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初霁,云开日出。
乌云消散后尽是一派祥和的景象,天空湛蓝如洗,阳光穿过树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仿佛那场暴雨从未存在。
苏宁舟与温音尘皆是有些不自在,毕竟那日的话是真的说出来了,对两人的影响也是真实存在的,此刻想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是不可能了,只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苏宁舟此刻懊悔不已,觉得自己说这话时没有什么问题,可若是回想起来那只会觉得很蠢,可话已经说出来了,这次也算是长进了些,不至于将事情闹得那么僵。
“走吧。”
话音落下后温音尘便夺门而出,苏宁舟只好认命般地跟在后面。
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使徐青生十分不解,不是说故人吗?怎么反而如此避嫌。
徐青生摇摇头,关系太复杂了,他猜不透。
这些年来温音尘一直在练剑,对剑术上的造诣颇高,对琴艺却是有些生疏,他有一把收藏许久的七弦古琴,那把琴一直放在他屋内,谁都碰不得,灰都落了一层,他也未曾擦过。
江宴绪盯着苏宁舟的背影,以至于徐青生叫了他两声他也未曾发觉。
徐青生拍了下江宴绪的肩膀,江宴绪被吓了一跳,目光锐利地看向徐青生。
只听徐青生道:“你看什么呢?叫你两遍了。”
“方才有些走神。”江宴绪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你叫我做什么?”
徐青生白了江宴绪一眼:“他们两个都走了,你还打算在这破屋子里待到他们回来呀?”
“走吧。”
江宴绪说完这话便走了,徐青生跟在后面,楚贺见状摇头叹息一声,跟在两人身后。
江宴绪随口问道:“一起行事还是分开?”
徐青生想起宁亭靖的话,道:“一起吧,毕竟咱们身份特殊,任务又如此危险,出了天枢阁随时都有性命威胁。”
江宴绪点了点头,没觉得徐青生这话有问题,他问道:“去哪?”
徐青生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道:“城东。”
一路上江宴绪始终走在前面。
徐青生凑近楚贺耳边问道:“他受什么刺激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楚贺摇头:“不知。”
徐青生分析道:“不会是与苏姑娘有关吧?”
楚贺一副震惊的神情,经徐青生这话顿时恍若大悟,认同道:“八成是这样。”
江宴绪无奈回头:“你们两个有完没完?真当我听不到呀!”
徐青生和楚贺顿住脚步,双双回头,尽力无视江宴绪。
被无视的江宴绪顿时来了脾气:“你们两个话真多,再这样就分道走!”
徐青生连忙摆手,上前拉住江宴绪:“别呀,我们两个不说了,不说了。”
三人先是去了城东的街市,后又在巷子内穿梭。
另一边,苏宁舟与温音尘一路无言,尴尬的氛围使得两人仿佛是陌路人一般。
苏宁舟走到门楼处,问道:“在哪?”
温音尘看了下路况,道:“前面就是了,到时不要打量四周,跟着我走。”
“好。”
此刻的两人将心思放在吹埙的乞人身上,谁都没有再想从前的事。
两人走了半柱香后才看到吹埙乞人,苏宁舟抿了下唇,微微皱眉。
埙声入耳,空灵又凄美,悲凉又充满希望。
本不该出现在一起的词汇,却突然映入苏宁舟的脑中,苏宁舟感觉很奇怪,埙声没有任何问题。
此刻有三三两两的人驻足在此,乞人抬头扫视一圈,像是无意间看了一眼,又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那个乞人就是那日他们看到的乞人,脸上带疤,会吹埙。
苏宁舟放缓了脚步,慢慢地走了过去。
温音尘在苏宁舟耳边小声问道:“可有可疑之处?”
苏宁舟回想着其中细节,道:“没有。”
“这还真是奇怪。”
其实苏宁舟也感到奇怪,那个乞人是在找人,可为何他如此明目张胆,仿佛像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
故意?难不成真的让她说中了?
思及此处苏宁舟顿感不妙,乞人比他们会隐藏,这几日如此胆大地出现,若不是挑衅官府,那就是故意演给他们看的。
或许她们从一开始就寻错了路,重要的是韦胜,不是乞人。
苏宁舟急切地说道:“中计了,咱们该找的是韦胜,竟一时不察被一个乞人蒙骗。”
温音尘经苏宁舟的提醒才意识到他们被带偏了路。
温音尘问道:“那怎么办?”
苏宁舟立刻说道:“我去找容雁他们,你去找柳元霜她们,到时回天枢阁共商计策。”
“好。”
两人在此处分开,温音尘犹豫了一会,眼看着苏宁舟要走,脱口而出道:“小心些。”
苏宁舟不自在道:“你也是。”
温音尘没在意苏宁舟话语里的别扭,他快步朝着尚书府的方向奔去。
苏宁舟想起徐青生带的上京城图,容雁与高文寻此刻想必正在城南,她须得快些赶到,否则错过了就要耽搁许多时间。
江宴绪那边也感到了不对劲,时值夏日,方才与他擦身而过的那人为何还戴斗笠?是见不得人还是不想见人?
江宴绪走了过去,问道:“公子,斗胆问一句,前面巷子可有人家?”
斗笠下传出声音:“不知。”
江宴绪一把掀开斗笠,果不其然,正是消失不见的韦胜。
韦胜大抵也没想到江宴绪会如此鲁莽行事,他从袖中迅速掏出匕首朝着江宴绪刺了过去,江宴绪闪身躲过,徐青生眼疾手快地飞奔过去帮忙,一脚踹在了韦胜的小腿肚上,韦胜一时不察跪倒在地,匕首甩了出去,楚贺立刻按住韦胜,江宴绪则捡起匕首抵在韦胜脖颈处。
三人配合得十分默契,仿佛训练过一样。
韦胜暗骂一声,他此刻大叫只会引来官府的人,得不偿失,至于眼前这帮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真不知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坏他好事的,今天栽在这里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江宴绪又把斗笠给韦胜戴上,三人架着韦胜回了天枢阁,韦胜不知他们三个是否会武功,若是贸然动手被吊打可就真成了笑话。
江宴绪将人牢牢绑在凳上,道:“咱们三个谁都别走。”
“好。”楚贺应了一声,虽不知江宴绪是在做什么,但到底是有他的道理。
徐青生看向面前的韦胜,故作不懂的问道:“这个人是谁呀?”
江宴绪答道:“韦胜。”
江宴绪说完就察觉出了不对,问道:“宁先生没和你们提过他?”
徐青生与楚贺对视一眼,双双摇头。
江宴绪对此感到不解:“这还真是奇怪,宁先生不像是会忘记的人呀。”
江宴绪越想越奇怪,如果他们不知道韦胜是谁,那是如何找到乞人的?又为何会觉得乞人可疑?中间少了韦胜这条线索,当真会进展顺利吗?
楚贺有些不明所以,韦胜这个名字他们还是从四阁的人口中得知的,宁亭靖此前从未提过这个名字,只是说一个不起眼的马夫失踪了,难不成那个马夫叫韦胜?
徐青生则讪讪地转过了头,不去看江宴绪。
韦胜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这些人既然绑了他,那就足以证明他们知道他的身份,只不过这几个人是何方势力?
韦胜抬起头,问道:“你们是谁?”
江宴绪瞥了一眼韦胜,没好气道:“我是谁还要告诉你?有本事自己猜呀。”
韦胜感觉到了江宴绪话里话外的怨气,他不解,好像自己没得罪眼前这个穿得招摇过市的人吧,怎么这个人对他怨气冲天呢?
韦胜心里有了猜想,眼前这个人该不会是袁正的人吧,不应该呀,若是袁正的人怎么可能会把他绑在这里什么都不做,要真是袁正的人恐怕恨不得对他抽筋剥骨以解心头之恨才对吧。
韦胜越想越觉得不对,三个人也不报官,若是看到了海捕文书没理由不报官呀,可若是没看到海捕文书为何要将他抓到这里?
韦胜扫视了眼四周,三人之中似乎只有眼前这个人对他持这种态度,那另外两个人是他找的帮手?所以他到底是谁呀?
韦胜面上看着平静,实则在心里对他们三人分析了一通又一通。
江宴绪起初觉得可疑,甚至做好了道歉的准备,可没想到一直寻找的人就这么不经意间碰到了,若说此事是巧合那可真是令人生疑。
江宴绪将目光投向徐青生,他若没记错的话是徐青生提出先去城东的,可徐青生不像是有那个脑子的人,难不成真是巧合?
江宴绪问道:“你和那个吹埙的乞人都是死士阁的人?”
韦胜冷哼一声,怨气也上来了,说道:“你自己猜呀。”
江宴低头暗骂一声,就为了个韦胜找了这么多天,找到后还什么都不愿说。
江宴绪话音刚落便引得徐青生和楚贺笑声不断。
江宴绪却在这片欢笑声中察觉出了不对,死士阁培育死士,死士执行任务,任务失败或是被抓理应自尽,可韦胜为何还活着?
如今谜团似乎比之前还要多,甚至越理越乱,本以为人抓到后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事情反而更加棘手。
一切的一切仿佛是要与他们作对一样,他们的猜想被逐一打破,此刻竟再次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困境。
或许待高文寻与容雁回来后一切会有一些新的发展,又或许事情会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江宴绪越发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了,当初信誓旦旦的话此刻抽得脸上生疼,恐怕这件事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范围之内,也不怪官府这么多天都没有进展。
想来他们能够轻而易举地抓获韦胜不仅仅是靠运气,江宴绪向来信奉一句话,“事在人为”,他不相信运气会如此眷顾他。
江宴绪看向徐青生,问道:“城东是你要去的,你是不是提前预知了什么?”
韦胜闻言也看向徐青生,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兔崽子将他供出来的。
徐青生干笑两声,故意装傻道:“这怎么可能,我要是提前预知怎么还会来找你们呢,对吧?”
江宴绪死死盯着徐青生,他们年纪相仿,就徐青生这些伎俩能骗得过谁。
江宴绪虽看明白了,但他没有拆穿徐青生,毕竟徐青生有意隐瞒,定然是有不想让人知道的道理,倘若他一再咄咄相逼,那即便问出来又能有什么意思呢,无非就是一句抱歉,我不知,我瞎猜的。
徐青生垂头,没敢看江宴绪。
他不禁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时候宁亭靖小声说道:“你们两个阁之间虽不能合作,但可以互相帮助,明日引四阁的人去城东,注意观察周围是否有可疑的人,务必要让四阁的人赶在官府的人前面动手。”
徐青生不明白,宁亭靖继续说道:“你们的任务成功与否全系那个马夫身上,我不说他是谁就是想要看看你们会不会怀疑到他身上,但显然你们很相信我的话,我不说他,你们就觉得他不重要,从而错过了这个最重要的线索。今日我要告诉你,不要太把我的话当真,但也不能不听不信。马夫若是逃脱那你们就算做任务失败,今日我这话不许说给任何人听,不许让人知道是我在帮助你们。”
徐青生搞不懂为何一件事情明明可以很简单地解决,为何还要将事情弄得复杂起来,可他的身份不允许他问出来,他只需要按照宁亭靖的指令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