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日,墨星辰早晚都见不到清儿,明明搬来了静安宫,却整日宿在芙蓉宫。
他越想越气,直接摆驾芙蓉宫,看看七妹的病恢复得如何了。
殿内三人很是悠闲自得,墨晓晴抚琴,墨晓梦和清儿下棋,两个臭棋篓子,可谓旗鼓相当。
守门的婢女将王上迎入殿内,急声提醒道:“公主,王上来了。”
曲停了,手收了,三人纷纷过来行礼问安。
墨星辰大手一挥免了礼,迈步坐到清儿那个位置,看着棋盘,“何时爱下棋了?”
“六王姊这几日刚教的,我和清儿不过随便下着玩的。”
“孤听闻你身体不适,可好了?”
“有王姊和清儿陪着,没再病了。王兄政务繁忙,不必挂念。”
“晓晴最是懂事,你在身边多学着些。墨月国的公主,不论在哪都不能丢了王族的颜面。”
“是,婵儿明白!”
“七公主擅长画画,王上看墙上那幅庭院图,便是她画的,是不是惟妙惟肖。依清儿看,堪比大家手笔!”
墨星辰顺着清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春日的庭院,透着蓬勃生机、盎然春意,但构图凌乱、笔法稚嫩,“有待提高”。
“额……”程澄想着孩子不能总是批评,便想帮她说句好话,没想到适得其反。
“不过有点才华,你若喜欢,明日孤便让宫中画师亲自教导你。”
“喜欢,我很喜欢画画,谢谢王兄。”
“时辰不早了,你们俩早些歇息,清儿跟孤回去。”
“那个王兄……”
“有事?”
“没……没事……王兄慢走。”墨晓梦想说不敢说。
墨晓晴转瞬明白王兄今晚来此的真实目的。
程澄亦看出来了,顺从地跟着他回去。
七公主的病主要是因为突然得知墨晓然的死讯受了惊,服了几日安神的汤药,还有晓晴陪着,她自是安心的。
回去的路上,她靠近他低语道:“王上急着来寻我,可是想我啦?”
墨星辰未应声,牵过她的手,缓步往回走。
今日总算是见到人了,其心甚悦……
有人暗杀傲天国储君一事,叶金瓯早有耳闻。曾经负责劝和的墨厉王过世,经此事,他重新燃起夺回失地的野心。
“王上夜深该安置了。”叶金瓯的新宠妃吕碧依媚态迷离,攀上他的肩,贴在他耳畔,朱唇微启,缓缓道。
他被撩拨得心荡神驰,贴近美人脖颈间,贪婪地嗅着脂粉香。
“你这个小妖精,弄得人心痒难耐,你要负责。”
“王上想让妾怎么负责,是这样,还是这样。”吕碧依芊芊玉手滑过他的脸颊,顺着胸膛一路向下。
诱人的姿态、娇媚的声线、滑嫩的手指,每一个都撩得他神魂颠倒不能自持。
“孤都要”,他怀抱美人,急切地走到床边,落下的帷幔里满是旖旎春光。
一场酣战,双方战至疲惫,皆沉沉入睡。
“王上……王上……”
叶金瓯睡得正熟,殿外传来声响,将他吵醒了。
他十分不悦地应道:“何事?”
“王后差人来说,暖妃病得很重,请您过去瞧瞧。”
“有什么好瞧的,孤又不是太医。传太医过去瞧。”
“是。”宦者令得了指示,按着原话回了王后派来的婢女。他是已故周山养子,继其后升任宦者令。
“珍珠姑娘,王上歇息了,你还是请太医过去瞧瞧吧。”
这边墨晓月等了近半个时辰,见到姗姗独归的珍珠,憔悴的面容一如往常。她是墨月国的四公主,因两国联姻,嫁来星叶十余载,作了夫君的继室。
“王后……”
“不用说,本宫知道了。陈太医回去熬药了,你去一趟。”
“王后您在榻上休息一会儿,您的身子本就不好,这么一直守着太伤身。”
“快去吧。”墨晓月催促道。
文暖昏睡不醒,她拿手帕替她拂拭额头的冷汗,顺手掖了掖被角。上一个最受宠的便是她,半年晋升妃位,晋升之快史无前例。
直到吕碧依的出现,夺走了曾属于她的所有宠爱。心灰意冷的她整日以泪洗面,导致腹中尚不足月的胎儿落了红,之后整个人便病倒了,每况愈下。
在王后悉心的照料下,勉强维持生机,每日半碗参汤续着命。
恩宠一时的妃嫔,待褪去光环,所剩唯己。
这个道理墨晓月数年来已然明了,过去丢了爱没了情,如今拿回了自己的心,余生只愿做自己。
不过生活在王宫后院,并非人人都能如此想得开、看得透。
睡了两日文暖始终未醒,满满一碗药漏漏洒洒的只喝下小半碗。太医们个个都说尽力了,却没一个能治得好的。
“本宫记得之前是父王派太医支援过柳叶城治疫病。”
“是呀王后,那疫病这宫里头的太医都没办法,当初王上亦是不管不顾了。没想到是先王派来帮忙的太医们救民于水火。”珍珠话语间尽显满满的自豪感。
“你去备笔墨。本宫给九弟写封家书。”
“王后是想让九……辰清王派人来?”
“总归是个办法。”
“无缘无故派太医来彩叶城,王上会允嘛?婢子不该多嘴,可昨夜王上的态度……”珍珠不再多说,她相信王后明白,“先王归天,王后尚未祭拜,不若趁此机会回去一趟?”
“本宫是王后,岂能随便离宫。珍珠休再乱说。王上那里本宫想法子。你去准备笔墨。”
“是。”珍珠应道。
她自小在王后身边伺候,彼时两人还在墨月国,转眼来此已十余年。说不想家那是骗人的,王后亦如是,每每收到太嫔家书,都要落泪。
家书当日便由叶金瓯派人送去墨月国。
他对请医师进宫一事未加阻拦,考虑到如今贱子那头与墨月国联姻已断,若自己与其友好相处,十分有利于日后收复失地,这友好相处的桥梁便是王后。
家书送出近一个月,墨月国的医官和使臣终于抵达彩叶城。
叶金瓯没兴趣应付他们,全权交由王后代劳,本就是她请来的人。
使臣被安置在距王宫最近的客栈歇息,医官则被请进宫中诊病。
郑百草、孙乐皆是曾在柳叶城诊治过疫病的墨月国医官,被自家王上派来此地,实在有苦难言。
他们入宫为官最多的不过五年,不认得这位王后,不过来时宦者令曾提醒过星叶国的王后便是四公主,王上的阿姊。
“臣郑百草,参见王后。”
“臣孙乐,参见王后。”两人叩首齐声道。
“两位太医请起。劳两位不远千里赶来,尚未好生休息又被传召入宫,实在是事急从权,望两位莫怪。”墨晓月举止端庄,很有一国之母大家风范。
“这些都是臣等应尽之职。”郑百草应道。
“事不宜迟,劳两位,随本宫去看看。”
两人跟在后面,面露忐忑之色,路上他们始终都没想明白,院里那么多资深的医官,王上为何偏偏派他们来。
“这位是暖妃。”珍珠引两人到寝宫内室床侧解释道:“之前偶尔还能醒来一两个时辰,现在昏迷已有十余日,再未醒过。”
“姑娘容吾诊治一番。”郑百草凑到床边,手指隔着丝巾搭在她腕上。
随着时间渐渐流逝,他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暖妃可是落过胎?”
“约有半年多,胎儿尚不足月意外落了。自那时起暖妃身体便不大好。”
“滑胎于女子最是伤身,日积月累这身体亏损极严重,脉象甚弱甚缓,呈油尽灯枯之相。”
“郑太医所言何意?”
“臣无能,王后恕罪。”郑百草如是说,孙乐连脉都不用再诊了。
闻言墨晓月面上难掩忧愁。
珍珠见状插嘴道:“这位太医不是还没诊治,更何况两位连疫病都诊得了,暖妃的病一定有想到办法的,是吧?”
“臣的医术和经验都不及郑太医,他若没法子,臣更是没法子。”孙乐诚恳禀道。
“姑娘说的可是柳叶、桑叶两城的瘟疫?”郑百草捕捉到珍珠话里的关键。
“是啊。两位太医被先王派去支援染疫城镇,救治百姓,此事在这里都传遍了。王后知晓两位医术高,才特请辰清王派您二位前来。”
闻此言,郑百草和孙乐两人面面相觑豁然开朗。
“王后许是误会了,爆发瘟疫时,臣二人虽作为医师前往支援,但真正治愈疫病的是清和郡主,臣等不过从旁协助。”郑百草解释道。
“清和郡主?是哪位王兄的女儿?”
“臣听闻,清和郡主来自乡野,是先王破例册封的。”
“王后这怎么办?”珍珠没想到请错了医师,这一来一回怕是要再耽误近一个月。
“暖妃的病,两位太医真的没办法医治?”
“暖妃脉博微弱,用药需得十二分小心,可身体又亏损严重,需得加大剂量,臣实无可施之策。”
“臣建议王后寻清和郡主来,郡主师从皓月城最有名的易芔医师,医术精湛。”孙乐适时提醒道。
“既是太医所说应不会错,王后不如直接将易芔请来?”珍珠提议道。
“臣听闻这易芔医师云游去了,医馆交给他几个徒弟照看,若要寻他恐怕要花上些许时日。”孙乐提醒道。
“恕臣直言,不论是寻易芔来,还是请郡主来,暖妃的病,看状况,怕是等不了那么久……”
三日后,星叶国大队人马前往墨月国寻医治病。
珍珠坐在其中一辆马车前,嘴角弯起的弧度从未放平过。比起来的两位太医治愈暖妃的病,如今这个结果更让她欢喜。
那日墨晓月考虑到路上耽搁的时日,便毅然决定启程前往皓月城寻医。
若清和诊不了,还有她师兄,她师兄诊不了,还能寻到她师傅,无论如何,去那儿总比在此地干等着希望大。
墨晓月向王上说明原因,对方并未反对,甚是体恤她这些年的辛苦,叮嘱她此番回国可多待些时日,两个月内回来即可。
所谓的体恤在她看来,不过是不在乎罢了!
四公主要回来的消息,人未到,便已在墨月国的王宫传遍。
宫里的两位公主对这位王姊没什么印象,毕竟她出嫁时,她们尚幼,不过她们心里很是期盼她的到来。
尤其是墨晓晴,对于她王兄会亲切地唤上一句“阿姊”的人很是好奇。
墨星辰得了消息便着人将文昭宫里里外外清扫一遍,收拾得一尘不染,还将文太嫔接了回来。能让他如此体贴善待的兄妹里,过去只有晓晴一人。
文昭宫是文太嫔离宫前的住所,墨晓月出嫁前同住于此。
冬日的尾声象征着春天的伊始,正午和煦的阳光铺满大地,冰雪逐渐消融,浅薄处化作一摊泥水恣意流淌。
孩子们踏着水洼不亦乐乎,不过每日清晨这一小洼雪水会冻结成冰,待烈日升空再次化开,循环往复直至春天到来。
车马驶进皓月城,墨晓月主仆皆难掩心中激动,不过她淡淡的微笑里看不出内心的变化,作为婢女的珍珠丝毫不掩内心的雀跃。
宫门口郑路提前许久来候着,王上嘱咐他定要亲自安顿妥当。除了他,还有文太嫔亦来等着,她看见远处驶来的马车便红了眼眶。
“老奴恭迎公主回宫。”郑路见着马车靠近,行礼道。
“王后瞧着好像是郑路。”珍珠撩开布帘,看着像是记忆中熟悉的面孔禀道。
“阿月。”文太嫔颤抖着声音唤道。
墨晓月急切地撩开帘子,看到母妃时,眼睛瞬间红了。
文太嫔见到自己女儿那一刻,这泪便止不住地流。
母女俩阔别十余载,有幸再见,紧紧抱着彼此,仿佛这辈子都不想再分离一般。
墨晓月强忍着不让眼圈里的泪水流下来,一国之后,若是在这大街上哭花了妆,怕是不知要被多少人于茶余饭后耻笑。
“母妃,咱们上马车再说。”墨晓月扶着她道。
“好好好。”文太嫔握着她的手,根本舍不得放开。
车队再次缓缓启动,驶入王宫。
马车里,墨晓月替母妃拭净脸颊的泪痕,看着她鬓间微白的发丝、脸上渐起的皱纹,美貌早已不似当年,可亦如她记忆中那般端庄温婉美丽大方。
岁月无情亦有情。
她的泪水不经意地落下,温湿了脸颊,母女两人四目相对,泪流的脸上洋溢着笑。
“这么冷的天,母妃出来等,这手都凉冰冰的了。”墨晓月心疼道,拿着暖手炉放到她手里。
“不碍事,能早一点见到你平安回来便好,这一路上可顺利?”
“嗯,很是平顺,母妃放心。您出宫住得可好?”
“还好,王上对我很是照拂,知道你回来,还将我接回宫来小住。”
“九弟继位,倒是比墨珺强得多。”
“他虽被贬,到底是你三兄,直呼其名讳多有不妥。”
“母妃不可乱说,他早不是太子,更不是三王兄,弑父弑君之人,哪能再与我们论兄弟姊妹。”
“嗯,也是,罢了。如今王上即位,于咱们母女俩都是难得的好事。”
“哎……若非阿弟早夭。”
“都是命……”文太嫔轻声道,语气满是心酸苦楚。
当年,她诞下双生子,恰都排行第四,然而王子不过一月便夭折,若非公主尚在,她怕是早跟着去了。
宫里的情况墨晓月通过母妃的家书偶有了解。
远嫁前还是宦官的郑路,历经数年官至宦者令,新君继位,仍在其职,她掀开帘子,道了句,“劳烦宦者令特意来迎。”
“公主客气,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王上一早便命人将文昭宫打扫得干干净净,就等着您回来了。”
“王弟,有心了。”
墨月国人物大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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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墨如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