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悦一惊,“窦女青?”
那少女害怕地点点头。
东方悦立马蹲下身,伸手拔出银簪,飞速点了她膝盖周围几处穴道,帮她止住血,而后将她打横抱起,一面抱着她向客栈走去,一面对舟儿道:“舟儿,去找店小二,让他请个大夫来,快!”
东方悦将她抱回屋里,又吩咐舟儿打了盆水来,这才给她清理膝盖上的伤口。
窦女青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喊出来,但是泪水却疼得控制不住,颗颗珍珠往下落。
东方悦一看她那血污灰尘也掩盖不住的滑嫩皮肤,就知道她家里人没想让她学武,尽待在闺阁里了。
东方悦道:“疼就喊出来。”
窦女青死死咬着嘴唇,甚至咬出一道血痕都不肯叫出来。
东方悦暗自赞许,不愧是窦家的女儿,就算养在深闺里,骨子里也是有那股韧劲的。
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东方悦问道:“你爹是琯杳山庄的窦其庄主?”
“是。”
“你今年多大?”
“十四。”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一说起这个,窦女青的泪水就止不住地往下流,抽抽噎噎地道:“我、我跟小琴换了衣服,她假扮成我被杀了,我、我藏到尸堆里,这才逃过一劫。”
东方悦沉默,“魔教?”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姓林,他们都叫他林堂主。”
林堂主,林顺,东方悦抿了抿嘴,那是左隽手下的四大堂主之一。
窦女青一抽一抽地哭道:“他们,他们就是魔鬼!每个人都被他们凌虐至死!甚至死了之后还要往尸体上捅!”窦女青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可见有多害怕。
窦女青一抹脸上的泪水,“如果、如果不是小琴趴在我身上,我肯定也要死了!”
东方悦看了看她腹部,那里的血液都凝固了,殷红一片。
东方悦拿剪子轻轻剪开她的衣裳,摇了摇头,已经化脓了,整个腹部都溃烂了,一片血肉模糊,还不知能不能活。
东方悦轻轻揽过窦女青,抱着她,一面拍着她的背,一面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以后没人敢伤你。”
东方悦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一边轻轻哼着曲子,渐渐地,窦女青没了声响,一看,竟是累晕了过去。
恰好大夫也到了,只是没想到,随着大夫前来的,竟还有盛明。
东方悦便先让大夫给她诊脉,自己则拽着盛明在一旁问道:“你怎么来了?”
盛明道:“琯杳山庄出了这等事,八大门派来了好几个,我们自然也得来。只是路上耽搁了些时间,刚好在城外遇上他们,得知教主你在这里,我便来了。”
东方悦本想继续问,余光瞥见大夫收起垫枕,显是诊断已毕,忙问道:“伤势怎样?”
老大夫捋了捋胡须,“很严重。”
“能活吗?”
老大夫摇摇头,“老夫束手无策。”
东方悦拿出一锭银子,“劳烦您先开药,能保多久是多久。”
舟儿懂事地拿过纸笔,让老大夫开药。
老大夫走后,东方悦又拿了一锭银子给舟儿,道:“舟儿,拿着这锭银子和方子去找小二,让他抓十天的药来,剩下的钱就都赏给他了,然后再让他熬碗药来。”
舟儿拿着银子方子下了楼,东方悦脱下窦女青的衣服,用帕子沾了热水给她擦了遍身子,然后再用老大夫留下的药,给她上药包扎。
一切弄好,东方悦也有些累了,坐在椅子上发着呆。
差不多到戌末亥初,窦女青这才悠悠醒转。
见窦女青想起身,东方悦忙按住她,“别动,刚上了药。”
窦女青满眼泪水,感激地看着她,“多谢夫人。”
舟儿跑到她床边,嫩生嫩气地道:“姐姐你不要害怕,我娘是江湖上排名第三的高手,武功可高了!你放心,只要有我娘在,谁都不敢欺负你!”
窦女青微微一愣,“莫不是......东方悦东方教主?”
“是我。”
窦女青激动道:“教主......东方教主,您、您可要为我们一家做主啊!”
东方悦道:“小心伤口,你别激动,慢慢道来。”
窦女青一边抽泣一边诉说,中间几次都差点昏过去,东方悦免不了又要安慰一番。
据她所说,前些日子有个男子倒在琯杳山庄门前,那男子一身伤,又穿着洑零谷的弟子服,窦庄主便救了他。没想到过了没几日,整个山庄便被魔教屠了。
东方悦想了想,问道:“魔教有没有在找什么东西?”
窦女青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有,他们翻遍了整个山庄,但没说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
东方悦叹口气,这是再问不出什么了。
没想到窦女青却是聪慧,转而道:“但是、但是那个洑零谷的弟子,他给了我这个。”
窦女青小心翼翼地摘下耳坠,递给东方悦。
东方悦接过一看,这副耳坠虽是用玉制成的,但是成色并不好,而且摸上去还能摸到中间那道细缝,并非是用整个玉打制而成,更像是两片玉合在一起的。
合在一起......东方悦心念一动,手上使个巧劲,耳坠便从中打开,露出里面藏着的纸条。
看去。
东方悦看了一眼,便问道:“我不识篆体,你认识吗?”
一大一小扭头看着窦女青,窦女青一边看着一边念道:“叛徒、撤退、房日兔。”
“娘亲,这是什么意思?”
东方悦琢磨片刻,“有叛徒,赶紧撤退,房日兔……”
盛明道:“难道是星阁?”
窦女青疑惑道:“星阁?”
“星阁是当今皇帝亲自组建的军机机构,名为军机,实则是个杀手组织,唯皇命是从,其耳目遍布天下,天下人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皇帝。”
“你怎知道?”东方悦奇道,她都不知道皇家有星阁这个东西。
盛明反而略有讶异,“星阁这几年遍布天下,前两年凌岳那个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就是被星阁逮了去,当时可震惊江湖了呢,教主你难道不知?”
东方悦不言,她这几年都带着舟儿在桃花塘治病,可以说是与世隔绝。
“所以那是个官家人?”
盛明点点头,东方悦又见窦女青一脸忧愁,便道:“你放心,我跟舟儿就住在旁边那间屋子,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的耳朵,你好好养伤,莫要太过劳神。”
说着给窦女青盖好被子,便要带着舟儿离开。
窦女青却是艰难爬起身,拽住东方悦的袖子不放手,悲泣地道:“我、我们一家遭此劫难,我却手无缚鸡之力,无法为家人报仇,您、您可不可以收我为徒,教我武功?”
东方悦有些为难,十四岁早已过了练武的年纪,加之她重伤在身,能不能活还是两说,况且她的根骨也不是练武那块料,即使此次她撑了过去,跟她学武也学不了什么。
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安慰道:“你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遭受如此飞来横祸,真是苦了你了,只是此事牵连甚广,更有朝廷牵扯其中,却不是你一个孩子能承受的起的。”
窦女青哭得泣不成声,“那我又该如何?!”
东方悦道:“琯杳山庄遭此祸事,众位江湖兄弟不会坐视不管的,你现在只需养好身体,若不然,琯杳山庄才是真正覆灭了啊!”
舟儿乖巧地用帕子抹去窦女青脸上的泪珠,“姐姐你别哭了,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哭我心都疼呢。”
窦女青接过帕子,泣不成声道:“多谢。”
东方悦重新给她盖好被子,“琯杳山庄之事,我已写信告知高盟主,明年武林大会大家一定会出谋划策,给你爹娘讨个公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养好身体,莫要让你爹娘在九泉之下都不能瞑目。”
窦女青抽泣着躺下,东方悦本想吹了蜡烛,但又想到小姑娘骤然遭此大祸,心中怕是有些惊惧未消,便留了一盏灯。
东方悦让舟儿洗漱一番上床睡觉,自己则坐在桌前写了封信,交给楼下小二和一些银两,让他速度去追水云乡等人。
东方悦洗漱完后在房间另一侧的榻上躺下,枕着手臂怎么也睡不着。
水云乡众人没走多远,小二快马加鞭的话,应该能追上吧。
东方悦给王长老写信,本是想让王长老回来,共同商讨此事,没想到回来的竟是何彧钦和李彧和。
舟儿大喜过望,扑上去就抱何彧钦,“钦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何彧钦揉了揉舟儿的小软发,却是对东方悦道:“师叔收到了夫人的来信,但师叔要先回水云乡将师妹一事禀告师父,还要置办众师弟的后事,所以便派我二人前来。”
东方悦点点头,“也好。”
东方悦又介绍道:“这位是我教二堂主盛明;这位是水云乡大弟子何彧钦,这位是李彧和。”
三人见过礼后,李彧和拉着舟儿上楼去玩耍,独留东方悦、盛明和何彧钦三人在楼下商讨。
何彧钦率先问道:“当真是窦家小姐?”
东方悦点头,“素闻窦庄主爱女如命,誓要将窦小姐培养成闺阁小姐,将来找个读书人嫁了,所以一直请人教她琴棋书画,武艺反倒从来不教。她虽满身伤痕,可肌肤却是光滑细腻、吹弹可破,身上那衣着布料,也是十分昂贵。”东方悦叹了口气,“应当是她。”
“当真是星阁?”
“她耳坠里的那张纸条,不似作假,但到底是不是,我也不能确定。”
“那夫人写信与我们,是想作何?”
“我觉得,魔教可能跟朝廷的人有勾结,但并不是朝廷所有人都愿意勾结魔教。”
何彧钦回想着卫王那句“早知陈王不安于命”,道:“夫人的意思是,陈王和魔教有干系,但是皇上,却与陈王不对付?”
东方悦点头。
二人对视一眼,何彧钦补充道:“难道陈王要谋反?”
东方悦盯着他,“此话可不能乱说。”
二人静默片刻,东方悦问道:“其实我不太明白,魔教本来不想杀你们,为何过一阵就变了主意呢?”
何彧钦摸索着下巴,道:“若真是我们猜想的那样,可能师妹的遗书里,就有提到陈王谋反,甚至可能还有证据。”
东方悦道:“所以陈王才不惜一切代价追杀你们。”
“这样倒都能说得通,但现在的问题是,”东方悦举起那张纸条,“这张纸条,到底是不是真的。”
何彧钦问道:“夫人打算如何?”
“进京,找卫王。”
“什么?!”盛明大惊。
“卫王?”何彧钦有些犹豫,“若卫王是陈王同伙呢?”
东方悦摇头,“卫王是皇上的亲弟弟,最得皇帝信任。卫王既是皇帝信得过的皇亲国戚,又与江湖有干连,比较了解江湖,若我猜得不错,此次皇帝召卫王回京,就是想让他追查此事。”
何彧钦一想,钦佩道:“还是夫人闻多识广。”
东方悦但笑不语。
“夫人可有给张长老写信?”
东方悦摇头,“叛徒毕竟出在洑零谷,官家人也潜入洑零谷探查过,如今洑零谷是个什么情形咱们也不知道,小心为上,我便没有告诉张长老。”
“那何时启程?”
东方悦叹了口气,“等半个月吧,窦小姐伤势太重,熬不熬的过去还两说。”东方悦转头对盛明说道:“到时你找辆马车,若窦小姐这半个月伤势能稳定下来,就带着窦小姐和舟儿到桃花塘去,一定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盛明道:“是。“
何彧钦点头道:“也好,有顾塘主在,定能治好窦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