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峥跟着师傅退出去,走出院子才敢出声询问,“师傅说误会了,是什么意思?”
“你先说清儿怎知主人大婚之事?”
“在山上她常用小黑与她阿兄互报平安,偶尔会得知些主人的近况,便知主人要回来成婚了。”
“主人尚未成婚,对方悔婚了。”
“这么说确实是误会了,不过误会就误会了,也没什么,主人婚否与清儿没什么干系。”
“你小子是不是在山上待傻了?你以为主人为何至今未娶?他们两个互生情意,你没看出来?枉费你还陪她在山上待了五年。”
陆子峥是傻了,傻得半句话都说不出。
主人对清儿照顾有加,他知道。可互生情意从何说起啊?
这事弄的,他们俩差了十岁,虽然这是常有的事,但自己才是陪伴她最久的那个,是与她年龄相仿的最佳人选啊!
“发什么呆!来跟为师过几招,考校一番你这几年在山上可否荒废了功夫。”
“啊?哦!好。”陆子峥恍惚半天反应过来。
墨厉王新得了一对七彩翡翠琉璃樽,便宣平昙君入宫品鉴。
“辰儿你看,此物在光下竟然能散发出如此色彩斑斓的光芒。”
“难得一见的宝物,这等绚丽的色泽世间少有。”
“不仅如此,你瞧这通透的材质和内嵌的七色纹路绝非凡品。你说这纹路是何材质?”
“请父王恕儿臣孤陋寡闻。”
“无妨,孤亦没辨出。”
“五王兄与父王最相像,对奇珍异宝亦研究透彻,改日父王可让王兄辨别一番。兴许王兄知其是何物。”
“也好,郑路收起来。这些年听说老五寻了不少宝,怕是府邸都要堆不下了。”
墨星辰静默不语。
“昨日太子与孤说,星、和两国交战,以致爆发了瘟疫,墨月与两国皆有姻亲,于此危难之计,理应伸出援手帮上一帮。此事你怎么看?”
“太子向来最重情义,五妹同意嫁过去,多亏了他从中引荐。两国开战以来,太子对四姊、五妹亦无偏颇,多有照拂。平日总是宽厚待人,想来是不忍两国百姓受苦,才想为其解忧。”
两国开战墨厉王懒得管,但战后笼络人心他倒想管上一管。
太子上禀时,他便知这是个好时机,行此义举,等来日举兵征战,有利无害。但是太子私心他岂能不知,无非是想适时拉拢两国做其助力。
“太子要帮孤处理政务,脱不开身。这事交给你去办,孤会修书两封送去,以示友好邦交。”
“儿臣散漫惯了,太子殿下事忙,此事不如交给五王兄,或者六王兄,都比儿臣勤勉。”
“你还知道自己散漫,自打回来整日无所事事,游走舞妓乐坊,前些年领兵作战,苦了些,孤自是体谅。”
“父王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您。”
“你几个王兄,都有差事在身,属你最闲,孤不派你去,派谁去。”
“父王教训的是。”
“拿孤手令,去太医院调配医师随行,从周卫那调派人手,再找许河泽拨银粮,随你要多少都行,总之救援这事要办得妥帖,可明白了?”墨厉王丢过去一块金制的令牌,吩咐道。
“儿臣明白了。”
“明日启程,手书孤会另派人去送。”
“儿臣遵命。”
“去办吧。”
“是,儿臣告退。”
走出理政殿,墨星辰看着手里的令牌,眸光深邃。
“可有新消息?”墨星辰回府便问暗影。
“还没有。按之前传来的消息推断,姑娘一路往西北方向走,目的地应该就是星叶与和叶的交界处。”
“王上命我明早启程前往疫城援助,你留下。”
“是,请主人让陆子峥随行。”
“他?”
“属下试过,他这几年没荒废不说,甚至变得更强了,若真较量起来,属下与他难分伯仲。”
“知道了。”
翌日清晨,墨星辰整顿兵马,两位太医坐马车,药材米粮装了几辆马车,其他人全部骑马轻装出发。
太医们何时受过这等苦,坐在马车里颠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却不敢流露半点不悦。平昙君说了,王上体恤邦国百姓,要尽快抵达救助。
队伍出发前两日,两个时辰便能休息半个时辰,晚上亦能睡上三四个时辰。哪里想到如今这等匆忙,赶路两个时辰只能休息两刻钟不说,夜里能睡上两个时辰都算多的了。
连奔数日,两位太医彻底忘记睡在床上是什么感受了,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差事,否则哪能轮到他们俩。
“平昙君前面就是暮云城了,要不在这休整一晚,侍卫们还好,就是那两个医官看着要坚持不住了。”中途休息时陈迩提醒道。
墨星辰看了眼在马车旁休息的两人蜡黄的脸,不语。
“之前就是从暮云城传来的消息,进城正好能多打探些情况。”陈迩补充道。
墨星辰仰头望向月亮的方位,差不多亥时了,进城耽误不了太久,便应允,整军进城。
暮云城大门紧闭,守门士兵见有人亮出王上令牌,立刻打开城门,通报郡守,迎一众人进城并将其安置到府衙休息。
郡守准备就寝时听外面来报,立马套上官服,前去拜见,“不知平昙君深夜驾临,下官有失远迎,望君恕罪。”
“郡守请起,父王派本君援助临界两国疫病城镇。本君带人在此稍事休整,三个时辰后便出发,正好听你说说他们两国的情况。”
郡守哪里想得到,好好的要睡觉,突然来人要考核,紧张得不行。
“哦好好好。事情是这样的,下官不是很了解。不过据下官得到的消息,涉疫城镇主要是和叶国的桑叶城和星叶国的柳叶城。封城十几日不准进出,看情况都是采取不管不顾策略了。”
“可有去那边的?”
“那种地方,躲都来不及,没人会去的,平昙君放心。”
“如此便好,是非之地还是少去沾染,免得影响了城中的百姓。”
“平昙君说得是。”
“没别的事了?”
“……”郡守一脸惶恐,脑袋一片空白,想什么都想不出。
“没事退下吧。”
“是是是,下官告退。”郡守抹了一把并不存在于额头的汗,毕恭毕敬地退下了,甭管那位满不满意,总算是自己没受训。
墨星辰在此等了将近一个时辰,陈迩才回来。
“怎么样?”
“有个叫程澄的姑娘七日前与钟府的大公子一同前往桑叶城。
“这事在城门口闹了好一会,说是因为那姑娘头上的发簪是钟府老夫人的。大公子特邀姑娘去府上做客,姑娘说什么都不去急着要去桑叶城,大公子邀请不来便跟着一起去了。”
“吾记得钟家有两位公子,大公子是那个经商的?”
“是。”
“拿银钱让郡守准备两车易存的蔬果,两个时辰后出发,再不进城了。”
大半夜的让人家准备这些东西,也是没谁了。可是没办法,谁让上头有令呢!
郡守只得命人挨家敲开商户的门采办,这事也就得他们来干,才没人敢说什么。
程澄两人进桑叶城的第二天,安置病患告一段落,两人便分头行动。
她带四个人留在府衙负责照顾病患、煮饭、熬药、消毒。他则带着剩下五个,在城里收拾尸体进行焚烧。
夜晚她坐在马车前头,倚靠在那,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他坐在另一边。
“你害怕嘛?”她问道。
“姑娘说的是搬运尸体?”
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小的自己都没听清。
“没什么怕的,躯壳而已。”
“不过肯定是挺累的,明日你们几个换着班来,别都累垮了,就没人能干活了。”
“好。”
“明日外出的人,告诉他们顺便看看有没有哪家留有吃食。咱们带来那点东西,最多只够一日。”
想着吃食,她就愁,府衙里一百多张嘴等着吃饭,带来那半车吃食,勉强能维持三天。
“应该找不出了,他们在这待的那些时日,基本都翻遍了。原本就是受战乱波及的地方,没什么人,更没多少存粮。明早我先去城门那,让外面的人给拓叶城的铺子带个信,运些吃的过来。”
“能行嘛?”
“试试看。姑娘去睡吧,明日还有得忙。”
“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她最后望了一眼满天星辰,钻进马车里,盖上被子就睡了。
马车里面被他们改装了一下,用两块木板钉成一个T型,倒过来放进去,就是两个独立的床铺。
如此改装,是日渐寒凉,她担心他睡在外面受寒,在这缺人的节骨眼生病。虽然多有不便,但亦好过,让他去跟一群病患抢位置。
清早几个人吃过早饭,继续去城中干活,钟亦欣独自去城门处喊人,喊得嗓子都要冒烟了,才来了个卫兵应他。
“鬼喊什么?”
“官爷,在下是前几日进来的医师,城中的粮食已用尽,能不能劳烦您帮忙去拓叶城安食记商铺捎个口信,让他们送吃的过来。”
“没吃的就饿着。”
“官爷你放心,肯定不让你白跑,在下这里还有一袋银子,你且收着。”
“你的银子?就算是金子爷也不敢要,谁知道会不会染上瘟病。”
“我们在这诊病,百姓的病情已有好转了,不会染病的。”
“听你鬼扯,别烦我,回去老实待着。”卫兵说完话便走开了不再理他。
任凭钟亦欣再怎么喊,都没人再来应他。经商数年,他第一次见识到钱不是万能的了。
晚上他们几个回来时,程澄看他的样子就猜到失败了。
“要不明日我带他们先去看看能不能采点果子回来。城中有不少树,没有果子花叶亦能果腹。”
“先吃饭,一会与你细说。”她淡淡道。
吃过晚饭,熬好药,喂完药。其他人忙着替病患更换面巾,并将换下来的放到开水锅里煮。
程澄则将钟亦欣叫到马车处,说起她的计划。
“午前我骑马在城墙内遛了一圈,除了东西两侧城门位置有重兵把守,南北两侧城墙连个人影都没有。我找郡守打听了一下,离这最近的要属北边的落叶城,不过四十里,我翻墙去那买吃的。”
“四十里路,不是四十丈远,就算翻出墙,没车没马,你一个姑娘怎么去,这墙还是我来翻。”
“看公子不像习武的人,你会轻功?”
“不会……”
“那不就得了,我会,四十里,用不上半个时辰就能到。”
“程姑娘竟然会武?”
“我一个小姑娘行走江湖,自然要学些功夫傍身。就这么定了,差不多明日午时能回来。所以你留在府里,我外出的事先保密,如果咱们俩都见不到人,他们怕是会不安。”
“好,我知道了。”
“这几日真是谢谢你,公子来这,帮了我太多太多。”
“姑娘于祖母有恩,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那时不过是举手之劳,抵不过你做的这些。”
“姑娘客气了,你现在做的这些都是为了百姓,我帮忙亦是积德。”
“谢谢。那个钟公子,我要进去换身衣服,能麻烦你站远点嘛?”
“咳咳,好,我去那边,顺便帮你看着点。”
“谢谢。”她钻进马车,从包袱里翻出一套男装,幸好之前留了一套以备不时之需。
钟亦欣第一次见她如此装扮,清丽的面容配这身衣裳,反而更显隽秀。
“回来时避免被他们认出来,还是换个性别靠谱些。”
“姑娘好聪明。”
“谢公子夸奖,我先睡了,等五更天再出发。”
“等下,这个给你,”他递上一块木牌,上面刻着钟字,“等你到了落叶城,拿着它去安食记商铺,是我的铺子,置办什么都让他们去准备就好。”
“谢谢,我收下了,有人帮忙置办能省不少力气。”她将牌子揣进怀里,钻进车厢便睡了。
城中没人打更,连打鸣的公鸡都不剩一只。
她醒来蹑手蹑脚地下车,看了看月亮的位置,时辰差不多,便动身出发了。
黑夜中一抹暗影飞跃于屋顶之间,立于城墙之上,穿梭于树林之顶。
她抵达落叶城时天蒙蒙亮,城门尚未开,便直接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翻墙入城。
街上有卖包子的小摊已经开始营业了,她买了两个包子,顺便打听到安食记商铺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