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撩人 第82章 雪莲

凡是良宵以往瞒着鸿蒙的一切，鸿蒙都从白龙口中得到了答案。

白龙讲完叹气，冲鸿蒙说：“良宵是不想让你担心。”

“我明白。”鸿蒙垂眸看着掌心的银镯应了一声，忽然就将银镯攥紧朝着冰屋里头警惕地环视，问道：“那个红毛还在不在？”

彼时的日神隐去身形就站在白龙的旁边，白龙朝旭昇看了一眼，冲鸿蒙点头道：“在呢，怎么了？”

鸿蒙就将冰屋门一指，冷冷道：“叫他滚。”

旭昇一听，一冷哼，一跺脚，瞪了鸿蒙一眼，怒气冲冲地走了。

等到旭昇离开，白龙也往外头去，到了门口，卡布端着药正急得团团转，他看见白龙就像看见救命稻草，连忙抓着白龙追问缘由。

白龙见卡布着急上火，简直长了满嘴的泡，就挑着能讲的部分简单告知了他。

彼时青羊恰好来找卡布，听到良宵受伤昏迷一事，便说：“要不用雪莲试试？”

话音方落，鸿蒙就从冰屋出来了，口中问道：“什么雪莲？”

传闻在东荒的高山雪原之巅生长着一种雪莲。说这雪莲千年一开，开后又千年不败，有起死回生、重塑血肉之效；还说这雪莲自含苞时就自花蕊中孕育着一只雪蝶，凡是有谁摘得雪莲，那共生的雪蝶就会对谁认主。

鸿蒙从青羊的口中得知了这雪莲的存在，叫卡布为自己简单收拾了行囊，即刻就出发了。

青羊会巫术，这鸿蒙早就知道，可当青羊讲完这雪莲的传闻以后，鸿蒙也跟着得知了青羊的身世。

原来青羊的祖上是巫族一脉，她称自己的祖先曾世代生活在东荒雪原的深处，并用巫术打造了一处秘境。她称那个秘境中有小桥流水，田野村落，说那里是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

青羊还说，因为之前的一个族长不甘心族人与世隔绝，便违背祖训，带着族人离开了秘境，来到了这纷杂的人间。

青羊说，从那以后，他们的巫术世代沿袭，成了替贵族制药和统治的工具，而他们也受到了祖先的诅咒，成了永远也回不了故乡的一群人。

她说，从离开秘境的那天起，她们巫族的后人但凡踏过那条冰河，就等同于踏上了死亡，因为暴风雪会将他们吞没。

鸿蒙不是巫族人，他也从不惧怕死亡，他孤身越过了那条河，也从青羊的口中得知了啃咬他身体的那种鱼原来叫做水晶鱼。

那是向往温热却又会因靠近温热而尸骨无存的一种鱼。

鸿蒙想，是不是就像良宵冒险靠近自己？

不知巫族人已经离开秘境多少年，如今茫茫东荒里头毫无人迹。

鸿蒙一个人走在苍茫寂寥的雪野，只在怀中护着一只铃铛碎裂的银镯。

他去往毫无人烟的高山雪原，一去就是半年。

这半年里，鸿蒙攀上高原采莲千朵供养着他的银镯。

他成了千只雪蝶的主人。

在那上千雪蝶的蹁跹环绕下，鸿蒙进到了东荒的最深处，在那里发现了巫族的秘境。

那一天，他原本只是想找一处水源沐浴，却在跳下一池雪山环绕的湖水中后，意外进到了青羊口中的世外桃源。

那里小桥流水，麦浪青青，没有人世间纷杂的一切。

和平，安定，没有战争。

也没有人。

鸿蒙就是在那里，将他每日小心翼翼护在怀中的银镯供养了起来。

也是这时候，鸿蒙终于抽空离开了一次东荒。

这半年里，卡布替鸿蒙打理着一切，而鸿蒙在进入东荒前，一纸诏书也将许公从西荒山调到了卡布的身边，叫他同卡布一起监国。

鸿蒙归来的时候，卡布已照着鸿蒙离去前的吩咐，将蒙赤牙建起的那座地下城堡彻底拆除，在地上建起了一座真正的城池，并起名冰都。

在这里，扎根半年的人已如常的生活，许多北荒、南荒的人也纷纷向此处移居。

城池因此扩大、繁华。

许公得了鸿蒙离开前的吩咐，已将游呼小镇的奴坑彻底填埋，奴市的交易也明令取消。

从此朗国的土地上，再也没有奴隶的交易，也再也没有奴隶。

鸿蒙久不归来，谁也不放心离开，所以卡布就和许公一直等在冰都。狼嗥更是不愿走，他天天跑去河边看，还尝试过进到东荒里头去，但每每走得深了，卡布就会派人将他寻回去。

在这半年里，白龙替良宵养着兔子，他不常去冰都，倒是常在云端暗自寻觅着鸿蒙在北荒的踪迹。兔女也在白龙跟前学到不少，将人形和本体变换得得心应手。

旭昇不同，每天都会看着地上的良宵是如何跋涉在茫茫雪野中攀上了一座又一座险峻的冰山。

鸿蒙归来的这天，天气格外晴朗。

卡布在那条宽阔的冰河上头早已修建了浮桥，等到鸿蒙顺桥而过，才发觉竟已到了新一年的春天。

那时卡布和许公就亲自等在桥头，狼嗥则是略显生分地站在不远处。

鸿蒙过桥无话，朝狼嗥看去一眼，冲他招招手。

“大哥！”那一瞬，少年疏离的伪装悉数掉落，冲过去紧紧抱住了鸿蒙。

鸿蒙拍拍他的头，这才发现眼前的少年人竟是转眼长大，个头都快同自己一般高了。

等相聚的一行人回到冰都，鸿蒙一夜未眠，听许公和卡布汇报了许多新发生的事。

那时鸿蒙才知道，在他离去的这半年，妫沛公主提着自己父亲的头颅去到了一个名叫龙门关的地方，将蒙赤牙曾藏在那里的三万大军收入了麾下，且用自己丰厚的嫁妆一直在招兵买马。而西荒山的集市贸易，现在已由顾云长全权接手，他来信称，雅格拉族自打蒙赤牙死后再无其他动静，又一次开始向着朗国频频示好。

鸿蒙听罢揉着眉心，在卡布问起龙门关一事如何处置时，只道：“暂缓。”

许公见鸿蒙疲惫，却还是不得不问，“那西荒山的贸易呢？”

鸿蒙想了想说：“如常。”

许公沉思片刻，点点头，这才同卡布一起退下了。

回到冰都不过一日，鸿蒙只觉得离开秘境已经许久。他在那一日没有休息，为卡布和青羊举办了盛大而隆重的婚礼。

那一日，卡布迎娶他美丽的新娘之时，激动地哭了起来。

他哭起来简直比笑起来还难看，青羊却是当着众人的面，大大方方地拥抱了这个为她而哭泣的男人。

等到晚宴开始，卡布同青羊来给鸿蒙敬过酒，鸿蒙就回去休息了。

多日奔波劳累，鸿蒙几乎倒头就睡，也就是在那一晚，狼嗥来到了鸿蒙的房间。

长成的少年人身形挺拔，也褪去了脸上的稚嫩和青涩，他喝得醉醺醺，爬上了鸿蒙的床。

鸿蒙睡得迷迷糊糊，起初还当狼嗥只是如年少时那般，想赖在他的床上睡觉，直到狼嗥忽然将他紧紧抱住吻了起来。

鸿蒙心下一惊，一脚就将狼嗥踹到了地上，起身喝道：“混账！你看清楚我是谁！”

“你是我的大哥啊……”狼嗥竟似是没醉，他站起身来将自己的衣服脱了个精光，摇摇摆摆地走向鸿蒙，涩声道：“是我日思夜想，却不敢将心意宣之于口的大哥，是我仰慕又得不到的大哥。”

他话语一顿，在鸿蒙床边跪下，抱住了鸿蒙的腿，仰着脸说：“大哥，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

鸿蒙简直都要气糊涂了，起先他以为狼嗥只是吃醉了酒一时糊涂，听到这些话简直是怒不可遏，一脚就又将狼嗥踹开了，气道：“大逆不道！简直是大逆不道！”

“怎么就大逆不道了？”狼嗥轻笑一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鸿蒙眼眶一瞬就红了，说：“大哥，我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从见你的第一眼，从你赠我红绳，从游呼小镇我自你的床上醒来……那时候我就开始肖想你，想要得到你……”

“住口！”鸿蒙头痛欲裂，几乎想要将狼嗥一巴掌给扇醒，狼嗥却是自顾自道：

“大哥，你跟良宵，你们……早就有过肌肤之亲了吧？那为什么良宵可以我就不可以？为什么你可以为他不顾一切，就不能将自己的心分给我哪怕一点？我要的也不多，只要你爱我一点点，我永远也不离开你，永远也不背叛你。大哥，我真的……为你死也愿意……”

鸿蒙耳中轰鸣，喉间腥甜，几乎要吐出一口血，他简直已经听不清狼嗥在说什么了，将枕头一把朝狼嗥砸去，喝道：“滚！”说完，狠狠在嘴上抹了一把。

方才狼嗥借酒发疯，简直是将鸿蒙狠狠啃咬，直接咬破了鸿蒙的嘴唇。

“大哥嫌弃我吗？”狼嗥简直将鸿蒙砸来的东西当成宝贝，他抱着那个枕头闻了闻又笑了起来，轻轻地说：“可是大哥，我早就吻过你啦……”

鸿蒙简直要气昏了过去，他气到无言，胸口剧烈起伏，最后一口甜腥压不住，终于吐出一口血来。

“大哥！”狼嗥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朝鸿蒙扑了过去。

鸿蒙实在是气得不轻，压着心口血气踹开他，喝道：“滚出去！”

这一次，狼嗥看着吐血的鸿蒙，终于捡起衣服离开了。

这一夜，鸿蒙无眠，实在是不知少年人的心意是何时悄悄萌芽生长。等到天亮，卡布急匆匆地来向鸿蒙禀报，说狼嗥连夜回了北荒，毅然决然跳下了狼坑。

鸿蒙想着狼嗥昨夜的那些荒唐话，头疼地揉了揉鬓角，最后轻声叹气，摆了摆手说：“由他去吧。”

那一天，鸿蒙又一次去往了东荒。

这一次他精心挑选了一批能工巧匠，进到了曾经巫族人的秘境，在那里建造了一座阁楼，起名月亮楼。

鸿蒙把那个银镯供养在月亮楼里，等到他采来第五千朵雪莲时，良宵的神识终于恢复。

那时银镯上的铃铛轻轻一响。

鸿蒙微怔一瞬，一颗心怦怦直跳。

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良宵，却一直抱有更多的期待。

每一天，每一天他都期望良宵会醒过来。

只是神识复苏的良宵好似人间一缕残魂，非鸿蒙肉眼可见，也并非鸿蒙可以触摸。

可是鸿蒙坚信良宵已经回来了。

良宵也确实回来了。

只是他复苏前几日，实在难以聚起一点气力，意识也总是昏昏沉沉。

等到终于将银铃摇响，良宵几乎每日都会在鸿蒙奉上雪莲时，以铃声作为回应。

后来当良宵神形聚起，他便无时无刻都陪在鸿蒙身旁。

鸿蒙日复一日攀上雪原采摘着雪莲，在冷冽寒风中总能闻到隐隐的桂树香。

一日鸿蒙在月亮楼中正在浅寐，忽闻怀中银铃一响，那隐隐的桂树香就扑鼻而来。

那是良宵正痴痴看着鸿蒙的睡容。

鸿蒙不动声色，等那桂树香几乎贴上鼻尖，忽然就睁开了眼。

良宵就彻底在他漆黑的眼眸中沦陷。

鸿蒙察觉，他的一双眼仿佛真能对上良宵的目光，很是认真地说：“良宵，早点回来，别让我等太久。”

于是那一日，银铃声总是频频响起，似是良宵反反复复地回应。

当鸿蒙对这银铃声习以为常，对那幽幽桂树香轻易分辨之时，良宵总在月亮楼故意四处游荡。

鸿蒙总是能够很快找到他。

有时鸿蒙也会故意与良宵擦肩而过，等良宵追上去，鸿蒙就会忽然转身，将良宵逼进一个角落，然后倾身垂头，似给出一个拥抱，落下一个吻。

等鸿蒙采来第七千朵雪莲时，良宵的肉身开始疯狂生长。

只是因为神识与肉身的融合，良宵开始了漫长的昏睡。

那时他的心跳尚未复苏，长成的肉身也不过是一具冰冷的尸身。

可是鸿蒙夜夜入眠都将他紧拥在怀中。

良宵感觉得到。

在良宵昏睡的那段日子，鸿蒙的拥抱和亲吻都有了真实的去处。

只是鸿蒙从来都小心又虔诚。

雪莲珍贵，东荒曾是无人秘境，每一座雪峰都无人踏足。

鸿蒙常遇雪崩，也常在攀爬时跌坠。

他受过许多伤，历过许多险，却从未放弃退缩。

他为了使良宵复苏，寻遍了东荒所有的雪原。

等他采来第一万朵雪莲时，良宵终于又一次回到了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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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雪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