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又过了好几天,路羽还是没给出个准确的答复,而齐青淮似乎也不着急,只照常发着问候的消息。
给路羽打电话的人,除了推销,就只有有张红英。
“路老师,我、我不打算离婚,”张红英说的磕巴,“之前村儿里有个男人离了,我看他被指指点点成那样,实在是不敢......”
即便是在落后守旧的山区,唾沫星子也是能把人给淹死的,她没有那样的勇气,依旧寄希望于修补家庭,弥补关系。
路羽能给帮助,却不能帮人做决定,所以听到这个答案,她并没有给张红英来一通劈头盖脸的说教,她尊重她所有选择。
不过因为有了路氏集团的帮助,张红英家里的经济条件改善很多,温兴和她的关系也没有原来那么僵硬。
她重新在市里找了个带宿舍的工作,单位估计也是看她可怜,允许她带着两个孩子住进去。
电话里,温倩倩特别高兴地跟路羽说了最近学的加减法,最后挂电话的时候,还依依不舍地让路羽有空去看她。
路羽笑着答应。
电话结束,身边有人问着她:“路老师,你觉得这个兔子可爱吗?”
简阳把手里的橡皮泥递过来,虽然路羽之前答应过他可以叫姐姐,但是在小朋友面前的时候,简阳还是很懂分寸地叫路老师。
沈晨和齐青淮都是兼职结束就走,他还留着是因为本来就要专业实习。
简晓想着与其让儿子去外面不知深浅的地方,还不如留在眼皮子底下,所以简阳还在幼儿园工作,不过不是以兼职生的身份,是实习生。
路羽看着他手里的兔子,捏的圆头圆脑的,确实可爱,便实话实说道:“嗯,挺好看的,下一次的手工课就按着这个标准来吧。”
简阳得到她的夸赞,高兴到想笑出声,但是又顾及她在面前,所以只能憋着,一时间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十分怪异。
“好啦,大家的小羊做的怎么样,让老师看看。”路羽从讲台走下来,按着座位的顺序一个一个看过去。
走到齐然桌前的时候,路羽发现她正噘着嘴,眼泪含在眼眶里,要哭不哭的伤心模样。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齐然跟老师说好不好?”路羽蹲到齐然身边,和她平视着。
齐然再也憋不出眼泪,嚎啕大哭起来,“老师我的表坏了,坏掉了!”
路羽在桌子的右上角,看到她过生日时齐青淮送的表。
齐然为了做小羊,把手表摘下来了,但是做的过程中不小心把胶水碰倒,所以胶水黏着在手表表面,等干涸以后,表盘就变得凹凸不平,看上去像坏了一样。
路羽把表拿起,眯着眼看到上面的时间还在走,知道表没有进胶水,只是黏了一层干胶,她安慰地说道:“没有坏,表还是好的,老师马上就帮你修好。”
“真的吗?”齐然抽抽噎噎地问道,眼里冒着名为希冀的光。
“嗯,当然是真的,老师不骗人。”路羽回到讲台,表只是黏了一层胶水,她只要把胶水去掉就好。
想是这么想,做起来却不是那么简单,表盘太过脆弱,稍微用力就会留下划痕。
路羽必须得全神贯注,用小刀一点一点地把胶水给削掉才行。
她回来后,简阳下去检查小朋友的进展,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检查完,他坐在路羽身边安静一会儿,突然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路老师,你喜欢齐青淮吗?”
路羽手一抖,握着的小刀差点切到食指。
简阳见状,连忙关心道:“没事吧?”
他有点内疚:“对不起,我不该挑这个时候问的。”
路羽讪讪一笑,转移话题道:“你怎么突然提这个。”
难道她和齐青淮的关系这么明显,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我就是觉得——”简阳深情沮丧:“齐青淮应该喜欢你。”
这件事大概没有人比路羽更清楚,但她还是装模作样地说:“不会吧,你应该想错了。”
“没有,没有,我肯定没想错的,”为了让路羽相信,他开始摆证据,“你不知道,每次你不看他的时候,他的眼睛都黏在你身上。”
“是这样吗?”路羽倒是没注意过这些。
简阳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是认为齐青淮那样的人要是和他抢路羽,他肯定竞争不过。
“那路老师,你喜欢齐青淮吗?”他小心翼翼地发问。
路羽不知道该说什么,幸好下课的铃声在此刻慢悠悠地响起,替她解了围,她从讲台上站起,说道:“下课啦,大家可以出去玩了。”
小朋友们欢天喜地地跑出去,教室内开始变得吵闹。
路羽边收拾桌面,边说着:“待会儿冯兰老师要来了,咱们俩快点收拾。”
手工课的垃圾还在讲台上堆着,简阳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赶紧跟着路羽后头开始收拾。
齐然在这个时候“哒哒哒”地跑过来,兴奋地靠在讲台上,问道:“路老师路老师,我的表修好了吗?”
路羽不露痕迹地把表顺着袖口藏进去,正色道:“齐然的表很不一般,老师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修好,你等一等好不好?”
“这样啊——”齐然失落的语气只持续片刻,她很快就恢复过来,“那老师修好了一定要立马告诉我哦!”
“好。”
齐然像一阵风似地跑走。
路羽有点心虚,本来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胶水去的很干净,但简阳刚刚的问题,让她的手一抖,失去了对力道的把握,直接在表盘留下了一道划痕。
若只是浅浅的划痕,说不定还能糊弄过去,但她那一手不轻,所以划出来的划痕也深刻。
路羽知道,唯一的解决办法,是去旗舰店让工作人员换表盘。
下班以后,她找到离的最近的店,把车停在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这个时间点车位有些紧缺,路羽还算幸运,在最犄角的旮沓里,捡漏找到个车位。
角落的灯不知道多久没修,一会儿亮一会儿暗的,比彻底的昏暗还叫人觉得诡异。
路羽看完手机上的路线图,搓了搓手臂,觉得有点冷。
她顺着停车场的指示图走,走着走着,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声音短促而猛烈,跟之前看到黑影时听到的很像,叫人没由来的心慌。
路羽加快脚下的步子,但她加快速度,那紧跟着的脚步声也变得更快,甚至小跑起来。
就算是傻子,也该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对劲。
路羽回头,想看清到底是谁在跟着,但眼睛还没来得及聚焦,头部就传来一阵尖锐的痛。
身体失去平衡的下场,就是她跌倒在冰冷的水泥地面。
鼻尖萦绕着灰尘和汽油的味道,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缓缓流淌,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路羽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两个男人的身影。
......
齐青淮这几天没日没夜地画稿再改稿,整个人憔悴很多,眼底下的乌青深重,令他多了几分脆弱的美感。
“你那妹妹今天怎么不跟你打电话?”时文嘴里叼着铅笔,有一笔没一笔地画着。
自从齐然收到手表,每天晚上都会在张书翠睡着的时候偷偷打电话过来,叽里呱啦聊一大堆学校里的事儿。
一开始时文很烦,抱怨说这样会没法专心工作,但得到齐青淮“咱们俩到底是谁在工作”的答复后,他收回翘着的二郎腿,不吱声了。
平日里听惯的声音,现在突然听不到,时文还有点想,他承认自己有点贱。
“估计睡了吧。”
齐青淮从堆积如山的稿纸里抬头,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点开绑定的手表软件。
如果齐然睡着了,软件上面会显示,原理大概是佩戴者长时间没有移动,虽然并不太准,但还是稍微有点用。
“怎么了,你这什么表情?”时文注意到齐青淮的表情变得不太好看。
“没什么。”嘴上这么说,齐青淮还是眉头微蹙着给张书翠打电话。
过了一会儿,电话才被接通,张书翠迷蒙的声音从那头传来,问道:“怎么了,大晚上突然打电话过来?”
“齐然在哪儿,为什么手表上显示她已经到了隔壁县?”齐青淮说。
张书翠微微一愣,才回答道:“没有啊,齐然就睡在我身边啊。”
她翻看着孙女的袖口,见那里空空如也,解释道:“估计这妮子贪玩儿,把手表给弄丢了,你别担心,她在我这呢。”
齐青淮捏捏眉毛,总算放心,说:“那就好。”
“好,那就这——”齐青淮说到一半,听到齐然含糊不清的呢喃,未完的话语像是鱼刺般卡在喉咙。
时文看着他从椅子上站起,紧张的模样全没了平时的气定神闲。
齐青淮紧握着手机,皱眉道:“齐然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张书翠意识到孙子的情绪不对劲,直接把电话递给齐然。
齐然接过电话,丝毫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坦然道:“我说,表没有弄丢,被路老师拿走了。”
“好,我知道了。”齐青淮语气似乎如往常一样,只是细细听的话,能察觉到其中轻微的颤抖。
他飞快地挂断电话,看着软件上持续移动的小红点。
齐青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接电话,接电话。”
他嘴里不停地重复着简单的一句话,仿佛这是某种带有魔力的咒语,只要说出来就会有用。
然而无数个电话过去,齐青淮得到的只有冰冷的机械女音。
时文不知道发生什么,只知道齐青淮心情不好,房子里也弥漫着低气压,他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齐青淮这才把眼睛从手机上移开,看向时文,薄唇轻抿,说着:“路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