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入人海 第10章 收买

她的这份请求显然有点异想天开了。闺蜜很快敲了她一串省略号，又接连好几个“正在输入中”，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化解她这不知从何而来的热情。果然，等待许久之后的消息就相当扫兴。

“你论文写完了吗就开始磕CP？”自带一种一键结束对话的意图在。

“写完了！”王一楠毫不心虚地回了过去。毕竟论文这种东西是永远也写不完的，所以她能做的只有在每个阶段性小胜利之后抓紧时间摄入一点点糖分，以饱满的精神迎接下一项繁重任务。

闺蜜拿她没办法，随口道：“那你自己脑补吧。反正我们CTO已经和他男朋友一起在英国休了快3个月的长假了，乐不思蜀，情比金坚。沈总亲自去请都没请回来。”

这场景想象起来的确有点好磕，什么私奔到世俗眼光之外放肆相爱之类的。不过王一楠还是摇了摇头端正了自己的态度：现在不是磕CP的时候，而是探究Jerry同志真实身份的时候，所以得拿出她为数不多的严谨治学精神。

想到这里，她又扭过头往“研究对象”的方向看了一眼，试图从Jerry这全是秘密的脸上读出一点点蛛丝马迹。

看来，昨晚广大网友猜得没错，灵迅的CTO现在的确不在公司，而且已经不在有一段时间了，很可能之后也不会回去了。而Jerry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要不让沈凌风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找他。

甚至Jerry或许就是那位乐不思蜀的CTO，被沈凌风通缉的意思就是要被抓回去上班。

目前，这个假设置信程度高达90%。毕竟英文首字母、教育背景和性向（？）全都对起来了。而且，这人昨天用幺幺黑了她的电脑和手机，一定也是能动原始代码的高手。

但这个假设唯一不合理之处，就在于Jerry口中那“形势所迫”。

之前能依靠垄断性技术给自己放3个月长假的人，现在因为不想轻易结束假期，而被沈凌风逼着流窜欧洲五国，想来也过于前后矛盾了。更重要的是，这段时间沈凌风有很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不可能一边开发布会一边到伦敦去威胁他的“生存环境”。这人也不必惊弓之鸟一样“饥不择食”地选择和她当旅伴。

疑点依然存在，不过伍德里奇老爷子曾经说过，90%的置信水平就可以在回归分析中摘得一颗小星星，尽管可能存在纳伪的错误，但是她依然可以基于此讲上一个故事，反正她要的也不多。

“音音，如果我提供一点点你们CTO的线索，灵迅研究院能直接发我明年的入职offer吗？”

王一楠真诚地问完，便收获了闺蜜的第二串省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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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在车上无意识地瞟了人家太多眼，王一楠刚一下车，Jerry就主动凑了过来，要问清楚她打算闹哪门子的妖：“如果要道歉但又不好意思的话，就凑过来悄悄说。”

道……什么歉？王一楠古怪地扫了这人一眼，思索了一会儿才找出唯一一个让自己略微心虚的点，但只虚了一秒就不虚了。

她凭本事拿offer，有什么好道歉的！而且她这不是也没拿到吗！

被她灼灼的目光盯了一会儿，Jerry率先心虚了，别开目光又轻咳了两声，选择直入主题：“你认识沈凌风？”

一听就是打算用之前的方式套她的话，看看自己还有没有再抢救一下的空间。同样的方法玩两遍，饶是机器都懂得学习了，王一楠自然也不会落入他的圈套，立刻放弃了自己的全部真诚。

“不算认识。我闺蜜和他夫人有交情。”

这倒也不算撒谎，毕竟沈凌风夫人是他们灵迅的HR，她闺蜜是灵迅的员工，这怎么不算有交情呢？王一楠这样想着，底气十足。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因为听她说完，Jerry便自动把她划归到了灵迅CEO夫人闺蜜的行列，脸色都变了，下意识地感叹道：“你还认识葛瑞！”

听了这名字，王一楠立刻面不红心不跳地点了两下头。她可不就是认识吗，昨晚才在财报里见过面的，小姐姐还是他们F大经管学院的本科校友呢。

直面了一下问题结果发现问题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Jerry撑了一下头，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这AI给自己匹配了一个不得了的旅伴，于是在参观布鲁塞尔大广场的过程中整个人都蔫了吧唧的，完全不敢再来靠近她了。

这人自己在一边自闭了一会儿，就又再次凑了过来，重新把刚刚的对话续上了：“那你是不是还没和葛瑞说过咱们俩的事？”像是刚刚想好了一条抢救方案。

对这问题有点一头雾水，王一楠给几位阿姨按快门的手都忍不住停滞了一下。

他们俩有啥事吗？不就是清清白白地在同一间房里睡了两个晚上吗！

不过，她从Jerry十分真诚的脸上隐约看出了一点点他想要收买她的意思，便故意笑了笑，又轻飘飘道：“看我心情吧。”见Jerry还没领悟道，她便大发慈悲地提点了他一下：“比如今晚的布鲁塞尔，我要住单人间，Kingsize大床房。”

“成交。”Jerry毫不犹豫。有些人的财大气粗在关键时刻完全不掉链子。

而且，除了财大气粗之外，Jerry还相当有悟性。因为在后续的参观行程中，这人对她态度极好，除了时不时蹦出来两句话试探她的心情或者和葛瑞的关系之外，全程帮忙提包，甚至还要给她拍到此一游纪念照片，王一楠都有点感动了。

要知道，一位资深摄影爱好者很难能够放心地把照相机交给别人，所以也很少能够收获自己的单人照片。然而，王一楠很快便发现前辈们的经验之谈都是对的。

“景杰瑞你安的什么心啊！于廉都‘尿’我头上了！”

Jerry昨天能把科隆大教堂拍成废弃大楼，今天一样能给她极大的震撼。就比如这张在布鲁塞尔喷水池旁边的照片，依靠一些精妙绝伦的错位，那著名的撒尿小童正好就在她的头顶。

王一楠看了照片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毫不犹豫地就给自己的黑历史删除了，十分怀疑这人并不是摄影技术不佳，就是故意要搞她的恶作剧报复她一下。

听她骂，Jerry却完全不思悔改，甚至还岔开了话题问道：“那你还记不记得导游刚刚讲的于廉的故事？”

“记得啊。”王一楠毫无防备地回答，“西班牙侵略者要用炸药炸毁布鲁塞尔，幸亏小于廉撒尿浇灭了导火线。”

稀松平常地讲完，也没搞懂这人想要做什么。果然，她这悟性不高的样子让Jerry头疼了一阵。这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所以，我现在也很希望小于廉能浇灭一下你这边的导火线，不要头脑发热地拉我同归于尽。”

完全没想到Jerry同志的试探方式还升级了！王一楠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她刚刚没这想法，现在快要有了！

报复的时刻总是来得这样快。在参观布鲁塞尔原子塔的过程中，王一楠立刻把Jerry推到了那好几个大钢球下面，主动请缨要帮他拍照，打算给这人聪明的大脑袋上放个大型原子弹看看效果。

本以为这同款诅咒会被这人轻松识别，但是Jerry显然没什么举一反三的能力，甚至还有点受宠若惊地问了句：“真的可以吗？”大概率被她这以德报怨感动到了。

这人大概是真的很喜欢这几个大铁球，在得到她毫不真诚的肯定答复之后，立刻脚步轻快地走了过去，甚至还为了出片效果把墨镜给摘下来了。

只不过刚摘到一半，这人忽然想起自己是个“通缉犯”，于是动作停了停，不确定地抬眼问道：“你该不会是想拍张我的照片发给葛瑞吧？”

葛瑞这名字今天第8次出现在对话里了，王一楠确信Jerry现在快脱敏了，但她已经要PTSD了！她忍不住垮了下脸，把相机放了下来，全身的动作突出一个你爱照不照。

于是，Jerry纠结了一秒，最终还是拿出了愿意为人生照片从容赴死的样子，把墨镜摘了下来，微微仰头又张开双臂摆了一个钢铁侠同款pose，仿佛背后真的是原子弹爆炸的蘑菇云一样，搞得王一楠十分想笑。

今天的大铁球收获了昨天歌德故居的同款待遇，甚至这地方的门票还更贵一点点。所以旅行团的全部成员中只有Jerry出了10欧登塔参观，其余的叔叔阿姨们轮流拍好了到此一游照片之后便纷纷返回大巴，准备出发享用比利时特色晚餐。

接近集合时间，有些人还在塔里乐不思蜀，杳无音信，十分有这人的一贯作风。王一楠甚至都有些怀疑这人自知暴露了身份，于是借此机会脱离大部队继续隐姓埋名逍遥法外呢。

不好意思让旅行团的叔叔阿姨们等太久，王一楠只能也学Jerry昨天那招，让大家先走，然后硬着头皮买了张10欧的门票，进入大铁球的内部亲自寻人。

还好，这人没什么要和她捉迷藏的想法，就很醒目地站在第一个科技展厅，注视着展品，看得出神。

人总要有点爱好的。所以王一楠理解Jerry对这些东西情有独钟。不过不管再怎么情有独钟，这人怎么能一点儿集体意识时间观念都没有呢？进来了快20分钟才只看完了半个展厅！实在是比她昨天还要离谱！

催也不好催，遥想起昨天人家在歌德故居也是很有耐心地跟着她参观，王一楠便同样跟了上去，试图从一大堆天书中找回自己失散多年的物理学。

大概察觉到了她的吃力，Jerry主动当起了讲解员，从法拉第讲到麦克斯韦，又到赫兹和普朗克，科普了一通电磁理论和量子物理，跑步带她跨越两次工业革命。

王一楠艰难地跟上物理学科普大讲堂，好不容易才把无线通讯、半导体、计算机和芯片的关系分清楚，却见Jerry忽然变了个样子。

“Scientia imperii decus et tutamen”

他沉沉地念了一句拉丁文。王一楠知道这是帝国理工大学的校训：科学是帝国的荣耀和庇护。

还没想明白个所以然，她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一楠你说，如果这些前辈们知道人类会用科学来发动战争开展殖民，他们还会去夜以继日地探索潘多拉的宝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