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顺着刀子流下,沾了满手,怎么擦也擦不干净,老头睁着眼瞪着自己,他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脖子,慢慢的,自己整个人都变得鲜红……
何清欢再次拥有意识,她怔了好久,抬起手,发现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可她也还是觉得能看到血。
几乎是瞬间,她的脸色又白了一层,记忆再一次重现。
如果她没有出现幻觉,这个世界除了自己没什么bug的话,在那个老头对自己动手的时候,自己看到的,那个重重叠叠的人影——是自己,而且自己此刻的身体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像宇宙一样能让人飘在空中的角落……她还能听到那具身体的心跳……
自己可能没死……
她猛地吸一口气,不对!自己死了!酒精中毒!系统一号说的很清楚了!
如果他撒谎呢?如果自己被骗了呢?如果系统一号就是背叛自己的人呢?一时间什么神经系统实验,什么意识控制实验,非法研究的剧本冒了出来。
可是自己杀了人……在自己这里,是真的杀了的……
“啊!”门突然打开了,何清欢吓得尖叫了一声,她惊恐地看过去,庄知闲身上还缠着绷带,嘴唇还有几处破皮流了血结了痂,看起来有些虚弱。
何清欢立刻道:“出去!”
庄知闲步子一顿,随即关上门,坐到桌子旁,给自己倒了杯水。
何清欢看他不听自己的,索性躺下背对着他,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没事的,回去以后你依旧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自己多多暗示自己不能乱来就好了……”
庄知闲的声音幽幽地传来,“你要躺到什么时候?”
何清欢把头埋进被子里,不理睬他,继续安慰自己。
庄知闲等了一会儿,叹气道:“你知道你杀的是谁吗?”
何清欢不理睬他,伸手堵住自己的耳朵。
庄知闲看她如此,想了想,站了起来,“我等你。”
僵持了一会儿,庄知闲看她那颤抖的背影,还是走了。
何清欢把耳朵堵的更严实了,等听到闷闷的关门声,她才把脸从被子里移出来,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何清欢继续在屋里窝了三天,庄知闲每天给她送饭,两人经常一言不发地坐在一间屋里,等她吃不下了,他就会把饭盒拿走。
这天吃了两口饭,何清欢吃不下了,放下了筷子,擦擦嘴,张口欲言,突然起身冲了出去,庄知闲一愣,急忙跟上。
何清欢吐了个昏天暗地,吐完接过庄知闲递过来的水漱口,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回了屋子,途中阳光明媚,让她惨白的脸多了丝生气。
“我知道那老头儿是谁。”回到房间,何清欢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拿起筷子踌躇了一下,还是放下了。
她继续道:“杀他非我本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但不杀,耗费的是我们的体力,人抓到了,也处置不了,问不出什么,再加上求生欲太强了,所以我……”她话说到一半,恍惚了一下,喃喃道:“我……杀了他。”说罢她眉头皱得更深,几乎要被心底那纠结和恐惧溺毙。
庄知闲没搭话,面对这种状态的何清欢,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了解她,只知道她对这个世界很了解,为什么这么了解,怎么了解的,他一概不知。
何清欢双手的手肘抵在膝盖上,把脸埋进双手里,她深呼吸一次,才抬起了头,“我……不属于这里,所以你想知道的,我不知道怎么说……庄知闲,你只管去做就是了,别再扯上我了。”我得从这个剧情里跳出来了,我有自己的事要做了。
庄知闲看着她,道:“已经晚了,疏影从你醒那天就想来找你了,我拦了几天,拦不住了。还有柳扶生,你应该也猜到了,这两人最想见你。”
何清欢扯起嘴角,牵强地笑了笑,“是吗?”这几天两人一直没说话,对于其他人何清欢没问,庄知闲便也不说。
何清欢坐在那,想了很久,才道:“明天吧,明天你带他们来见我……只能带他们两个!”
“嗯,我到时要回避吗?”
“随你。”何清欢摆摆手,起身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不再说话。
庄知闲默默收拾了东西,端着饭盒离开了。
听到关门声,何清欢把头埋进了被子,努力调整心态,脑子飞快地转着,最近脑子里的信息过多了,自己杀了人,剧情被推到什么地步,自己还能不能回家,接下来要做什么,这三天三夜她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些,黑眼圈越来越浓,头也越来越疼。
门被敲了两下,又打开了,庄知闲走到桌边,将手里的药瓶放下,道:“睡不好就吃这个,一次一颗,不要吃得多,两个时辰后没有效果才能吃第二颗,一天最多四颗,不能吃太多。”说罢将药留下,离开了。
何清欢犹豫了会儿,才探出头来,看着那药瓶,过了一会儿,淅淅索索地下床,倒水吃药。
迷迷蒙蒙的,她听到有人叫自己。
“清欢!清欢!几点了还睡啊,快起来,饭煮好啦……”
“学习压力太大就歇歇。”
“清欢啊,你要好好读书啊,别输给别人啊。”
“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你都几岁啦还不听话!你不结婚我怎么放心啊?”
“你怎么长成这样了?不结婚你以后谁养?没个人样!”
“我啊,如果不是为了你,早走了,为了你一年又一年的忍着,我容易吗我?你个没良心的……”
“我赚钱养家,你可要争点气啊,别让我丢脸。”
“孩子啊,考试尽力了就行了,你爸我要求不多。”
“你怎么这么笨啊……老师教了什么了?都高中了还这么笨……”
何清欢最后是惊醒的,想起那个时好时坏的家,她惆怅万千,自己为什么要活着?现在为什么要回去?为什么不能一死百了啊?
天已经快亮了,她便起床,穿了衣服,趁着外面人少出去散步。
她在外面那弯弯绕绕的走廊绕来绕去,一时找不到回去的路,此刻心里有些急,不自觉加快了脚步,走到前面看了看拐弯的路口,发现没什么印象,便转过身要折回去。
庄知闲正好从她来时的路口走出来,何清欢猛地停住脚步。
庄知闲走到她面前,问:“出来散心吗?”
何清欢呆愣地点头,随即看向那些走廊,道:“迷路了。”
庄知闲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别过头去,尽力憋着笑。
何清欢看他如此,无奈地扯扯嘴角,“别笑啊……带我回去行么?”
庄知闲便憋不住了,他转过头来,看着何清欢,笑得眉眼弯弯,“你都笑了,怎么不准我笑?”
何清欢看着那被阳光照着的灿烂笑容,嘴角也跟着上扬,“行行行,随你,行了吧?给我带带路。”
“那你可跟紧了。”庄知闲带她左拐八弯,回到了她的房门前,“这回记住路了吗?”
何清欢看了看来时路,叹了口气,“记不住啊。”
庄知闲想了想,一本正经道:“也是,你这脑子能记住那就是有鬼了。”
何清欢瞪大眼睛看着他,庄知闲看她如此,心里有些紧张自己说错话,便问:“怎么了?”
谁知何清欢竟是突然就笑了,笑得很厉害,甚至眼角笑出了眼泪,她抬手抹掉眼泪,顺了顺气,推门进去了,“如果有谁要见我,除了昨天那两个说好的,其他人我不想见。”
吃过早饭,柳扶生和江亦行就来了,两人一个面带微笑,一个眉头紧皱,庄知闲默默扫了一眼何清欢的反应。
何清欢没什么反应,她一只手撑着下巴,道:“想问什么?”
柳扶生和江亦行对视一眼,江亦行上前一步,“我们想知道的东西很多,一个一个问费时间,这样吧,我们探听一下你的灵魂,只是表面探听一下。”
何清欢摇摇头,“表面也不行。”
见江亦行皱眉,何清欢便道:“要么我说你们听,要么你们问我答,爱信不信。”
柳扶生和江亦行思忖过后,再一次对视,接着柳扶生便道:“你先说你知道的,我们后面再问几个问题。”
何清欢把手放下,一边倒茶,一边慢慢地道:“我知道我杀的老头儿是你们的师父——杨赞,对于杀了他这件事我很抱歉但他的身份摆在那,抓了不能直接审,他也不会说,不抓他会杀了在场的人然后继续作恶。”
柳扶生和江亦行神色皆是有些复杂。
“而在场的能下手的,除了我还是我。”何清欢回想当时自己脑子里高速运转得出的结论,如实说了出来。
“只有你能下手?你知道他的身份,怎么就能下手了?”江亦行心中疑云布满,眉头紧锁。
何清欢点点头,“我回去之后一口咬死我不知道他是谁,杀他是因为他要杀我,混乱下动的手,有人想给同初山找事也只能说两句,最多找人暗地里找点麻烦,这事上没法做文章。”
江亦行冷笑一声,嘲讽道:“你这么自信?还是你知道谁会找同初山的麻烦?”
何清欢喝了口茶,不紧不慢道:“是啊,我知道,所以我能笃定那些人不会找麻烦,做不起文章,就憋着,要么憋到死要么找出能做文章的由头,即使说是同初山找人假装不知道杨赞的身份借机杀了他,带节奏的话说出来不一定能说服所有人,还可能得罪同初山,更何况,他其中一个得意门生还在同初山呢,同初山掌门护短,看在你的面子上他也不会动手杀杨赞,兜兜转转回到起点,那么带节奏的话说出来就是没事找事。”
庄知闲感觉自己的掌心出了汗,江亦行和柳扶生就在这儿,两人都是杨赞的徒弟,都从他那学到了窥探灵魂的本事,柳扶生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她不能撒谎,两个选择,一个是实话实说,一个是闭口不提,但可能会被探听灵魂听出来,所以实话实说是唯一的比较好的选择,也就是说,自己这次可能可以知道更多自己想知道的事——关于“寻竹”的事。
“我们一会儿再讨论这件事,”江亦行严肃道,“你先回答,你是谁?”
何清欢并不意外他的问题,但也不想说,沉默地看着他。
“你是谁?怎么知道这么多的?”江亦行见她不答,再一次提问,还把“谁”加重了。
“哎……”何清欢叹口气,心里不太高兴,“我是谁,不重要,各人自有各人路,我不想掺和太多关于你们的事,所以这个问题我不会回答,你们倘若要窥探我的灵魂,我不同意。我怎么知道这么多的,也和你们无关,现在你们在意的事,应该是杨赞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他要做什么,他死了,你们要查下去,怎么查,从哪查……”
江亦行脸色很难看,这个人杀了自己师父,在他们面前侃侃谈论她为什么杀了自己师父,以及后果不会有多重,问到她的身份就直接拒绝回答,甚至还告诉他们该去查自己师父了!
他冷笑了一声,眼神已经极度不友善,“你倒是好大的口气啊……”
何清欢抬眼看他,随即皮笑肉不笑道:“你确定要窥探我?”
“窥探了又如何?”
“你不会想知道结果的,当然,你可以试试看。”何清欢心情很愉悦似的,嘴角上扬,眼里蹦出不正常的疯狂,随即她低下头,摩挲着手里的杯子,“我啊,知道不少事,告诉你们,跟泄露天机一样,会遭报应的。”
这句话把三个人听得一愣,下一句就让他们脸色沉了下来,她道:“我不怕报应,你们呢?”
四人一言不发,僵持了一会儿,柳扶生先出声打破了僵局,“探枝,你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可以说吗?模糊点的回答也可以。”
“没有关系。”何清欢直接了当地回答。
“那你还有什么能说的吗?”柳扶生又问。
何清欢看了他一会儿,最后移开目光,一只手支着脑袋,“能说的,有很多啊,比如你们该从何下手查这件事,这些天你们应该早就查了杨赞这些年的行踪,查到现在,是不是就只有他离开门派不久后失踪前不久再次出现踪迹的线索?”
柳扶生和江亦行交换了个眼神,才点头,“是。”
何清欢叹了一口气,“你们查他的尸体,发现他的灵力很弱,对吗?”
“嗯。”
“其实是因为我杀他时他正在窥探我的灵魂,你们和……沈老板聊过了没?”
柳扶生不确定道:“沈云安?”
“嗯,聊过了没?他怎么解释我们突然出现的事的?”
“聊了,”柳扶生思忖道,“他对你感到好奇,带你见了能直摄灵魂的法器,他说你的反应很奇怪。”
看来沈云安实话实说了。
何清欢点点头,无视掉他后面那句,直接道:“那个法器的存在影响了我,而杨赞也对我使用了他的法器,我利用了沈老板的法器,把两个法器连通了,把我和杨赞的灵魂锁了起来”她心底蔓延出一些爽意,语气也带了些莫名的愉悦,“他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悄无声息地反噬了他,所以在混战时他力不从心,被我得手了,死后身体的灵力也被吞噬了。”
庄知闲忍不住问:“你怎么找到法器的?”
何清欢想了想,“直觉,赌了一把,赌对了。”
“你和他的灵魂捆绑了,他在这方面很是精通,怎么没发现?”庄知闲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来了,这个问题也是江亦行和柳扶生好奇的,两个人的灵魂捆绑,一般遭受什么样的痛苦都是一样的,但杨赞应该是没有感受到那份痛苦,不然不至于被当时充满痛苦的何清欢算计到。
“我用了那个瓶子啊,把他的痛苦移到我身上,这样反噬起来更快,还不会被发现。”
这句话从何清欢嘴里轻飘飘说出来,但落在其他人耳里,就不是那么轻松能消化的了,杨赞窥探她的灵魂显然也是发现她的异样,在窥探时采取的估计就是最直接最高效的办法,把她的灵魂剖开,这样还能让被窥探的人痛苦得无法做太厉害的反抗,而眼前这个人,为了杀死对方,把这种钻心剜骨的痛苦加倍放到自己身上,难怪杀了人后神志不清,现在能跟他们谈话都不知道是不是疯了的呢。
可若她疯了,便不能信她的话,包括这个痛苦加倍的事……
柳扶生向前一步,有礼道:“请问我能给你看一下吗?只是做个检查。”
“请。”
柳扶生很快检查完了,不禁感叹道:“你的灵魂真坚韧。”
何清欢笑笑,继续道:“扯回正题,他的尸体这条线我算是告诉你们真相,接下来你们去验证一下真假便知,我还能告诉你们的,就是杨赞离开门派后的失踪,你们了解他,应该知道他不是怕事的,也不会玩隐居这种事,离开门派后很多帮派都向他递了橄榄枝,这想必都不用多查,但我要提醒一句,递橄榄枝的门派没明说,但这种事也不用掩藏,而杨赞莫名其妙的失踪,也跟这些橄榄枝的一枝有关系。”
中秋快乐呀,假期太短,生活也很忙,我尽力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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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杨赞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