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烬余夜 第22章 Chapter 22

电话被挂断，屏幕上那持续了近一个小时连绵起伏的波纹也在瞬时间持平，再无波动。

姜雪晴关闭监听装置，似有些手足无措，看向一旁掐着下巴思考的程暮寒，解释道：

“我也只是撞撞运气，看看他们会不会交流一些与旧案相关的线索...”

“没想到...除了咱们总域外...其他九个总域都在怀疑林专家...”

“我们...是不是也该问问了？”

“还是等那小子自己说吧，”郑毅站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就怕问了后他又瞎想，回到之前那种警惕的状态就完球了。”

“不过，听那两个人的意思，这小子还没少去K18那边套话了，可够厉害的。”

“我在ZT15那会要是碰见这么一个心理学家，就不至于混不下去了。”

林光霁作为唯一一名被ZT15认证的外部协助专家，早在加入ZT总域前，就已经在协助他们进行着侦办勿忘涉案案件的工作。

如今，郑毅曾引以为傲的徒弟，也是现如今接手了他的位置的一队队长叶肆，已经在林光霁的几次协助下，顺利破获了难以计数的疑难杂案，获得多次表彰。

这大概也是林光霁在各总域小有名气的原因之一。

“想什么呢郑副，你要是在那会儿碰见个这样的心理学家，估计现在ZT15的一队队长还是你，等着被那狐狸使唤死吧。”冉煦窃笑道：“哪能有机会在这跟我们威风了，还混了个仅次程暮寒的副队长当。”

听闻这话，郑毅一盒烟砸了过去：“你小子还真有脸说啊，原本这副队就该是你的！谁不知道你和程队还是新人那会就单枪匹马的无伤杀穿了勿忘老巢的事啊。”

“结果某人为了多摸鱼，以郑副年龄大为由推给了他。”姜雪晴随声附和。

“我说的是郑副经验老道，你别在这偷换概念。”冉煦将那盒烟抛了回去。

“得了吧，你们这点小心思我还不明白？行了行了又开小差了，说正事。”

冉煦清了清嗓，仰起头看向身后的白板，用手指勾勒出每一条已知线索：“现在咱们也收获了不少旧案相关的情报，至少知道了更多关于荼蘼小队的事情，鬼狐也可以作为一个新方向进行调查。”

“至于那林狐狸...”

他故意提及林光霁，瞥向程暮寒，便看人眉头又紧皱了几分，一向安坐如山的他此刻也不自觉前倾身体，满是担忧。

“哟？这么担心，那还不赶紧打个电话问问？”冉煦打趣道。

“老大嘴笨你还不知道吗，理解理解。”姜雪晴急忙踢了他一脚，生怕他再故意挑事。

“他那是嘴笨吗？就是大字一个，怂。”

“老大要是怂的话，这世界上还有勇的人吗...”

“姜雪晴。”

程暮寒适时回神，把人吓了一大跳，声音洪亮的答复到：“我在！”

“搜集与鬼狐相关的作战记录，必要时可入侵各总域云端储存系统。”

程暮寒取下工作证，交给姜雪晴，方便她利用许可进行调查。

“好的老大！交给我吧！”

“郑副，在会议室内额外安装四块手写板，等林顾问回来后维护一下他的通用型奥特瑞。”

几人日常使用的那块白板如今已然填满线索，每次有人进入办公室时也必须遮挡起来，十分麻烦。

更何况，在如今这般科技发达的时代，林光霁却依旧坚持手写分析，这一小片天地根本不足以他发挥。

四块可能都不太够，郑毅在脑海里渐渐构思出一套完整的器械，或许能更加充分的利用起会议室内空间。

“行，这小子对电子设备真是一窍不通啊，天天写那么多字也不嫌累。”

“冉煦，把你手中的标本放回生物室，重新核对一遍林顾问的分析材料和接下来的计划安排，准备收尾内鬼案。”

“他送来了？”

“你过去拿。”

“传真机是干什么的？”

“他和他的助手都在忙，东西放前台了。”

“哈？真有你的，是谁陪你走过...”

“我出任务，下班别忘记锁门。”

程暮寒果断扭头离开，不听冉煦一句废话，惹得姜雪晴和郑毅爆笑如雷。

“该，被无视了吧，让你作死。”姜雪晴扶着他颤抖的手臂，努力把气急败坏的人拽回桌边坐下。

“无语，我就没见过他那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白浪费这么个好皮囊，和工作过一辈子去吧。”

“那也比你好。”

“你单一辈子。”

二人不约而同的向彼此做出鄙视手势，被郑毅抬手打断，不分敌友的揉起两颗毛绒脑袋。

“你俩都够幼稚的，多大了，我丫头都不这么和人吵架。”

“要说幼稚，程暮寒他最幼稚！”

提到伤心事，冉煦气不打一出来：“我真是服了，不就是上周抽烟把文件烧了个洞吗，还在这跟我生气呢？”

“你也不看看烧的是谁传来的文件。”郑毅叼起一颗烟，走去距离二人最远的窗边，打开窗户抽了起来。

“就是，林专家要是不在总域，百年不准时提交一次分析，不是超前就是超后。”

“好不容易准时一次，还让你给烫个大窟窿，不训你训谁？”

“去去去，看你的小说去。”冉煦一脚把人的旋转椅蹬远，又把矛头指向郑毅：“郑副，你也别笑话我，搞不好下一个就是你。”

“我平常又不和你小子似的哐哐抽，而且我这工位还守着花盆，也随身携带便携式烟灰缸，绝对烧不了。”

见人要往花盆里抖烟灰，姜雪晴急忙阻止：“郑副别，那花儿是ZT18送的，市面上好像卖一千。”

“靠，那我换一个，离它远点。”

郑毅往远处挪了挪，贴近墙角的那棵树，却又被冉煦阻止：“那个树K17送的，更贵。”

“咱往窗台上摆两盆绿萝不行吗，尽整些个花里胡哨的...”

“这还都是人家蛇特等看不上眼才送过来的，不然轮不到咱们。”冉煦无奈摊手。

“他那办公室都快成热带雨林了，真养蛇呢...”

“可别说了，我上次替程暮寒去送文件，刚打开门，一大噗啦就落我脸上了，差点没给我吓死。”冉煦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大噗啦蝶？那得多大个才能把你吓死？”

“比我脑袋还大，张着嘴就来了。”

“滚蛋，你可没那小子撒谎的能耐，还唬我。”

二人在一旁聊着闲嗑，姜雪晴一边听，一边利用程暮寒的工作证进入总域云端系统。

注意到相关情报并不算少，她翻出一块新硬盘，贴上红色标签纸后，把所有相关文件下载下来。

忽然，屏幕右下角弹出消息，点击，打开：“嗯？ZT15回信了，让我看看...”

郑毅二人听闻也迅速靠近，却见一段千字长文充满了对话框，登时满脸震惊。

“叶肆队长的意思是说，这次ZT15侦办的案件本来也是要林专家协助的，”

姜雪晴迅速滑过文字，析出其中的要点：“但是那会林专家的论文剽窃风波已经被隐约掀起，他和他的助手都忙于研究分部的工作，没有时间前来帮忙。”

“可研究总部的人不知道从哪听了信，派来总部的一个心理学家，妄图借着林专家的名义过来协助他们。”

“叶肆队长与林专家确认过后，便也顺着林专家的计划放任他们介入。却没想到那些人更加蹬鼻子上脸，使得那本就无法在期限内完成的工作更是雪上加霜...”

“还有语音？听听。”冉煦扬了扬下巴，示意姜雪晴公放。

“小雪晴，我和你说，要是我们一队里有人突然异变了，多半是被气的。你们ZT17先把那个总部来的专家弄死再来搞我们！”

温婉的男声此刻已染上怒火，急促气息间话语也微微颤抖着。

“小叶都发火了？那他的跟班得掀桌子了吧。”郑毅无奈叹息。

“一队会议室的玻璃门已经被猰犬甩成粉碎性骨折了，他现在正在外面跑圈。”

“笑死，快让我看看...”

冉煦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迅速跑去窗边探头看，却在那格外耀眼的红发身周发现了一更为瞩目的青绿色纸伞，伞下人像条蛇一般与对方纠缠不止。

“哟，那是蛇虺？”

“还真是。”郑毅拿出望远镜，确认过后递给了姜雪晴。

“哇...蛇特等的性格可不是一般的恶劣啊。”

姜雪晴透过望远镜清楚的看到，蛇虺用手肘挽住了伞柄，正握着一杯草莓口味圣代在内圈散步，还不时的拿起盛满冰淇淋的勺子逗弄着一旁体力不支的猰犬。

待身旁人经不住诱惑，张开嘴想要吃下时，他又手疾眼快的抽回吃掉，吐出蛇信子一般的分舌挑衅着对方，险些被人抓住耳侧缠有蛇形银饰的编发扯回。

“简直是珍馐美馔！”

姜雪晴捂住嘴无声尖叫，果断拿出手机，在摄像头外扣上郑毅为她专门打造的高倍镜开始录像。

“是够损的，我在ZT15带新人训练那会，都只是抱着西瓜躲阴凉地而已，他这直接就拿着雪糕跟着人家跑内圈了。”

郑毅也有些嘴馋，走去休息室拎了三根雪糕过来，递给姜雪晴二人。

看着被激怒的猰犬向着蛇虺冲刺起来，冉煦灵机一动：

“哎，这招好像真挺好用的，下次那狐狸跑圈时要是跟不上咱们，我就拿罐汽水在他前面喝。”

“呛不死你小子。”郑毅给了人一脚。

冉煦不信邪，还真跑去休息室里拿了罐汽水出来，没跑两步就被呛了一口，把姜雪晴二人吓一大跳，急忙给他拍着后背顺气。

“你这臭小子，真是怕自己活的轻松是吧，快喘气！”

“笑死我了，不知道好奇心害死猫吗，竟然还敢试...”

“哇靠...”冉煦大喘一口气，活了过来，在二人担忧的目光中瘫坐在地休息：“是没呛死，被你俩这手劲拍死了...”

姜雪晴擦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给人递去纸巾：“林专家是属于爆发型，虽然腿不长，但倒腾的快呀，短距离冲刺可没人追的上。”

“你属于持久型，跑个好几千米的马拉松才喘一喘，林专家可是连咱们日常训练的三千米都跑不下半程的，不能比。”

“哎，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冉煦擦干净脸，随意拽过自己的椅子坐上去：“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带林狐狸集训的时候吗？”

“那会儿他每天都得晕个几次，被程暮寒拎去医务室打个卡再拖回来继续。最夸张的时候好像是一天进去医务室五次吧，一个人喝了一排葡萄糖注射液，把蛇虺都整无语了。”

回想起那时的日常，三人忍不住发笑。

或许正是因为这段无忧无虑的时光，林光霁才开始放松警惕，渐渐靠近四人，逐渐接受他们的好意。

“是呀，老大那会也天天愁眉苦脸的捂着头，反反复复的修改着林专家的训练计划。一边说着怎么会有身体素质这么差的人，训练力度必须到位，一边偷偷给林专家放水，故意无视他耍小聪明的伎俩。”

“嘻嘻，我CP好甜。”

姜雪晴捧着脸来回扭动，也就这种时候，她看起来像是电视剧里那般花季少女的模样。

“唉，那狐狸最近也忙，一直没来和咱们训练，不知道能不能跑下来三千了。”

“是哦，不然等哪天林专家获取到奥特瑞和作战许可了，跟咱们外出作战时的体力消耗都是个大问题...”

“说不准啊，那小子之前一直按照程队制定的计划训练，确实有成效，坚持下去的话肯定短板能提升，优势能突破。”

通常情况下，精神力消耗过大时，很容易导致神情恍惚等症状，如果体力再不能强劲一些，是完全无法胜任S级以上高强度作战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林光霁确实是众多作战人员中的一大特例，这也是程暮寒最为欣赏他的过人之处。

相较于程暮寒直面勿忘的近距离作战方式，林光霁则更擅长于发掘自身优势以灵活对敌。

他不仅能够根据当下各种情况及时接替程暮寒的总指挥一职，还可以随机应变，利用一把通用型奥特瑞完成远近战切换，在最适合自己的位置尽可能的命中敌人弱点，为四人创造进攻机会。

更何况，林光霁的拿手好戏是充当诱饵，趁敌人毫无防备时迅速奇袭，以完成独自击杀。

连无人能敌的程暮寒也曾因为林光霁那让人捉摸不透的奇袭，在与他的切磋之中连续败下阵来。

只是可惜，林光霁在作战方面的过人之处，目前也仅有他们四人知晓。

“不得不服，程队给咱们每个人制定的这些计划真的是针对性很强，比我在ZT15那会制定的计划专业多了。”郑毅忍不住夸赞道。

“可别提了郑副，大学的时候我就是跟他练的，原来我那身板看起来就和林狐狸差不多，瘦高一竹竿。”

“你们看现在这肌肉，这身材。”

冉煦掀起运动背心，“啪”的一声拍在自己的腹肌上，心满意足，惹得姜雪晴一脸无语。

“呸，腹肌谁没有，我也...”

见人准备掀起衣物，郑毅手疾眼快的按住了她：“停，小丫头家家的跟我们几个老爷们混傻了？”

“啊！好气！我也想当男孩子！”

这句话姜雪晴一天能喊八百遍，冉煦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在一旁窃笑道：“郑副在这呢，别乱说话啊。”

“滚啊，你是蛔虫吗！”

“我是你的知心大哥哥。”

冉煦起身走来，站在姜雪晴身侧单手撑墙，掀起自己那飘逸的中分刘海，学着偶像的舞台Ending耍起帅来。

换作其他人，或许早就已经被俘获芳心，但姜雪晴无动于衷，甚至还有点想吐。

“咦惹...恶心心...”她如此评价。

“呕...”郑毅也扭过头去。

“啧，过分了啊。”

三人相视而笑，再次齐齐的趴在窗台，看向操场上依旧争吵不休的蛇虺和猰犬，继续闲聊着。

“对了，林专家那事好像真不用咱们去调查澄清了，”姜雪晴瞟了眼ZT次域话题排行榜，忽然回想起这件事：“刘助手给我讲了下来龙去脉，说林专家告诉咱们，现在只需要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顺水推舟。”

“哟，什么情况？”冉煦忍不住捧哏。

“这事就和碟中谍似的，我这口才可一时半会说不明白，你等收尾时候听吧。”

姜雪晴捂着嘴窃笑，果不其然被人怼了一拳：“你有病吧，故意吊我胃口？”

“一包果茶。”

对于重度果茶爱好者来说，这一袋无疑是重创。

冉煦无视了她的威胁，慢条斯理走回办公桌，检查自己的零食库是不是早就已经被这两个馋猫掏光了。

“也对，程暮寒都说要准备收尾了，到时候肯定得和之前一样，把这些事捋顺一遍，就都明白了。”

姜雪晴微微一笑，瞬间抄起自己桌面上的梳子和皮筋冲向冉煦。这气势把人吓了一跳，即刻拿起桌面上的果茶包挡在了她面前。

“这么不相信我的手艺？”

“相信，但今天有约，特意做的发型，别搞。”

“行吧。”

姜雪晴放下梳子，拆开果茶，极其自然的放入冉煦杯子里，端去饮水机边接冷水。

“哎，不对啊，我上次不是给你买了一盒吗？都喝没了？”

“林专家也说这个味道超级好喝的，我就多塞给了他几包。”

姜雪晴像个仓鼠一样，抱着杯子心满意足的喝了起来。

“行吧行吧，看在你们总是分我零食吃的份上，我再多买几盒，到时候自己来翻。”冉煦拿出手机，再次下单。

“煦哥万岁！”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冉煦故意拢起耳朵，贴近姜雪晴，瞬时间挨了一脚：“别蹬鼻子上脸。”

“郑副真不尝尝？”

“我可喝不了你们那些又酸又甜的东西，你小子之前送的这罐茶叶就够喝一阵子的了。”

他拍了拍摆在桌面最显眼地方的宝贝普洱，生怕没人知道是冉煦这浑小子好价钱来的茶叶，专门给他郑副庆祝半古稀之年的生日礼物。

“拿回去给琼琼喝呗，小孩子都喜欢这种口味。”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郑毅走上前，揉了把冉煦的头发，拿走一包果茶。

“再揉一下，正好多拿一包。”冉煦往前探头。

“行行行，反正也弄了老子一手粘了吧唧的东西，给你揉炸毛喽。”

看着二人幸福的氛围，姜雪晴也满脸笑意：“哎呀，咱们队真是盛产死鸭子哦...”

她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背着手踱步离开，随后抱着两袋零食走回，准备整理刚刚下载好的文件，也被冉煦一胳膊勒了过来，把顺滑的头发揉的杂乱。

“你们几个小屁孩啊，明明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长不大...”

郑毅满目溺爱，轻叹一口气：“长不大也好，有理由往你们郑副身后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