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镇离红尘烟雨中虽近也需要骑半日的马才能到,媚娘同阮家说的是今晚一定会回来,她本以为燕启轩会御剑飞行或是用瞬移符,可燕启轩刚刚的话像是要徒步一般,让媚娘一下子不安到起来。
“你这是要我们走去红尘烟雨中吗?这怎么可能?我和他们说好今晚会回来的。”媚娘激动地冲到了燕启轩的面前,一副要讨个说法的样子。那柔媚的水纹眉皱成了一团,一双凤眼也像是要把他瞪出一个洞来。
燕启轩被媚娘的气势吓到了,立刻躲到了沈风絮的背后,抓住沈风絮的双臂,把他死死固定在面前,只从他的腋下伸出脑袋来,整个脖子卡在沈风絮的胳肢窝下。
沈风絮叹了一口气,低头对躲到自己身下的燕启轩说道:“你就不能一次性说清楚吗?自讨苦吃。”
燕启轩偏头对沈风絮嬉皮笑脸道:“救命啊!”
媚娘看着两人这不正经的样子更加生气了吼道:“我都急成这个样子了,你们能不能不要打哑谜了!”话音刚落就作势要冲上去掐燕启轩的脖子。
“沈风絮!救命啊!”燕启轩耍赖大叫。
沈风絮夹着燕启轩的右手顺势从脖颈流水般移到了燕启轩的腰上,侧身一躲。燕启轩一见这架势,可是高兴坏了,借着惯性整个人直接扑进了沈风絮的怀里,随即双手像是牢牢地抱住了沈风絮的腰。媚娘看这架势,瞬间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目瞪口呆。沈风絮这位当事人也是没想到这燕启轩的脸皮能如此之厚。
媚娘眼角一抽,问出了一个更加尴尬的问题:“你知道他是一只臭鼬吗?”
“你闭嘴!”沈风絮红着脸,随即想推开燕启轩,“你放开!”燕启轩这赖皮哪能这么容易被人摆脱,他手脚并用像一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了沈风絮的身上,带着鼻音撒娇道:“不要!我好不容易才又能见到你,我不要!”
“你……”沈风絮自知燕启轩质软不吃硬,语气柔和了不少,“你先下来,我走不了。”
沈风絮轻轻哦了一声,腿是下来了,看到媚娘一脸不耐烦的表情,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又躲到了沈风絮的身后只探出了脑袋,手也慢慢环上了他的腰。这才对媚娘说:“我说道盟请你去坐坐不是现在要去红尘烟雨中,五家都派了一个人来了风月镇,为了护送阮母十五安全到达。”
媚娘抑住自己的怒气,咬着牙问道:“那请问他们在哪里呢?”
沈风絮道:“就在脂粉铺楼上。”
“啊?”媚娘抬头往上瞧,被吓了一跳,三个人头并排出现在窗口。
实话实说,媚娘在一直都没有感觉到有修士的气息,连一丝灵力的波动都没感觉到,可想而知,楼上的人修为到底有多么深厚。媚娘这害死人的视力根本看不清模样,只得微微欠身以示友好。
媚娘问沈风絮:“你早上怎么不说道盟要来脂粉铺?你也从未告诉我你认识邺城燕家的人。到底是你沈老板不信任我啊!”
不等沈风絮开口燕启轩就抢着答,生怕媚娘误会:“我们也是晚上才定下在脂粉铺见你的。往年都只有颜家派一人前来。”
沈风絮拍掉燕启轩扒在自己腰上的手,严肃道:“我和燕启轩的事我以后再说给你听。只是今日道盟来访也是我没有料到的,绝不是有意隐瞒。我也还搞不清楚状况,就是怕媚娘你这直肠子想歪,才在这里等你的。”
媚娘听着沈风絮的解释,点了点头:“知道了。”
燕启轩看着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下来,这才说道:“不如我们上去聊?”
媚娘也不再抵抗,只是嘱咐道:“我今晚是一定要回去的。”
燕启轩点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只聊一小会儿。”
燕启轩和沈风絮带路,媚娘跟着进了脂粉铺,上了二楼,这才发现这房里不止三人,桌边还坐着第四个人——唯一的一位女子。身着烟霞翠竹羽衣,头戴玉竹发簪,虽是女子腰间却佩戴着一块上等的羊脂玉,手中的佩剑如凝冰一般剔透,见到媚娘上来,周正地行了标准的一礼:“锦城颜子瑜。”
媚娘还从未见过如此庄重的人,虽听说过颜家的家教,却从未想过颜家弟子的举止都仿佛是被尺子量过,一厘米也没有差池。
“涂山媚娘。”媚娘回道。
“哎呀,大家不要这么严肃吧!子瑜,你这么古板会吓死媚娘的。”燕启轩插科打诨道。
颜子瑜抬眼看了燕启轩一眼,微微牵起了唇角,极其不自然,反倒是像抽搐,对着媚娘放柔了声音:“媚娘先坐吧。”
您别笑了,您一笑我更害怕了。媚娘在心里默默祈祷,面上还是和气地应和着坐了下来。
燕启轩说的没错,确实五大家族都分别派了小辈过来。
大名鼎鼎的问灵世家——朝歌谭氏先祖是戏子出身。弟子的样貌向来都经过精挑细选,且这身段也必须是极好的。“看花东陌上,惊动洛阳人。”便是世人对此仙门弟子的评价。额间的凤羽花让他本就精致的容颜更添一分风韵,周身的气息不像是修仙之人,一举一动宛若无骨,纯白道袍上却绣着木芙蓉。他说起话来抑扬顿挫,像是唱戏一般,念出的谭昴两字,真真是动听悦耳。
广陵柳氏与其他家族不同,传说先祖以世人所不齿的瘦马起家。不过这些也只是江湖对柳氏雄厚财力的猜测而已,并未被证实。广陵柳氏是新兴家族,乐善好施为人称道跻身于五大家族。那位一直笑眯眯的便是笑面虎柳之晗了。他一身鹅黄镶金细花纹底锦服,大片的牡丹纹若影若现,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一双眸子永远带着笑意。
江陵的肖栩发髻上插着银制梅花簪,云梦泽特有白底青花纹阔袖衣袍包裹住他略显单薄的身子,一身淡淡的药草气。江陵肖氏先祖是大夫,以药学最为出名。且听说这肖栩与颜子瑜有婚约。
颜子瑜生得花容月貌,是修仙世家中数一数二的面貌,也就柳家大房的小姐能和她相提并论了。这婚约还是肖栩主动提出来的,颜子瑜的态度却并不明朗,只是说全部听舅舅的。江陵肖氏也是个大家族,肖栩虽然只是肖家二房的长公子,但也是一表人才,温柔细腻有耐心,配着自己外甥女这清冷的性子也是极好的,而且也愿意入赘留在红尘烟雨中,所以舅舅自然是一口应了下来。
柳之晗、肖栩、谭昴还有燕启轩一直在寒暄,媚娘心里急着想回去,渐渐焦躁起来。颜子瑜清冷的声音终于把大家拉回了正题:“按破晓的期限,一月之期即将结束,媚娘可想好今后的事了?”
“阮父是在降灵时被一条蟒蛇妖所害,我若是告知他们我的身份,才是真的不能再呆在这风月镇了吧。”媚娘诚实道出自己的难处。
谭昴斜撑着头,摆弄着桌上的杯,朝燕启轩坏笑道:“你可以换一个住处,住在沈老板这里,既可以继续留在风月镇,也不必告知阮家母子你的身份。”
肖栩皱眉说道:“媚娘说到底也是一个姑娘家也不是很方便吧。”
谭昴不以为然地答道:“嫁给他不就行了!”
“不行!”媚娘和燕启轩同时拒绝!
除颜子瑜还镇定自若地在喝茶外,所有人都被这两人的吼叫声吓到了。饶是一直笑眯眯的柳之晗也因被茶水呛到而变了脸,剧烈地咳嗽起来,身旁的肖栩不停地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媚娘的反应还有据可依,毕竟这是自己的婚事。燕启轩这么大反应确是彻底坐实了媚娘的猜测——他和沈风絮一定有一腿。沈风絮尴尬地干咳了一声:“别乱开玩笑。”
柳之晗放下茶杯,她第一次直视媚娘:“十五后两日就是最后期限。到时,媚娘若是还没有动作,颜家一定不会坐视不理。我不希望到时候媚娘的选择只能是被迫的。”
媚娘嘲讽道:“现在的我有得选吗?无论我告知与否,最后我都只能离开。”
柳之晗终于缓了过来,缓缓说道:“都别激动,别灰心,慢慢来,不要急,总会找出办法的。媚娘你来风月镇当初说是想开酒铺,不如趁此从阮家出来吧?开个酒馆,我们柳家定当全力支持。”
谭昴冷哼了一声:“你到底是支持她开酒铺,还是想让她开青楼啊?无奸不商,同柳家做生意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你可得留个心眼。”
柳之晗被谭昴这么一讽刺却也不恼,还是笑眯眯地摆摆手说道:“昴兄何必如此说我们柳家,不至于,不至于。”
当初媚娘当初确实只是想偷得阮家泥销骨的秘方。只是阮日升这边不松口,再加上徽音花的谜题,媚娘便想等下次月圆时再行动,哪曾想到这么一等就快一个月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搭着伙过日子,媚娘都快忘了当时的目地。她习惯了每天早上做早饭,等着阮日升和阮母起来。忙了一天回到酒铺就有阮母做的热饭热菜。前两日阮日升还说要再给她画一副画呢!
今日道盟前来,让她彻底清醒了,就算不谈家恨,人和妖终究殊途,又如何能够同归?终究是不得圆满。
市散灯收人语静,梦回酒醒夜寒深。
“我明日就回涂山。”
小时候总是听着年长的妖们讲着往事的她很清楚,越是不愿适可而止,到最后这世间越容易让你怅然所失。这无意间掀开的红尘的角落也是时候合上了。
众人听到媚娘的这句话,争论瞬间停止了。寂静之中,楼下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
“媚娘,媚娘在吗?”
阮日升来了。
媚娘一听到阮日升的声音,所有的委屈都像是爆发了,可她用力地捂住了嘴巴生怕有一丝声音漏了出来,喉咙酸痛,一眨眼,泪就滴了下来。
燕启轩和沈风絮交换眼神,燕启轩想要说些什么,沈风絮冲他摇摇头,他只得耸了耸肩,就此作罢。颜子瑜微微抬眸却什么也没有说。
肖栩递给媚娘一条手帕:“去吧,他在等你。”媚娘接过手绢不停地放在手里绞着不挪动一步。
谭昴看不下去了,道:“酩酊人间糊涂事哪管什么戒律清规!”
楼下的阮日升拍门的力度越来越大,呼喊的声音也越来越响。商户们被吵醒了,也慢慢探出头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埋怨了起来。“叫什么叫!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对不住,我家……”阮日升顿了一下,他不知道如何形容媚娘和他的关系,心一横,喊道,“内人没有回来,我太担心了。”
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心动?无非是某个瞬间你一下子戳中心中柔软亦或是埋藏内心深处感同身受的疼痛和遗憾。
媚娘迅速地站了起来,不顾坐在桌前的众人和倒下的椅子,冲下楼打开了门。
“媚……”阮日升刚看到媚娘非常高兴,却发现媚娘脸上泪痕,“老板欺负你了?”媚娘不答。
阮日升更急了,抓着媚娘的双臂问道:“你说话啊,我……”
媚娘握紧了拳头,带着飞蛾扑火的决绝,不等阮日升说完,倾身吻上了阮日升的唇。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或许生活中很多问题都不明朗,而这些问题只有时间能够给出答案,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之付出,爱且期待。
阮日生不记得他是怎样回到了家里,等他回过神来,他和媚娘已经站在了他的屋里。他这才慌忙想起自己琢磨了好久的话,他用力抓住媚娘的肩膀,说道:“媚……”
“你喜欢我吗?”不等阮日升说完,媚娘就抢着问道。
媚娘如此直白的话让阮日升的脸瞬间红透了,他下意识地往地上看,声音细如蚊蚁:“喜……是……是喜欢的。”
媚娘没有听清楚,掰正了阮日升的脑袋,盯着阮日升的眼睛,坚定无比的眼底隐约含着泪光:“你喜欢我吗?曦郎?”
阮曦,字日升。这是他父亲给他取的名字,因为阮日升出生时,恰好是晨光熹微之时,屋里撒进了第一缕阳光,打破了黎明前的浓烈的令人恐惧的黑暗。父亲把这破釜沉舟的勇气和责任托付给他,愿他彼如长剑,心思澄澈,赤子去繁杂,锐气震长夜。
然而,长大的阮日升却完全偏离了父亲的想象。他懦弱、自卑、敏感、逃避,却又带着不知从何处而起的傲气。他不擅长读书,也害怕修仙,如若没有这祖上传下来的酿酒手艺,他估计自己早就饿死了。
他一直都不喜欢自己,遇见媚娘以后,这份不喜欢逐渐变成了讨厌。他喜欢看媚娘笑,喜欢看媚娘做每一件事。世人皆道,情人间的眉来眼去均是莽撞伪装下的贪婪**,而他不同,不因为他对媚娘没有**,而是他不敢贪心,他也许只是想偷看她一眼。他向往着她烂漫的生命,爱着她的喜形于色。每当想起她时,他不知道他是被她戳了一下心还是献出了魂。有时他觉得他守着一朵海棠,有时又像追赶着一匹烈马。
“我……我……”阮日升感觉有些什么就要冲出胸膛了。可是也许是太过于激烈的感情,让他一下子堵在了嗓子口,一口气没有顺下来,阮日升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弯下了腰,蹲在了地上,不停地掐着喉咙。
媚娘抓住阮日升的手慢慢地无力地垂了下来,她直直地站在原地,眼睛直视着前方,一动也不动,一眨也不眨。眼前是第一次遇见阮日升时的那幅竹林图,耳边是阮日升的咳嗽声。她觉得她的眼睛有些酸疼,她低下头看着阮日升,声音有些沙哑:“我明日便回去看看师傅了。”
阮日升终于是顺过气来了,一下子站起身:“明日?这么突然?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媚娘直视着阮日升的眼睛,毫无波澜地说:“可能,不回来了吧。”
阮日升一听不回来了,愣了好久,他想让她留下,他有好多话要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从何说起。
媚娘见阮日升不回话,便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我还是比较适合体力活。动脑子太累了。媚娘叨扰了你们这么长时间,这点心意,还望阮老板收下。”说要,媚娘取出了自己的钱袋,牵起了阮日升的手,把钱袋塞到了阮日升的手心。
她知道她该放手了,但是她舍不得。她要做决定了,决定放弃,所以她不能后悔,不能哭哭啼啼,也不能心痛。恍惚间,她感觉周身柔软温暖起来。
他整个人都在发抖,他像是也意识到一般,生怕媚娘发觉,越抱越紧,媚娘被桎梏在他的怀里,甚至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我……我……”阮日升结结巴巴,半天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媚娘有些麻了,想抬起头,刚微微有一个动势,阮日升就按住了她的脑袋,几乎是咆哮了出来:“十五和我一起酿酒吧!”
诶?酿酒?媚娘刚想问,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随后阮母的声音传了进来:“日升?你怎么了?”
“我说梦话呢!”阮日升急忙回答。
媚娘一脸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阮日升,阮日升低头看她,做着口型:“对不起,忍一下吧。”
“你做噩梦了?每次酿酒前你都会做噩梦,娘明日给你抓点安神的药吧?”
“谢谢娘,您回去睡吧,我喝口水就睡了。”
“那娘就先回去了。”
阮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阮日升这才松了一口气。此时的媚娘正在他怀里抬头扑闪着充满疑惑的大眼睛,他不知所措,顾左右而言他:“我娘总是对我不放心。”他尴尬地笑了两声。
“曦郎要说的就是这个?”媚娘的声音还是不太愉快,她在等,在等他的答案,在等一个无论如何改变不了结局的答案。
阮日升吞了一口口水,深呼吸,认真地低着头,注视着媚娘满是笑意的眼眸,嗓子有些发紧以至于有些音在发抖,可他却无比努力地,也是第一次去争取一位姑娘的芳心。
“如果,我……”他顿了一下,“如果,我说我心悦于你,你能留下来吗?”
阮日升抵着媚娘的额头,细细呢喃道:“你是我心上和魂魄里的一滴血,因为你我才朝乾夕惕渴望繁花似锦,我愿意和你分享我所有的秘密。媚娘,日升心悦于你,若是你也如此便好了。”这酸不溜秋的话是阮日升从未说过的,他只是从戏里,传奇小说里有看过。
媚娘不敢回答,若是真的答了她就走不了了,日后那便是剜心的疼痛。她主动踮起了脚,封住了阮日升的话。阮日升发出“呜呜”的声音,不停挣扎,他拉开他和媚娘的距离,喘着气说道:“媚娘,我不是想这样才说的。我要娶你,用红轿子抬你进门。”
凤冠霞帔,一生一世。这些不可能了,等不到了。媚娘从来没有如此希望成为她曾经最为鄙夷的人类。要是现在问媚娘她是不是对人类的印象有改观了,那她的回答一定是否定的。她有私心,这颗私心给了阮日升就再也没法看着旁人了。长辈们说爱你不会变大都是是骗人的,一生不变也很难成真,但这一刻相爱的事实没有假,刻在回忆里的时光没有假,爱过你没有假。
媚娘就这么看着他,也不说话。阮日升以为媚娘想通了,放松了手,哪料到媚娘趁他不注意又贴了上去,从未有过经验的阮日升一下子怔住了,忘记了挣扎。比起前两次唇瓣厮磨,这一次媚娘学者前辈说的,小心翼翼地撬开了阮日升的牙齿。一呼一吸间都是她的味道。
他的心脏剧烈的一跳,空虚在血液里沸腾,有什么从心脏里跳脱出来。阮日升主动回应起来,细细碎碎地划过着媚娘的唇角和脸颊。他顺着媚娘的腰线找到了腰带,轻轻一拉就散落下来。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媚娘柔软的身躯让阮日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一切都靠着身体的本能。恍惚间他看到媚娘留下的泪,他俯身吻上她含情的眼角,媚娘紧紧地拥住了他不算宽阔的背。
媚娘闭着眼,阮日升判断不出她的神情。他不太懂女人,他不知道媚娘微微颤抖的身子是代表着什么,他只能更用力地拥紧了她。
窗外的月亮渐渐得变得有些许透明了,漆黑的夜幕仿佛透出了一片嫣红的色彩,而阮日升已经睡着了。
媚娘已经盯着阮日升很久了,她从来没有仔细端详过他的样子。这唯一的一次,她无比地贪婪,想要将他的所有都刻进血肉里。阮日生若是睁开眼睛,便会看见她眼底那些奇异的东西,一点一滴都是无时无刻戒备着的爱。她慢慢起身,从乾坤袋里拿出了沈风絮那日给她的徽音花。
她的手指细细描绘着阮日升的轮廓,撑着头又看了半响。她将鲜红的徽音花放在了阮日升的心口,用右手的食指聚集灵力,勾勒着左手连着血脉的那条掌纹,这一画就一直到了关节处。两指一捻,这条光线便从手臂上脱落,结成了一条红线,媚娘如玉般的皮肤上也留下了骇人的疤痕,渗着血,一下一下地滴在地上。
媚娘将红线的一端绑在阮日升心口的徽音花上,另一端绑在了自己的小拇指上。她运转灵力,泪就这么落了下来,止也止不住,叹道:“徽音花啊,拜托你了,若是他也如我爱他一样,让我们来生相见吧。请保佑他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话音未落,那徽音花就融进了阮日升的身体,红绳也不见了,媚娘的嘴角渗出血迹。她撑起身子,俯下身去,却在一指距离时停了下来。良久,她缓缓站起身来,推开门,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夜色中,也消失在了阮日升的生命里。
阮日升为找媚娘吃了很多苦,甚至跑了一趟百凤山,这泥销骨也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可百凤山里没有高人,更没有他的媚娘。后来,沈风絮听说阮日升娶了隔壁镇的一个姑娘,好像是因为那姑娘有一双凤眼。只是,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画过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