼嗥挥开径直走了。

当时日神旭昇敛去身形未在人前露面，鸿蒙不待见他，他就黑着脸跟在白龙后头，白龙则是从现身以后一直陪在鸿蒙的身边。

“大哥……”狼嗥遭拒，简直心酸又委屈，看着鸿蒙的背影眼眶一瞬红了。他的伤口才包扎一半就在轰隆的雷声中被卡布从那地下城里头提了出来，身上的伤倒是看着比鸿蒙还要重。

“哎哟，弟弟，没事儿！没事儿哈！”白龙拍了拍狼嗥的头赶紧安慰，狼嗥却是一把拍开他的手，赌气一般跑走了。

等到卡布在那地下城里头火速收拾出了地方，鸿蒙就把手中的银镯捧在手里呆呆地看着。

白龙在回来的路上跟鸿蒙说，良宵的神识肯定是暂时昏了过去，养一养就会苏醒，等到再过上一段时间，肉身也能慢慢从神识中重新生长出来。可鸿蒙问白龙需要多久的时间，白龙却也只是摇头。

卡布收拾出来的地方是蒙赤牙的住处，这里是一座冰屋，里头阔大温暖，长明灯几乎挂满了屋顶，将里头照得明亮。

鸿**自待着，谁也不让进。

白龙守在屋子外头，跟着就朝旭昇屁股上踹去一脚，“你说你刺激他做甚？”

旭昇简直觉得憋屈，气冲冲地瞪了白龙好半天，憋出一句：“他俩就不该在一起！有悖纲常！有违天道！”

白龙翻了个白眼，“那你还下来帮忙，不怕有违天道了？”

旭昇瞪了眼白龙，不说话了。

鸿蒙谁也不理，浑身伤也没处理，白龙生怕他冷不丁地再喷出几口血来，抓耳挠腮地想着办法，最后灵机一动，忽然手一拍，“对了，良宵的兔子呢？”

这下不说话的旭昇终于从牙缝里蹦字了，“死了。”说着就从袖子里头抖出一只四脚朝天，躺得硬挺挺的兔子。

当时雷响之时，兔女正在河岸边独自玩耍，它因雷声吓了一跳，等到千道天雷向着良宵同时劈下，兔女心惊胆战，直接就硬挺挺地吓昏了过去。

旭昇自天上目睹了一切，方才行经岸边的时候就顺带将兔女给拾了回来。

要不是兔女摸着还有心跳，白龙差点就信了旭昇的话，他把兔女提着晃了晃，见兔女昏得彻底，正犹豫着要不要将它打屋子里头给塞进去，那冰屋的门却是忽然被鸿蒙给拉开了。

他似是已恢复了理智，看兔女一眼，冲白龙说：“进来吧，我有话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