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墨已经盯着那轮新月很久了,月亮好像总是承载着离别的哀愁,爱情故事一旦和月亮有联系,磨难和障碍永远都不会少。
媚娘私自刻灵本就犯了大忌,当时的她修为尚浅,多亏了徽音花本就力量强大才能以自身经脉勉强完成刻灵。可这也伤了媚娘的根基,以至于她近千年不能出山,必须在涂山修养。可那徽音花到底不像月灵花有月灵树作为支撑,力量也就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消退,所以才会出现红线断裂的情况。
其实他们的爱情并没有什么大的波澜,只是普通的相遇、相知、相爱、离别。可这段缘分也许从一开始就是致命的,他们都是对方族群中所说的异类。即使有着破晓协定的加持,挪动心中的成见这座大山也不会容易多少。不然,现在的妖界为何直接与人界分开了呢?
这一世的阮日生没有接受媚娘。
他说,他不是那个他。在知道他们的故事后,也许他是感动的,但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一场爱情电影罢了。媚娘的美是他从未见过的,他可以坦诚地说出来,可是他就是不爱她。无论她是妖是人,他都不爱她。
言墨以为媚娘会再次歇斯底里,但这一此,媚娘只是笑着说:“你走吧。”便再也不看阮日生了。北斋消了阮日生的记忆,吩咐手下将其带回人间。
至此,媚娘和阮日生就真的结束了。
言墨后来问过媚娘为什么这一次这么痛快。媚娘回答:“他不是他,难道不是吗?”言墨一脸不解,可是她看着媚娘落寞的神情,她突然不敢问了。千年的执着怎会一朝就消逝,媚娘的阮日升永远也回不来了,永远也找不到了。
“在想什么?”薛煜明的声音从言墨的身后传来。
言墨吓得立马转身,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喘着气,无奈道:“我说阎王殿下,能不能不要突然在别人身后出声啊?吓死我了。”
薛煜明调侃道:“无妨,就算真吓过去了,我也能把你捞回来。”
言墨把手掌拦到薛煜明的面前,以示她坚决拒绝的态度:“不用麻烦您老人家,我会好好活着的。”
薛煜明站到了言墨的身边,扶着阑干,道:“这是我们第二次一起赏月了吧?”
“我都哭去了,看了个鬼哦。”言墨懒懒散散地答。
薛煜明踟蹰了一会,试探道:“刻灵就是一场豪赌,有输就有赢。”
言墨扭头瞧了薛煜明一眼,一个转身倚在了栏杆上,扣着自己的指甲,闲扯道:“妖有罪么?”
薛煜明道:“世间万灵,从来无罪。”
言墨走上前去,盯着薛煜明的眼睛:“可为何他们的爱情就罪该万死呢?”
她的眸子里承载了令人艳羡的情绪,那是薛煜明从未见过的一种热烈而炽热的生命力,她如同正在燃烧的月光,坠入冰雪的朱砂,好似从前他也见过这样的眼神。
那是一位娇小的女子,衣红胜枫,肤白若雪。
“为你万死不辞。”她的声音既熟悉又陌生,让薛煜明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欣喜。
可无论薛煜明多么集中精神也无法看清她的面容。片刻,她的身子逐渐变得透明起来。薛煜明下意识地想要抓住她,却扑了个空。接下来便是地裂山崩似的心绞痛,他从未体会过如此的疼痛,如同十根肋骨同时断裂般。薛煜明捂着胸口的身子稳不住了,摇晃起来。
言墨开始只是以为薛煜明在思考,而他现在的模样才发现不对劲,像是失了魂一般,急忙上前扶住了他,唤他的名字。
“薛煜明?”
这是?言墨的声音。眼前一片模糊,他费力地眨巴眨巴眼睛,言墨的轮廓终于逐渐清晰。薛煜明也仿佛用尽了力气一般,满头大汗,泄了气倚靠在言墨的脖颈处轻喘着。言墨眼疾手快地接住薛煜明的身子,她虽觉得颈边的气息快把她灼伤了,还是忍着异样的酥麻感,一下一下耐心地等薛煜明恢复过来。薛煜明的呼吸逐渐平稳,言墨便想问方才他为何会如此反常。
“你……”
“可他的爱人万死不辞。”薛煜明念出了那句话,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言墨问出问题时没想过要求得一个答案。突如其来怦然心动另言墨一时之间乱了方寸,脑子一热竟是推开了薛煜明。薛煜明没防住言墨这狠狠的一推,多亏是扶住了栏杆才没有摔倒。
“……”其实言墨一推就后悔了,可这手没来得及收住,还维持着“推”的动作。
“我……”薛煜明小心翼翼地赔笑,生怕又刺激到了言墨,“我太重了是吗?”
言墨一听更愧疚了,将双手收到了下巴下握成了拳,尴尬道:“不不不,是我在发神经。”说完讪笑道,耳廓微红。
薛煜明见言墨这模样便知言墨并未厌弃之意,于是放下心来,走道言墨面前,抬起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轻弹了一下言墨的脑门,玩笑道:“冒冒失失。判官还得多多修行啊!”
言墨虚心接受,一脸谄媚道:“还请殿下多多指点,多多指点。”
薛煜明点点头便不再言语,望向远方。言墨一直都知道薛煜明的体态是极好的,身如玉树。薛煜明很少散发出君临天下的王者之气。他一直是言笑吟吟,好似翩翩浊世的白衣公子。言墨回忆起来,薛煜明好像从来都只穿白色的长袍,衣衫上连花纹都没有,素的很。
“你喜欢白色吗?”言墨鬼使神差地问。
薛煜明回过身,笑吟吟地答道:“我对衣服没有特定的喜好,有什么我就穿什么。说起来确实已经好久没有置办过了。”
言墨道:“白为丧,地府公务员是不是统一要求穿白色的啊?”
薛煜明笑着摇摇头,一只手撑着脸,宽大的袖子顺着如白玉般的手臂滑到了手肘处:“地府仙官多着玄色。”
“啊?那我还选了一身正红,你怎么不拦着我呢?”言墨急道。
“红色称你,不必担心。”薛煜明道。
“真的?”言墨还是不敢确定,这可是阴曹地府啊!万一惹人家不高兴了,英年早逝了怎么办?
薛煜明还是保持着撑着脸的姿势,用另一只空闲的手将言墨因动作甩到胸前的头发慢条斯理地拨弄到了脑后,这才不紧不慢道:“真的,我何时骗过你?”
言墨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又想起了什么,问道:“话说,今天见到的颜子瑜是不是那位曾经引起红尘之乱的人啊?”
如果说颜画玖是颜家最骄傲的存在,那么颜子瑜则是颜家不可提及的伤痛。世家对当年的她评价极高,如若她不走上歪路,便能成为世家历史上唯二获得尊称的女子,大家都认为她一定能成为颜画玖的接班人。
世家公认,只要她守住死城十年,下一任颜家家主非她莫属。颜子瑜不负众望回归却自愿放弃了家主之位,只一心除魔卫道。
颜子瑜同肖栩的婚事提上了议程,然而就在大婚前一天颜子瑜却失踪了。
肖栩虽然痴心却还是抵不过父母之命,只得迎娶了广陵柳氏大房的小女儿。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这场婚事盛大得是长风十里。
颜子瑜凤冠霞帔,引着百鬼来到了广陵。整个空灵苑红光冲天,邪祟纵横,弟子们真真正正地在这山清水秀的修仙之地知道了什么叫百鬼夜行!
世家皆竭力抵抗,可这颜子瑜不知从哪学来的驭鬼驾尸的邪术,源源不绝。谭昴、肖栩、燕启轩,柳之晗正值鼎盛时期,自然是中坚主力。这一战打得是天色都被染成了血红。混战中的颜子瑜仿佛杀红了眼失去了理智,她用的招数又邪又阴,根本不是颜家这种名门正派教授的招数,众人都不知颜子瑜到底在死城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得如此阴邪,陷入鬼道,迷了心智。
红尘之乱中燕启轩和谭昴战死,沈风絮和肖栩两人力挽狂澜降服百鬼得以飞升。颜子瑜本应从三生石上除名并用并永镇于忘川河底,经千百恶鬼蚕食魂魄,不得超生。然而肖栩却为其求情,于是玉帝便更改了惩罚。除名三生石,永任死城城主,不生不死,不伤不灭。
薛煜明听到这个名字也觉得惋惜,点了点头:“是的。”
“那她现在也还在死城咯?”
“在。她每年中元节都会前往地府述职。”薛煜明答道。
听到中元节这三个字,言墨一阵恶寒地抖了抖。突然想起离中元节没几天了,讪讪问道:“那个,咱们中元节回地府吗?”
薛煜明见言墨这样子便知道她又开始害怕了,轻笑一声安慰道:“其实,作为一个怕鬼的阎王爷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中元节是唯一我愿意呆在地府的日子。”
言墨奇怪道:“你逗我在吧?”
“中元节按民间的说法正是百鬼夜行的时候,”薛煜明耐心解释道,“这一日地府会大开鬼门关,放他们回去探亲,也是地府唯三放假的一天,地府在这一日是最空的。换言说也是鬼魂最少的时候。”
“哦!”言墨恍然大悟,“那我们算准日子,就那天去吧?”
“哦呦,约会呢?”白灵的声音在二人背后蓦地响起,言墨吓得一下子藏到了薛煜明的背后。薛煜明面朝白灵,一手伸到身后,握住了言墨的手,捏了捏,道:“白灵,不要总是如此故意吓她。”
白灵撇撇嘴,不以为然:“我不是来吓她的,我是来恭喜她的。”
言墨听着白灵这不在意的声音就来火,探出脑袋恶狠狠地说:“少骗我!信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嘿,你这小丫头。”白灵显然有些恼,幼稚地回嘴,“切,爱信不信。你的肖医生来涂山了!”
这下言墨和薛煜明两人都愣在原地了。只是一个是惊喜,一个却是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