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管事傻眼了,语塞了,想要再劝说些什么,却又在宝镜的这番话面前败下阵来。
作为萧逸恪的心腹,俞管事向来是个眼明心亮之人,哪里敢勉强宝镜,最后只好妥协。
“小公子,你若是要在这里住几天也没甚么,只是这苑子里还住了些其他人,小公子不与他们熟识,大可不必理会他们。”
“若是觉得哪里不愉快了,也可随时遣人与我说一声。”
之后,俞管事就张罗着给宝镜安置住处,抽调伺候的人手,安置物件儿等诸般杂务。
宝镜先谢过俞管事,又道:“可不可以不要把绿蕉轩的人调过来?我就在这里耍几天,用这个苑子里原本的人手就行了。”
“或者不用别人伺候也行,我自己能行。”
俞管事知道宝镜这是不愿意将别人牵扯进来的意思,不由得暗叹宝镜的单纯和心善。
他表面上当然是笑眯眯地应是,私下里却快速将夏园里得用的人手抽调出来一些,又悄悄嘱咐那几个伶俐的,一定要看顾好小公子的安全。
宝镜高高兴兴地进驻海棠苑了,却不知道在他面前和蔼慈祥,一副老好人模样的俞管事转头就变了脸,雷厉风行地撒出人手,四处寻访自家主子的踪迹。
俞管事也是没有办法,这回主子外出,居然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主子临走前虽曾仔细叮嘱过他好生照顾着宝镜,不能有差,但俞管事毕竟只是个管事,有些事着实管不得,只能等主子回来主持大局。
他又不能大张旗鼓地去寻人,生怕主子原有什么打算,被他坏了事,只能私底下悄悄派人去找。
且不说俞管事那边如何焦头烂额,再说宝镜这边。
昨夜睡足了一个饱饱的觉,宝镜起来后梳洗用饭,精神十分良好。
且不知道俞管事怎么调.教的人手,乍然换了地方,他除了面对那些新面孔时有些不自在之外,其他地方竟也没甚么太不习惯的地方。
吃饱喝足,宝镜就准备出去探索一下海棠苑的秘密。
谁知还不待他出去,已有一群陌生人主动找上门来。
宝镜听罢下人传话,感觉很诧异:“你说......他们是来拜访我的?”
那来通报的小厮叫作杨柳,因被宝镜的美貌暴击“煞”得厉害,从昨日起就不怎么敢抬头看他,只羞涩点头。
“是的。他们都是原住在海棠苑的公子们。为首的两位是白术公子和夏芍公子,他们在在这苑子里住的时间最久,资格最老。”
“其他几位公子少则一年,多则三四年,也算是这里的老人儿了。”
“他们.......”宝镜想了想:“也是在夏园里做事的吗?”
小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支吾着应是。
宝镜于是兴致勃勃地站起身来,吩咐道:“既然是来拜访我的,就快请他们进来吧!”
随着一阵脚步声靠近,宝镜与来访的客人门在花厅里碰了面。
甫一见面,两方人都不由得怔了一怔。
夏芍等人是震惊于宝镜的姿容慑人,宝镜则是被这鱼贯而入,容貌风姿各有千秋的漂亮青年们看花眼了。
还不等白夏他们出声,宝镜已是情不自禁地赞叹出声:“哇.......你们可真好看呀~”
在他们妖精的地界里,只有狐族、花妖族等少数几个族群出美人,其他的小妖小怪们若不幻化一番,都丑得没法见人。
宝镜虽看惯了自家两个姊姊的花容月貌,但一下子碰到这么些好看的人类聚在一处,还美得各各不同,不由得发出一记发自肺腑的赞叹之声。
被一个生得处处比自己好看的人真心夸赞长得美,那是怎样一种体验?
夏芍等人说不出来,但大部分人都忍不住红了脸,来时路上打叠起来的万般敌意已不知何时消散了大半。
白术最先回过神,微笑着道:“宝镜公子谬赞了,我等愧不敢当。”
又道:“我们听说宝镜公子新进了海棠苑,作为邻居,我们就想着过来打扰一番,彼此认识认识,以后也好相处。”
这话一出,屋内滞涩的气氛瞬时流动起来,一时众人分宾主落座,又有手脚利落的婢仆送上茶果点心,供众人享用。
夏芍留意着宝镜这里的摆件装饰,还有他一身衣饰用度,入眼之物尽皆珍贵,心里就如同被浓酸侵蚀,十分不快;
又见宝镜生得俊秀不似凡人,气质容貌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不由得绞起一片嫉妒心肠,喉咙里如同哽了鱼刺,想要吐却又卡得厉害。
眼见着宝镜与白术等人说过几句之后,彼此间竟有了几分和乐融融的意味,夏芍更是像被蛇口噬咬,万般难受起来。
他突然出声道:“宝镜公子,初次见面,没甚么好东西送给你,只有昨日我亲手调制的润肤膏子和香粉各一盒,权作礼物送上,希望你不要嫌弃才好。”
夏芍说得客气,从身边的小厮手里接过一个盒子,推到宝镜身前。
白术见了一惊,踌躇一下刚要开口,却被夏芍一个狠厉的眼神堵了回去。
夏芍将那盒子打开,捧出一个小瓷罐来,嘴角带着一丝奇异的微笑。
“我向来都是用自己调制的膏子的,润泽度好,还能使皮肤更加透白。宝镜公子用用看?”
一面说着,夏芍已是将那瓷罐打开,要挑出些来给宝镜抹在脸上。
见到这一幕,屋内七八个人,倒有三四个变了脸色。
他们都是在这里住久了的,夏芍的底细也约略知道几分,自然晓得他有秘方,喜欢以毒物调制香粉脂膏。夏芍的肌肤也确实因此比他们的更白皙些,但是......
众人齐齐去看宝镜那白里透红的脸蛋儿。
不得不说,宝镜那气色、那肤质,不但如同上好的定窑白釉一般,胎釉轻薄,细腻莹润,更兼具健康润泽之色,活力十足。
就好像那刚刚熟透的蜜桃儿,瞧着就让人欢喜,恨不得上手去揉揉捏捏一番。
这样一对比,夏芍的肤色反而白得有些不自然了,更有股子令人不适的青白死气,很显然落了下乘。
既然如此,他还要送宝镜自己调制的膏粉,那其心就很可疑了。
若夏芍心再狠些,往那罐子膏子和香粉里掺了多份量的毒物,那一旦抹在脸上......
有人轻轻打了个冷颤,觉得夏芍过于狠毒,想要开口提醒宝镜,又害怕得罪夏、白二人,正在犹豫,却见宝镜稀奇地看着那罐子脂膏道:“夏公子喜欢用这润肤的膏子吗?那我劝你不要用了。”
夏芍脸色一沉:“怎么了?”
宝镜认真道:“这膏子有毒呀。”
说着,他又将香粉盒打开看了看,摇头道:“香粉也有毒。”
说罢,他仔细瞧了瞧夏芍的脸和放在桌上的手,劝说道。
“你中毒了呀,是不是因为这膏子用多了?还是快去找个郎中来瞧瞧吧。好在毒素不太多,只要多多调理,好好吃药,一定能恢复的!”
所有人都不由得大吃一惊。
夏芍将脂膏罐子往桌上一摔,大怒道:“你在浑说些什么?!你说谁中毒了?这膏子香粉更没有毒!”
“别以为你有主子撑腰,就能横行霸道了!这里可是我的地盘!你再胡说八道,看我能不能饶得了你!”
一边说着,夏芍已是立起身来,逼近宝镜。
却不料一晃眼间,夏芍面前出现了几个身强体壮的小厮,他们围成一圈,将宝镜挡在了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夏芍。
夏芍被气得头顶生烟,涨红了脸,怒吼一声:“此处可是待不得了,我们走!”
说罢,他捞起那盛膏粉的盒子,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