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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port mafia有两个无心鬼。
但是一个是没心没肺，另一个是真心实意，猜猜看，谁是没心没肺，谁是真心实意。
02
“哈喽哈喽，早上好呀大家。”一个满脸笑容的娇小黑裙女人步伐轻快地踏进port mafia的大楼，悠闲地冲某些下层人员打招呼。
“鹤见川大人，日安。”后者则毕恭毕敬地弯身。
“今天下雪了哦，很漂亮吧。”
“是的大人。”
她像一阵轻风经过，及腰的长卷发随意地在空中画美丽的曲线，她鬓边的玫瑰发夹似乎都带有香气。
03
鹤见川乙女，port mafia干部太宰治的直属部下之一，也是port mafia最强大的异能者之一，被敌对势力敬畏地称为“穿裙子的杀人鬼”。异能名不详，只知道她拥有极强的肉/体改造能力和肉/体再生能力。曾经上一秒还被砍断脖子，下一秒就又能言笑晏晏地和对方调笑。
曾经砍断她脖子的正是和她同属于太宰干部直属部下的芥川龙之介。也是她的搭档。在整个横滨，鹤见川乙女和芥川龙之介这个组合在中等范围区域的杀伤力是无可置疑的第一。
鹤见川走到port mafia的武器库前，黑蜥蜴的某个小队，一群黑压压的武装人士已经沉默地等待着指令。
“你又迟到了，这个月第三次。”
名为是芥川龙之介的男人眼中带着极其强烈的杀意，漆黑的双眼像黑洞一般吞噬着她的周围。以至于鹤见川乙女身边形成了一个真空带。
“有吗有吗？你根本没带表吧芥川。”
“在你来之前我看过手机，八点——”
“但我就是在八点到的哟。”鹤见川乙女笑嘻嘻地凑到他身边，踮起脚，声音甜腻腻的，像她的名字一样，“还是说芥川酱太关心我了，每分钟都要看我有没有来呢？”
她凉丝丝的呼吸打在芥川龙之介的脖颈处，激起一片敏感的小疙瘩。她一接近他，芥川龙之介就会头疼，紧抿的嘴唇让他看起来像被魔鬼诱惑的圣徒。
“而且芥川酱还会记得这是我第几次迟到诶，真是让我感动呢。”
“当然我是不会赞同我迟到过这个判断的哦。”
罗生门的黑刃毫不留情地贯穿了说话者的腹部，鲜血在一瞬间汩汩涌出，然后停下。
“真是热情啊芥川，就这么喜欢我吗？”鹤见川乙女对这种明明直来直去，只要后退就可以轻易躲开的攻击毫无反应，甜蜜而又固执地微笑着。
“好黏人啊，真可爱。”
她低头用手抚摸着腹部散发红光的罗生门，恐怕只有她会对这杀戮的利器露出这种温柔的表情，“都要长在一起了呢。”
然后直接用手把黑红配色的布刃拔了出来，地上溅起几朵血色的花，她面不改色地笑着对芥川龙之介说，“虽然我也很想满足你，但是芥川，我们身为port mafia的走狗还是要以任务为重啊。”
“疯子！”芥川龙之介像是不敢置信又像是意料之中，面露厌恶地后退几步。他永远不能理解鹤见川乙女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但是他早就习惯了她疯疯癫癫的作风。
谁能让port mafia的黑色祸犬心生退意？
恐怕只有鹤见川乙女一个人了。从某种程度上说，鹤见川乙女的确是相当可怕的一个人。
04
如果光从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上看，可能有人会认为鹤见川和芥川这两条河是永不相交的两支，就像芥川发源于京都府，最终注入淀川，而鹤见川发源于东京都，最终汇入东京湾。
然而世界上的水最初和最终都会回归于同一片水，鹤见川乙女和芥川龙之介曾经也来自同一个地方。
从有记忆开始，他们就是可以互相占有生命的人。
这一点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或许以后也不会改变。
但是，如果去问他们未来会怎么样，任何一个人的回答都是，“我们没有未来这种东西。”
区别是，芥川龙之介会神情淡漠地回答，或者干脆不回答；鹤见川乙女一定会回答，她的语气更像是闹脾气的少女，但没有人会真那么觉得。
鹤见川乙女提着长长的裙摆从鲜血淋淋的仓库里走出来，轻快地在这地狱修罗场里跳了一个简单的舞步，弹壳像碎花一样撒在她脚边，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像窗边的风铃。
雪越下越大了，纷纷扬扬地飞舞在空中，迷得人眼睛都睁不太开。地面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积了厚厚一层雪，在她的脚下渲染出几朵粉色的花。
“今天的任务也顺利完成了呢！”
鹤见川乙女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稚气可爱的虎牙，仰面看着黑蜥蜴那群五大三粗的汉子，鬓边的红玫瑰更衬得她人比花娇，“我们不如去好好玩一下吧，你要来吗？芥川酱。”
她又靠近芥川龙之介，歪着头看对方，娇憨的像象牙塔里的少女。她的样子确实很显小，也矮小，看不出居然和芥川是同龄人。虽然他们实际上都很年轻。
芥川龙之介冷冷地望了她一眼，又冷笑一声，“我对没有意义的娱乐没有兴趣。”
“是吗？”即使被拒绝了，鹤见川乙女一点也看不出气恼的样子，转过头露出明媚的笑容，“你们有想去的地方吗？我请客哦，不要大意地说出来吧。”
“那个、鹤见川大人，其实我们今晚已经有安排了……”有几个人诺诺地说着。
“是的是的。”几个人连连点头。
“不可以带上我吗？”鹤见川乙女撒娇般地说着话，即使是面对地位比自己低下的成员，她也不会吝啬于自己甜美的嗓音。
“这……”那几个人更加畏畏缩缩了，鹌鹑似的向后退。
“闹够了没有，做完任务你们还要堵在这里，是嫌自己不够显眼吗？”芥川龙之介不满地先一步离开，他发的火也不知道是冲着谁。
05
他讨厌鹤见川乙女，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就讨厌。
如果说，当初几个同伴的死去，让芥川龙之介意识到自己是有感情的人类而并非畜生。那么，鹤见川乙女的存在就是第一次让他意识到自己是有情绪的人类，他对她的敌意似乎与生俱来。
他笃定自己对鹤见川乙女的情绪是厌恶。
芥川龙之介讨厌过去软弱无能的她，也讨厌现在宛如精神失常了的她。
鹤见川乙女紧随其后，带着笑意对没有好脸色的黑色祸犬说话，“你生气了吗？芥川君。”
“要说显眼，谁还能有你显眼呢？芥川酱，这么说人家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呢？你的通缉令还挂在横滨的每一个警署呢。”
“快看快看，那里就有一个吧。”她指向警局外贴着的照片。
鹤见川乙女对于挑衅芥川龙之介总有无尽的热情和精力。
这种人，芥川龙之介怎么可能不厌恶呢。鹤见川乙女是影响他生存的异常物，是阻止他获得那位先生认可的对手，是世界上最麻烦的人，到port mafia之后就更麻烦了。
如果可以，他早就把鹤见川乙女杀掉了，让罗生门整个吞下，完全消化掉，一点人体组织的碎片都不会留下。
但是不可以。
杀掉鹤见川乙女就像杀死一个更加疯狂的自己。他和鹤见川总是针尖对麦芒，没有一刻消停的时候，因为芥川龙之介这样的人看见他人与自己有着相似的阴暗面就会同时恨两个人。不过，或许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这也是他和她太过相似才导致的，鹤见川乙女也在恨着他。
也许最开始是嫉妒，贫民街的大家里，只有芥川龙之介拥有强大的异能力；被帮派追杀的同伴中，只有她最讨厌的芥川龙之介活了下来，连带着她也不愿意靠近芥川银；到了port mafia之后，还要被迫和芥川龙之介绑定在一起训练和做任务……
看着她的偏激、疯狂，有一种在照扭曲的镜子的感觉，虽然里面的画面是混乱无序的，但照的人很清楚，那就是自己。
port mafia的两个无心鬼永远处于病态的相互仇恨中。
06
接受太宰治的招揽之后，芥川龙之介回头去收拾同伴们死去的尸体。
太宰治远远地站在一边，出奇的耐心。
藤本、照子、里奈、山田……他最后才去触碰鹤见川的身体。
鹤见川乙女虽然因为奇怪的性格被某些弱者恐惧，但就身体素质而言，她确实只是个普通的少女，也并没有异能力。
她的身躯依旧柔软，但是已经冷得像鹤见川的水，上半身被染红了，最深颜色在心脏的位置上，芥川龙之介明白这就是她的死因。
一个没有心的孩子死于心脏上的枪伤，说起来也是荒谬。
芥川龙之介忍不住咬牙，鹤见川乙女就这样毫无意义地死了。那个某种程度和他极其类似的鹤见川乙女。
这是事实，为什么他难以接受。明明过去和鹤见川乙女也没有更深刻的感情。是大家的死亡让他也多愁善感了吗。
“啊，心脏好痛啊。”
本以为已经死掉的人突然开口说话。
他愚蠢的心脏突然惊喜地跳动起来。芥川龙之介厌恶这古怪的命运，也厌恶为此感到幸运的自己。水灾一样的厄运才是属于他们这些人的，如果有好运气来到，那么祂一定会带来更盛大的悲剧。
鹤见川乙女一如既往地懒散地带着流水线般的笑意说话，好像心口还在流血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啧，这里是地狱吗？死掉了居然还能看见你。”
“不幸的是，你还活着。”芥川龙之介冷嘲热讽道。
“是吗？”鹤见川乙女抬手捂住心口，似乎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了。
“芥川，可以把我的心挖出来吗？”她坐起身，用她惯用的语气，若无其事地说出了可怕的话语。
芥川龙之介无言地凝视着她的眼睛，确定她是认真的之后，他脸色苍白地点头，“好。”
漆黑的布刃迅速带出还在跳动的心脏，连带着两根白色的肋骨，摇摇欲坠。
鹤见川乙女微笑着从微微颤抖的罗生门上接过他们捂在自己心口，而她自己胸前的伤口已经变得完好无损了，甚至连因长期营养不良而苍白的脸色都变得红润动人。
“是故意的吗？芥川。”
莫名的，芥川龙之介从她寻常的微笑中读出了绝望的味道。他不能忍受，便急于摆脱这种脆弱的感觉。
“我和银要去port mafia。你呢？”
“你以为你在那种满是死亡的组织里能找到生存的意义吗？”
即使没有见证过不久前发生的事情，鹤见川乙女也确信这就是芥川龙之介想要索取的东西，或者说，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她是最了解他的人。
“太宰先生答应了我。”
“没错，那么这位小姐，你要不要来port mafia呢？在生死关头，你觉醒了异能力对吧。”露出一只鸢色眼睛的少年远远地站在一边，再次发出邀请。
“……现在的我可不需要什么生存的意义了啊。”
“你答应吗？”太宰治继续询问。
鹤见川乙女看向另一个人，那人正面色惨淡地看着她手里的器官。
“你最好离我远一点。”言下之意就是不希望她去了。
“当然，既然芥川都去了，我可不想有一天突然被他的仇人找上门来。”
但她反而答应了。
鹤见川乙女站起身来，随意地把手里曾经属于自己的一部分丢到草丛里面，心脏滚了两圈，在一块石头前停下来，再也不动了。
07
忧郁的月光像苍白的幽灵，在人类头顶上盘旋，夜色苍茫沉寂，这是个好夜晚。port mafia得到未来的两员大将；芥川龙之介找到了老师，鹤见川乙女还能自如地在人间活动。
今晚对所有人都是幸运的一夜。
所以，放声吧，不管你是想哭泣还是大笑。人的情绪是珍贵的宝物。
08
然而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那两个人今天会怎么样，黑蜥蜴的人都不知道，但是，他们此时的确是感激这位芥川大人的。
千真万确。
直到他们两个的背影在街道中远去，他们才开始“自己人”的交谈。
“呼——”“呼——”
有好几个人长舒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
“咳咳咳！”
那人的话语被极其剧烈而刻意的咳嗽声打断了。
说话的人迷茫地看向剧烈咳嗽并且对他以肘示意的同伴，又抬起头，惊讶地发现那位鹤见川小姐正回头，大幅度地冲他们挥着手。
但是很快被她身边的芥川龙之介用力拉了回来，鹤见川乙女才又恢复成背对着他们的样子。
距离实在是太远，黑蜥蜴的普通人完全看不清她刚才的表情，但是他们所有人都有感觉，鹤见川大人绝对是笑着的，没有第二种可能。
原来试图说话的那人呆直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好，不能说是惊恐，但这种异常着实令人感到怪异。就像面对异类的恐惧。
这次，直到鹤见川乙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人类视野的极限，他们才敢继续开口聊之前的话题。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感觉鹤见川大人其实比芥川大人还有恐怖，不，整个port mafia也许只有太宰干部能一较高下了。”
年轻的黑蜥蜴成员如是说道。
“那芥川大人不就相当于是中也干部吗？”有好事者补充道。
“哎哎哎我可没那么说过。”
又有人躲在人群里面说，“但这么说也没问题，鹤见川大人和芥川大人的相处方式，你们不觉得和太宰先生和中原先生相处的方式很像吗？鹤见川大人没有一天不去招惹芥川大人的吧。”
“而且反过来那两位也是……”
“好恐怖啊。”
“好恐怖啊。”
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同时在心里感叹，port mafia成名的组合里面怎么都不是正常人，心理健康问题实在堪忧啊。
09
“芥川酱，芥川？芥川君？芥川大人？”鹤见川乙女黏黏糊糊地走在他身边不停地叫他。
“你到底想做什么，鹤见川乙女。”
“别叫我的名字。”
她丢下裙摆，愤怒地盯着他，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
10
鹤见川乙女是一个不算名字的名字。
和大多数人不同的是，这个名字并不是她的父母给予她的。
她最初被人发现的时候是在鹤见川的下游，寒冷的冬天，一个刚出生的小女孩裹着医院的蓝色条纹病号服，被装在简陋的木盆里漂流而下。
于是发现她的人就那么叫她，鹤见川的小女孩，鹤见川乙女。像某个玩偶的系列名字。
像收留一只流浪的野猫一样，那个人就这样收留了她，没有给她相同的姓氏，所以他们也不是一家人，她只是一个会笑的人形玩偶。主人有一次用一朵廉价的红色绢花装点她，从此她就固执地抓住了那朵红花。
后来那个人经济情况变差了，搬到了另外的地方，和无数一时兴起的宠物主人或者有很多玩具的孩子一样，当然也没有带上多余的小猫玩偶。
小猫玩偶一无所有地被扫地出门。
鹤见川乙女就是这样来到贫民街的。
和贫民街大部分很有特色的孩子一样，鹤见川乙女在那些大人口中有自己的代号。
她被叫做“不会哭的偶人”，贫民街的小孩大多不怎么哭泣，这种行为既危险又没有意义，他们都不是有父母疼爱的孩子，哭泣是奢侈的行为，但鹤见川乙女更不一样，她的脸上永远挂着乖巧甜美的笑容，就是被殴打、被欺辱的时候也一样。
她开始的时候试图迎合所有人的想法，想让所有人都喜欢她。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没有人喜欢这样只会一个表情的人偶娃娃，连那些买家也一样。
曾有人这样说，被她那双笑着的眼睛看着的时候，感觉自己也要变成只会死板笑着没有心的偶人了，要么就是骂她像只诅咒人偶。被丢弃时也握在手里的红绢花也是这个时候不见的。
由于被恐惧和厌恶，她伤痕累累地在贫民街活过了被丢弃的第一个冬天。
第二年开始，她就与一个极小型的儿童互助群体一起生活了。
没人知道鹤见川乙女和芥川龙之介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遇见的，又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但就在他们谁也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这两个没有心的孩子已经形成了牢不可破的同盟，在死亡的威胁抱团取暖。
他们在雪地里颤抖着依偎在一起；分食同一块饼干后不约而同地把自己的二分之一让给银；在对方被成年人殴打的时候从背后敲打那人的脖颈；无数次狼狈的逃窜，无数次相对而眠……
这不是什么温馨浪漫的场景，有更多的时间，芥川龙之介会用手用力拉下她总是上扬的嘴角，嘲讽她伪装成玩偶的姿态，责备她试图讨好那些欺凌他们的大人的行为是多么愚蠢……
鹤见川乙女依旧带着那种微笑过着这种最底层的生活，尽管她开始笑着激怒别人，笑着挖陷阱，“不会哭的偶人”到底不是真的偶人。
他们争执不断，但不妨碍他们互相寄生着长大了。
但是鹤见川乙女有时候会想，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仿真度比较高的人偶，是不是会过得好一点。
不过没有人给她答案，橱窗里的人偶从来不会说话，真被做成人偶的孩子也失去讲述的机会了。她还是作为一个不合格的人偶和不合格的人类在活着。
芥川龙之介都比她更像个人。虽然他在别人口中也不是个人，而是个犬畜生。
鹤见川乙女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但她来到port mafia之后也没有试过自己取一个名字。因为芥川龙之介在这里，他知道她的过去，知道她的弱小和虚伪，如果她要改名字，肯定会被狠狠嘲笑。
至少她是那么认为的。
他们都厌恶自己的过去，然而任何一个人在，他们都无法摆脱那些痛苦的记忆。不提起过去是他们无言的默契。只要不提，那段被当成玩偶和犬畜生的日子就不存在，只要不提，就可以假装自己从来都是强大不可直视的Mafioso。
所以芥川龙之介很少提她的名字，连姓氏也很少，反正他需要她的时候，只要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他知道她会因此生气。
11
上一次他那么叫她的时候，还是“Q”失控。虽然当时她也听不见。
鹤见川乙女惯来是伪装成柔美可爱的小女孩形象的，试问，一个“心思单纯善良”的少女，在看见port mafia大楼里出现一个幼稚的小孩子会做什么呢？
她温柔地蹲下身给了梦野久作一个多余的拥抱。
然后，“Q”毫无征兆地发动了异能，脸上带着诡异地笑容，“好好呀，你们从小到大一直在一起玩游戏吧，为什么不带上我呢。真讨厌。”
此时芥川龙之介就在她的身边，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直面鹤见川乙女异能的时候，为此他在医疗部躺了一整个月。
“鹤见川乙女，醒醒。”
他只能一边躲避一边试图唤醒陷入疯狂的搭档，但这是无用之功。
“穿裙子的杀人鬼”那双深邃而单纯的绿眼睛变得赤红，瞳孔无力聚焦，躯体混乱地变形，刀、鞭、刺，饶是对面的人行动灵活也难以挡住所有的攻击。
血液从他的各处弥散开来。
她现在只知道进攻不知道防守，甚至连愈合的功能都被限制了，芥川龙之介不能如往常一般任意伤害，只能力图控制住她，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黑色的眼睛和绿色的眼睛对在一起。
不知道鹤见川乙女究竟看见了什么场景，她仰起了头颅，眼含泪水，空空的眼瞳如绿色的晨雾，驱不散，看不清。她的眼中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感情，然而芥川龙之介并不理解。
“一起下地狱吧，芥川龙之介。”
改造过的发丝不断延长，将两个人亲密无间地捆起来，不断向内收紧，如果再不阻止，迟早会被长发割碎成分不清彼此的血肉。
她咬上身下人跳动的脖颈，两颗尖尖的虎牙都染上的血色，很快就被她舔掉了，像品味一个喜欢的小蛋糕。
“别再发疯了，快点醒醒，鹤见川乙女。”
“还活着啊，看来我还没来晚呢。”
太宰治进来，绕过就在门口的芥川龙之介和鹤见川乙女，轻松抓住四处躲藏的梦野久作，无效掉他的异能力。
“讨厌！讨厌太宰——！”
在诡异玩偶消失的一刹那，鹤见川乙女绿色的眼睛重新找回神采，尽管那全是恐惧的情绪，发丝制成的牢笼被收回去。
芥川龙之介当时最后的记忆是“Q”尖利的童音，随后就是空虚的一片黑暗。再次有意识已经是在明亮的医务室了。
失血过多加上各种稀奇古怪的外伤内伤，能捡回来一条命已经是幸运了。鹤见川乙女稍微好上一点，但她清醒之后自己就能愈合，因此也不耽误她继续做任务。
那个月里，她一次也没来过医务室。
甚至连太宰治都来过那么一回。
心思深沉的男人意味不明地提醒他，“有时候无知的人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芥川君，你懂这个道理吗？”
他不懂。
芥川龙之介只知道，想要的东西要立刻去占有，无知的人只会不断错过机会。
12
现在也是一样的，鹤见川乙女生气了，他有必要处理这种情况。不是为了鹤见川乙女，只是为了之后工作的效率着想。
“你想去哪里？”
问出这样的话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妥协了。
尽管芥川龙之介直到现在仍然觉得鹤见川乙女的错误更大。为什么见面总是迟到，为什么对那些下层人员也要用那种语气说话，为什么想和他出来要先问其他人……她太擅长激怒人。
但是她生气了。
为了port mafia，适当的妥协也是可以接受的，或者说，这是一场利益交换。
他是这样认为的。
利益交换的条件来了。
“那就去一个地方吧。”
鹤见川乙女慢慢地转头，深思熟虑般说出那么一句话，不像是得胜后的自满，然而她究竟是怎么想的，谁也猜不到。
“走吧芥川酱。”
13
两个人一起走到郊外的一片荒芜原野上，这里离贫民街都很近了，但即使是这种地方，里面的人也是出来不了的。
鹤见川乙女直接后倒，仰面躺在雪地上，两手放在脑后，手腕处雪白的肌肤非常透彻，在日光下几乎是明亮的，她相当自我地放空自己。完全没有在意一边芥川龙之介在做什么。把人叫到这里来了，又完全不顾及对方，只有鹤见川乙女会这样做了。她最擅长把芥川龙之介当成空气。
她苍白的嘴唇平直一线，她极其轻微地说着某句话，几乎微不可闻，比树上落下的雪声更飘渺。也许她根本不想让人听见自己在说什么，但她总归是说出声了。
芥川龙之介靠得非常近才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你好吗？芥川君。”
“你好吗？芥川君。”
“你好吗？芥川君。”
她一连说了好几遍，都是完全一样的、同一句话。
芥川龙之介从第一遍开始就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是像看傻瓜一样看着她。
“你听到了吗？”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她睁着那双大而漂亮的绿色眼睛，上面好像蒙上了一层青色的泡沫，就像鹤见川的美丽水面，她蹬了几脚，把雪地里的雪花都舞到空气中，“算了，没关系的，确实不应该是你说……应该是我说才对嘛。”
“你好吗？我很好。”
鹤见川乙女大声喊了出来，树头的雪花也为之振动，噗簌噗簌地掉着泪。
随后她不可抑制地狂笑起来，笑得四肢乱颤，眼泪都笑出来了，“这个时候要有雪山才对啊。”
没有雪山就没有回音，所以她才没有听到回应。
芥川龙之介有心无心地听着她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不再看她秀丽的面庞，转而看向远方。
他不理解鹤见川乙女为什么固执地想让他到这里来，但既然她不想说，那他就不会知道；既然她不想说，那么他不会逼迫她说出口。
反正她想说的时候自己就会说了，堵都堵不住她的嘴。他也没那么想听。芥川龙之介自己也没有察觉，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点冷淡的笑意。
14
一次，看似寻常的任务当中，鹤见川乙女就意外地多愁善感，喋喋不休地说些愚蠢的话题。
“你觉得我们会有下辈子吗？那时候我们还会是相依为命的搭档吗？”她轻佻而虚浮地样子显得很奇怪。
“需要我给你打119吗？”
“回答我芥川。”
“这辈子都过不好的人就不要想下辈子了，还有，不要那么肉麻。”
“我觉得会有哦。”鹤见川乙女露出一个轻轻的微笑来，这个笑容和往常的都不一样，像雪地里的长春藤嫩芽，也许下一秒就会被雪埋没了。
“不过我们到时候不一定能再见了，即使有机会再见也不一定会是搭档，就算是，不记得现在事情的两个人，对于现在的我们也没有意义了对吗？芥川。我们的缘分只有这些时日了。”
“你觉得有意义就有意义。”
“这是在敷衍我吗。”鹤见川乙女闭上眼睛，跟随自己的直觉往前走，不知道她会去往哪里。
15
鹤见川乙女会走向死路。
每个人都会死。
然而这种说法放在鹤见川乙女身上就会让人怀疑。毕竟从她被太宰干部带回port mafia的那一天起，她好像就再也没长大过，受再重的伤也能立即愈合。
至少芥川龙之介没想过她有一天会奄奄一息地躺在自己怀里，他本以为两个人会这样一直折磨彼此，而他一定会先她离开。
现在就像是贫民街的那个夜晚。
鹤见川乙女异能力的名字很少有人知道，或者说，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这个异能力并不如外人所想的那样，有一个凶残冷酷的名字。
相反，她异能力的名字温柔到脆弱：
——沉默的玫瑰。
沉默的玫瑰就是沉默的爱，一旦被发现，玫瑰和爱都会枯萎。
但那朵玫瑰早就被斩首了，还活动于世的只是精美的永生花，哪怕这朵花长久以来都是完美而不曾改变的。
16
鹤见川乙女的这几年的偷来的，她不想、不敢、不能也不舍得放弃好好活着世界上的机会。她最开始并不清楚自己爱的人究竟是谁。
她在那天晚上许久后才感到了不安，就像自己藏在深海里面，只能等某个特定的人拉出海面的不安。
这个人究竟是谁？
她想过是银、是“活”过来后看到的太宰干部，想过是死去的某个同伴……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芥川龙之介。
他们某些方面很像，比如他们都偏执、专注、不惧死亡……芥川龙之介是个强大勇敢的搭档，也许把他当作自己爱的人反而逊色了。
在她隐约意识到之后，鹤见川乙女开始变本加厉地挑衅他，她几乎是时刻在想，生怕浪费了机会，但即使不去做这些讨嫌的事情，芥川龙之介也不可能意识到她的爱，更不可能去爱上她。
鹤见川乙女理当为此欣慰，只要一直没有发现爱的存在，她就可以一直沉默地存在下去，长久地和芥川纠葛下去。只是她心里为什么会感到酸涩。
她没有渴求不应该存在的爱，完全没有必要。
17
“我不是在捉弄你，你也应该知道，你做这种事情比较多。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芥川龙之介的感情就像火山，他能忍耐良久，但是一开始就止不住。
“……你对我来说，是——是独一无二的，我想留在你身边。”
芥川龙之介说得很慢，鹤见川乙女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打断他的话，但是她没有，她固执地听完了。
“芥川，我们一点也不像，你是更勇敢的人。”她感叹道。
“什么？”
是他的爱亲自将她送上黄泉路。
“芥川龙之介，我是缠你身的恶鬼，你害怕了吗？”鹤见川乙女最后还有心情与他调笑，尽管此刻她像刀刻一般的微笑也即将不复存在了。
他的脸色为之一变。
在芥川龙之介发现她爱他的那一刻，他才会意识到——
鹤见川乙女早就死掉了。
为什么她突然死而复生，为什么她的样子一直没有变过，为什么太宰先生从来不去触碰鹤见川乙女……这一切都有了解释。
“醒醒！”芥川龙之介嘶哑着声音喊道，颤抖着与她十指相扣。
鹤见川乙女没有反应，他就像打一个没有任何线路连接的电话。在这种时候，她脸上面具般的笑容终于消失不见了。她的心口有一个血窟窿，然而里面的血早就流干了。
“再不起来……我就要叫你的名字了。”
他最终还是没有再叫鹤见川乙女的名字。
她的身体，和芥川龙之介接触过的任何一具尸首都一样，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温度，没有尊严、没有灵魂、任人摆布。
他不承认这是鹤见川乙女。
傲慢的她、癫狂的她、脆弱的她，不是这样的。
18
时间不能被记录了，因为当事人也刻意忽略了它的流逝。总之是某个早晨，芥川龙之介来到她的房间，整理鹤见川乙女的遗物。
她的房间里没有多少东西，就像早就知道有一天自己会离开，简洁地像酒店的套房，没有明显的个人特点。她早就做好告别的准备。
芥川龙之介将房间翻了不下十几遍，但除了第一次找到的一本书，再没有其他的私人物品。
他翻开，扉页里面写着一句话：
“芥川酱对不起，因为我是个胆小鬼，所以不敢说爱你。”
继续翻动，中间夹着两张电影的票根：
——《情书》。
房间的窗帘微微摇晃，白色的风铃响了。就像是过去的鹤见川乙女在恶作剧一样。
芥川龙之介没有看过《情书》，也不是感情敏锐的人，但他突然福至心灵般明白了鹤见川乙女未曾说出口的话。
19
鹤见川乙女离开后的某一天，芥川龙之介心血来潮跑到port mafia约定俗成的公墓里面。他之前不太愿意来看她，也就不记得她的位置在哪里。
这里满是坟墓，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属于那个无心鬼的。
照片上的她是在一座雪山上，微笑着看着镜头。芥川龙之介看着那幅画面，又想到了那一天鹤见川乙女躺着雪地里问他“你好吗？芥川君”的样子。
如果他当时就发现了，也不过是提前与她分别。
面无表情的男人回忆之后鹤见川乙女还说过什么，内容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像烟雾一样转瞬即逝。
但是芥川龙之介忘记她的声音了。
他以为自己大声地呐喊了，然而只是细若蚊蝇的一句，“……我很不好。”
如此，不合时宜。
就像那天雪地上的月亮，并不曾照亮雪地上的任何一个人。
20
port mafia有两个无心鬼。
没心没肺与真心实意，猜猜看，谁是没心没肺，谁是真心实意。
无心鬼死于心脏上的伤，这就是他们的死因。
芥川龙之介没有看过《情书》。他当然想不到这是渡边博子对她死去的未婚夫说的话，也就联想不到其他更多的事情。
作者看过，《情书》是真的好看。然而岩井俊二的《情书》是温柔青涩的故事，我的文是两个疯子的故事。
从好几个地方应该都能看出来鹤见川已经死了。
明明最开始是想写个无厘头小姐姐和芥川酱的搞笑文的，是我的笔有自己的想法。
下次写甜文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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