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千山 第2章 天枢阁

玄絮影第二步便是完成宣宗未完成之事，那就是天枢阁。

宣宗在世时曾令身为中书令的左茂设立天枢阁，奈何刚刚动工一月，左茂便于家中突发恶疾，天枢阁被迫停工，直至玄絮影登基，天枢阁也没有建成。

玄絮影万般无奈之下去求了宁亭靖，他如今只信得过宁亭靖一人。

宁亭靖本欲辞官回乡，思虑片刻后便应下了，一是念在这段师生情分上他要答应玄絮影，二是他一直都希望能够为北疆尽自己最后一丝绵薄之力，招揽贤才也是报效北疆的一种方式。

天枢阁建在最为热闹的城东。宁亭靖将天枢阁分为十五阁，一阁五人。

让宁亭靖忧心的便是人选问题，天枢阁四阁人选至今还未敲定，他第一人选便是大理寺主簿高文寻。高文寻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些年来大理寺案件记录在册，全部印进了高文寻的脑中，这样的人若是错过，那实属可惜。

宁亭靖找到高文寻后很满意，在提完自己的条件后，高文寻坐在椅子上斟酌了半天，足有两个时辰。

当天夜里高文寻便去寻了宁亭靖。

高文寻没了平日里那不正经的样子，他看着宁亭靖的眼睛说道：“我决定了，我要辞去大理寺那份差事，加入天枢阁。”

宁亭靖捋了把胡须，高文寻这个答案在他意料之中。他看着眼前的高文寻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日日夜夜地辛苦付出，才终于走到上京，走进朝堂。那时的他也是如此意气风发，他还记得初次看到御赐的府邸时心里有多激动，想着日后定要持正道，守本心。

而如今他不敢说自己初心不改，在经年累月的利益蛊惑下，他早就忘了那时穷困潦倒也要读书的少年郎。

而今他年老体弱，也常常想起自己年少时，他只恨那时的他目光短浅，轻而易举就叫金银俗物迷了眼，叫功名利禄迷了心。

宁亭靖想到这里满眼悔意。只叹那少年心事已成空，往事百饮醉其中。

他故作不懂地问高文寻：“为何？”

高文寻只说了八个字。

“随心所想，随心所行。”

宁亭靖听后爽朗地大笑两声，道：“果真没有看走了眼。”

高文寻表情变了变，时不时的用眼睛偷瞄宁亭靖，装作为难地说：“我父亲那里……”

“我自会去说。”

高文寻几乎是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眼里藏不住的笑意。

他平复下情绪后给宁亭靖说了一个人，大理寺丞江宴绪。

宁亭靖倒是听过这个名字，被列入上京纨绔子弟的榜内，甚至于一度成为榜首。

不过江宴绪的身份倒是很不寻常，他是被大理寺卿樊锐收养长大的，樊锐一生未娶，膝下无子，索性便认了江宴绪为义子，樊锐对其百般教诲，甚至费了好大力气才让江宴绪坐上大理寺丞的位置。说起来宁亭靖在朝为官时与樊锐也有些交情。

宁亭靖拜访樊锐并说明来意后认真观察着樊锐与江宴绪的反应，樊锐倒是稍作思考，反观江宴绪却一副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仿佛他们谈论的与自己无关，自己只是个看戏的一样。

樊锐看向江宴绪，问道：“你可想去？”

江宴绪面无表情道：“义父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

樊锐站起身，一挥衣袖，道：“去吧。”

江宴绪看向樊锐，眸中带着深深的不解。

樊锐对此没有过多解释。

宁亭靖在确定这两个人后又开始观察，最终又把目光投向了大理寺。

宁亭靖第三人选就是仵作梁昭，梁昭祖祖辈辈皆是仵作，家中无兄弟姐妹，梁昭的父亲就是因为仵作这个身份被人暗杀，母亲也为此哭瞎了眼，家中重活全部落在了梁昭身上。

宁亭靖许诺，若是梁昭加入天枢阁，那自己会每月给她五两银子，另外还会找人看顾梁母。

梁昭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这样的出身能被宁亭靖选中已经是意外之喜，更何况她想要的从来就不是待在大理寺。

谁知这个消息出来后樊锐勃然大怒，给了高文寻和江宴绪还不够，从他这大理寺挑走三个人，真当他是个没脾气的！

宁亭靖只得安慰樊锐，并毫不吝啬地夸赞大理寺人才辈出，这才会在大理寺挑人。

樊锐听后脸色才好看了些，不过他威胁宁亭靖不许再来大理寺挑人，宁亭靖笑哈哈的，也不答应。

最终在樊锐喋喋不休下，宁亭靖决定不去大理寺了。

宁亭靖在回天枢阁的路上碰到了一个身着劲装，手持长剑的女子，那女子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女。

他一眼便看中了那女子，开始有意无意地去打听，终是得知了那女子的身份，皇商容牧独女容雁。宁亭靖倒是有些发愁，他该以什么样的话术劝说一个什么都不缺的人同意。

宁亭靖回想起那日，便猜测容雁是一个有侠义之心的女子。

果不其然，在两人谈话间，容雁不止一次说过自己要闯荡江湖。

宁亭靖将想法说了出来，容雁对此欣喜万分，果断答应宁亭靖。

回去后容雁就对容牧软磨硬泡，容牧说什么都不同意。

容雁见父亲不同意只好百般劝说，并答应容牧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容牧这才依依不舍地应了。

就在宁亭靖为最后一个人选忧愁时，三阁的温音尘给宁亭靖介绍了一个人选，当今皇后的义妹，宫廷乐师苏宁舟。

贵族子弟年满十三就可以去“大司乐”进行学习，苏宁舟顶着曲晚棠义妹的名头才有这个资格。

当今皇后姓曲名晚棠，太和十五年嫁给身为太子的玄絮影。

宁亭靖曾听过皇后对苏宁舟的评价，很多时候都想一睹苏宁舟容颜，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始终无缘一见。

宁亭靖向皇后询问了苏宁舟出宫的时间，他就等在苏宁舟出宫的必经之路上。

就在宁亭靖苦思冥想之际，苏宁舟走到了宁亭靖面前，苏宁舟只穿了件月白色衣裳，发丝用一根木簪挽起，脸上未施粉黛，整个人淡雅出尘。

苏宁舟知晓宁亭靖的身份，也猜测出了宁亭靖想要干什么，宁亭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真心希望苏宁舟能够加入天枢阁。

苏宁舟被宁亭靖一番话打动。

宁亭靖说得不错，乱世之中总要有人揭竿而起，倘若人人畏惧，那这世道便是真的看不见一点光明了。

就这样，四阁人选正式敲定，五人开始了为期一月的训练。

曾有人问宁亭靖，为何要选一些少年人，就不怕他们办不成事反过来还会误事。

宁亭靖是这样回答的：“因为少年心性至真至纯。有时候经历得多了，自然就会权衡利弊，权衡利弊之下便不敢轻易赴死，可少年人不同，他们有一腔热血，热血亦可以有燎原之势，在我们眼中这叫送死，在他们眼中这叫大义。其实到了咱们这个年纪自然而然就有了牵挂，有了牵挂就不敢死了，可他们无牵无挂，求的只是一句虽死不悔，虽然偶尔莽撞了些，可在我看来没人比他们更加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