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 第23章 第 23 章

凌安中学文艺晚会拉开帷幕，台上主持人们激昂地念着开场白。

顾清瑶坐在台下，一想到两个节目过后，她们就要去后台准备，心里就忍不住开始紧张，她缓缓地深呼吸，刚感觉和缓些，手便被身旁的林欣握住。

林欣：“怎么办，我居然感觉紧张，我如果跳错了怎么办。”她沮丧着脸道：“那就是在几千个人面前丢脸了啊。”

顾清瑶明显感觉到心跳又逐渐慌张起来，连指尖都忍不住抖了一下。但她还是竭力安慰道：“我之前看你跳得特别好，其实肢体记忆有时候不需要你想太多，相信自己，不过四分钟，你肯定能完成得很好的。”

“对，对，相信自己，我是最棒的，我们二班是最棒的。“林欣小声地念着，仿佛是在给自己洗脑。

十班的小品一落幕，阮萝便通知所有人去后台准备。

此时后台一片混乱，各个班级需要准备乐器和换装的学生正不断地在走道穿梭着，二班的节目排在第四位，而他们需要在这里一直等到四班的节目结束，然后站到左侧的舞台入场等候区。

台下喧嚣，观众的笑声和掌声清晰传来，声音像是在顾清瑶的耳蜗里震动。

“二班，二班准备了。”

“快，所有人按位置站好。”

周围的人开始移动，顾清瑶恍恍惚惚地看向右侧出现的人。

是叶峥。

舞台黑暗，她随着众人上前，手机械地抬起。

暖意在掌心凝聚，她听见有人轻声道，“你在怕什么？”

怕什么？她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自己总是不完美，所以害怕台下人苛责嘲笑的目光。

灯光亮起，熟悉的音乐在舞台流转。

捕捉到开始的乐点，她的脚尖先一步作出反应。

如她和林欣所言，身体的记忆便是她此刻最大的支撑。

只是当手掌传来牵引力，无需她刻意动作，就像是迎风舞动的丝缎。

璀璨的舞台光下，她望进他的眼睛里，盛着满地的星河，就像她小时候躺在夜空下，看见的那一望无际的细细碎碎的光。

这样一个瞬间，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

叶峥，他在意她。

只是曲终舞尽，帷幕落下，一切都消失了。

于黑暗中，她松开手，轻声道：“我不怕。”

人总是对自己缺少的东西趋之若鹜，她无法抵抗光的吸引力。

她明白，既然不想失去，那就该付出行动。

上天从来不会仁慈地将她想要的东西送到她面前。

舞台下方的摄影机孜孜不倦地运转着，记录着所有人的青春。

直至文艺晚会正式落幕。

众人陆续退场，已是晚上九点，众人一到礼堂外便不约而同地散开。

顾清瑶披着蓝白色校服外套，安静地走在人流里。

从礼堂到宿舍楼有一湾湖，湖上建了座小桥，是学生们最常走的路。

明亮的月光照着湖面，游动的锦鲤在水中若隐若现。

林欣正在点评着晚会的节目，顾清瑶恍恍惚惚地点头，目光却落在地上的影子上。

他在她身后。

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的分叉口，顾清瑶突然转身。

站在她身后的人顿住，看向她。

“叶峥，你有特别喜欢什么吗？”她装作自然的模样，“我突然想起来，你生日快到了。”

叶峥垂着眼，还未开口，一旁的秦羽便开始挤眉弄眼，直接被看不过眼的林欣拉走。

顾清瑶站在原地，在暖黄的灯光下，静静地等待他的答案。

“没有特别喜欢的。”叶峥道：“随便你。”

顾清瑶笑了一声，浅浅露出唇边的酒窝。

“那就是送什么你都会喜欢吗？”

叶峥没有接话，只是顾清瑶能明显地看清他眼里的波动，大概是在诧异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吧。

顾清瑶努力维持着轻松的姿态，“那我先走了，晚安。”

"是的。"叶峥突然道。

顾清瑶心口一跳，乍然间未反应过来这句“是的”是什么意思。

是的，送什么他都会喜欢。

叶峥：“晚安。”

恍如揣着一万只小鹿，她迈着悬浮的脚步回到宿舍，身旁的林欣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清。

她坐在宿舍的椅子上，回过神来，问道：“你刚才是说话了吗？”

“我……”林欣没想到她根本没听自己说话，怪不得不吭声。

宿舍里没有其他人，林欣还是凑近她，小声道：“你和叶峥怎么回事啊？”

“啊，没什么，就是上次游乐园遇到他那次，他知道是我生日，就送了一件礼物给我。”顾清瑶镇定地看着她，仿若平常的模样，继续道：“所以我想着礼尚往来，但是我又没有送过男生礼物，所以想着问问他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顾清瑶自顾自地点了一下头，“就是这样。”

但过会儿她又忍不住笑起来，“礼尚往来嘛。”

林欣摸摸她的额头，温度还算正常。

“你刚才说过一遍礼尚往来了。”林欣搞清楚了原委，又坐直了身子，道：“原来如此，你是不知道刚才秦羽那八卦的模样，搞得我都快以为你们有什么地下情了。”

“没有没有。”顾清瑶忙摆手，“太夸张了。”

林欣笑道：“这我当然知道啊，咱们基本形影不离的，我还不清楚吗？所以我直接把他拉走了。”

顾清瑶松了一口气。

这样不能为人所道的心事，如今的她还是羞于向他人吐露。

“不过是什么礼物啊？”林欣掩不住内心的好奇，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项链。”顾清瑶察觉到林欣落在她脖颈的目光，笑道：“我没带。”她平日里并不戴首饰，或许是因为母亲从小所说的，不需要将心思花在外表上，或许是因为难以言表的心思不敢展露丝毫。

她将项链放在盒子里，和那枚胸针一起，藏在房间里。

“真没想到，叶峥还送人项链。”林欣深觉不可思议，突然，她灵光一现，大声道：“不会是喜欢你吧？”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顾清瑶的否定不似作伪，十分坚定。

林欣追问道：“那他怎么会随身带着项链，还恰好在你生日那天带着，还送给你了。这未免太巧了。”她摸着下巴，露出侦探发现真相时大局在握的表情，“依我看，巧合太多，背后必然存在人为。”

“没有，应该是他准备送给姐妹或者其他亲戚的礼物吧。”顾清瑶十分认得清自己，好似没有什么短板，却又没有任何突出，平平凡凡泯于人群。

她还未付出行动，又怎会获得喜欢。

“好吧，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林欣想起之前说池朗的事情，还是不要做这种猜想给她带来困扰好。她岔开话题，“管他呢，反正咱们现在的目标就是考上A大，其他的都不重要。”

顾清瑶笑着点头，“是的。”

文艺晚会后，平西市正式步入初冬，骤降的气温和冷冽的寒风迫使人们穿上针织大衣。

十二月的第一个周末是一个下雨天，顾清瑶穿着一身白色毛呢，右手拿着用塑料袋包裹住的湿漉漉的伞，一个人在热闹繁华的商场里不知方向的走动着。

她还没有拿定主意送什么礼物，但这件事她也不想和别人商议。

十六七岁的年纪，顾清瑶买的最多的便是书本，她握了一下颈间的坠子，若是同样价值的回礼，只怕要买的书本她都搬不动。

而且，送书，对于他来讲，应当也是个没有意思的礼物。

突然，一个角落里的店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走进去，整齐的柜面里摆满了一支又一支的钢笔，它们在白炽灯的照耀下发出冷傲的光，她甚至能感觉到将它们握在手心时的冷意。

顾清瑶想，这再合适不过了。

她看了一下价格，是她能够承受的范围。

她选了一支黑金色的，柜员问道：“需要刻字吗？”

“刻吧。”

“那您写一下需要刻的字，过一会儿来取就可以了。”

顾清瑶握住柜员递来的笔，本想着不如刻YZ，是他名字的缩写，但笔尖触及纸面，她又顿住。

心思浮动间，她还是写下了YZ，只是在Y和Z之间加了一个点。

让人难以察觉的小心思，她却依旧很是心慌。

等她走出店铺回家时，雨如串珠一般连绵不断，砸在地上，溅起一小窝水花。

风将她头顶的伞吹得东倒西歪，即便走路的脚程不过十分钟，她也感觉身体里满是潮意。

一到家，她将包装精美的盒子塞入抽屉，便赶紧将衣服换下，洗了个热水澡。

只是周一的时候她仍旧感觉到了淋雨的后遗症，眼皮上像沾着一层黏黏糊糊的胶水，讲台上老师的话变得模糊不清，她强撑着精神忍到了下课，本想着利用课间时间在桌上趴一会儿养神，再醒来时却看见语文老师关切的目光。

她撑起头，这才发现已经到了上课时间。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语文老师摸了下顾清瑶的额头，“有点烫啊，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顾清瑶脑海中第一个念头是，只怕课程又要落下了。

还未等她回话，林欣便道：“老师，顾清瑶应该是发热了，我陪她去吧。”

顾清瑶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又翻变成了好字。

今日的天气延续了昨日的阴冷，顾清瑶走出教室才感觉一阵头重脚轻，她缓了片刻，轻声道：“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还连累你落下课程。”

凌安中学的学习进度很快，她在五班时便发现了，知识点基本只会讲一遍，只有比较难的题目才会多讲两遍，而二班只会比当初的五班更甚。

“没关系，语文课我不用听都行，你知道的，我语文可是班级前三。”林欣帮她扣上大衣最上排的纽扣。

“”可别再着凉了。”

顾清瑶鼻尖一酸，突然潮了眼眶。

她想，生病就是容易让人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