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藏在心底,在阴暗角落不断滋生。
果不其然,沈奕年放下资料,拿起话筒拨通西南军区司令部电话。
电话是吴奎文秘书接的,起初同秘书和颜悦色慢条斯理说着话,等电话切换到吴奎文时,他坐了下来,神色和缓,似笑非笑勾着唇,“吴司令,您好!我秘书接到您的命令,立马转达了。沈某高度重视,立马将您一个月的期限上报给总司令。不过实在抱歉,承蒙周司令厚爱,体恤司法部案子多,人手少,恕沈某难以从命了。”
而后,“啪”地一声挂断电话,这波狠操作,一旁的何琛惊得目瞪口呆,他上前几步,注视沈奕年的面部表情,没有发怒的迹象,唯有看见桌上报纸头条写着“吴奎山之死”消息时皱了几下眉头。
何琛迷迷瞪瞪回过神缓过劲试探:“这就挂了?”
沈奕年终于抬起眼眸,冷厉看着他说:“以后吴奎文的电话都不用接,想要我的项上人头,直接来司法部取。”说完起身抄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往外走去。
何琛站在书桌前,唯唯诺诺应了声“好”。
望着沈奕年步履匆匆的背影愣怔下,追了出去,喘气问:“哎,司长,这么晚您去哪啊?”
沈奕年已站定楼梯旁,准备下去,看他一眼,“报社。”
说完下楼梯,迎头撞上一人,沈奕年抬头,迎面相撞之人是警署部侦查科警监长郑华毅,他拦住沈奕年,“沈司长,着急忙慌干嘛去?”
沈奕年止步看着面前之人,扫了扫西装下衣襟,稍稍冷静,“有事?”
郑家与沈家在南坪交往甚密,郑华毅与沈奕年一块长大,这半死不活的性子,他早已见怪不怪。
见他如此冷淡也不恼嬉皮笑脸挽上沈奕年的胳膊,半推半就往回走。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搜查完百乐门,当然要听结果了。再说,好兄弟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喝喝茶叙叙旧。”
两人又走回办公室,何琛立即跟着回去泡茶招待客人。
郑华毅个子中等,身宽体胖,走这么一小段路便开始出汗,对何琛使了使眼色,何琛心领神会打开窗户。
凛风呼呼灌进来,沈奕年换了个座位背对着窗户,徒留郑华毅一人坐在长沙发上。
他递上一支烟,翘起二郎腿,“子慕,不要这副扑克脸,来支烟笑一个。”
沈奕年接过烟睨他一眼,沉默点燃烟,何琛弯下腰替郑华毅点燃香烟,顿时,屋子烟雾袅袅,缭绕其间。
“我有点忙,你有事说事。”
“你这人…行,搜查结果呢?”
沈奕年只抽了一口烟便摁灭烟,微微昂头,声音略略沙哑,“结果不是已经打了电报给黄署长,怎么,你没看到?”
沈奕年整张漠然的脸缭绕在烟雾中,郑华毅挥挥手散散烟看着他,扬起微不可察的笑容,说:“我想听你亲口说。”
蓦地,沈奕年笑出声,倚于沙发靠背上,“行,结果就是没有找到凶手。”
“怎么可能!有人亲眼看见他进了百乐门,你确定都搜查仔细?”
沈奕年呷口茶,哂笑:“那要不警署部亲自去搜一搜?”
“蛛丝马迹都没有吗?”
他摇了摇头。
郑华毅倏地站起来,敛去笑意,愠色满满,就差上前揪着他的衣领拷打逼问。
看着沈奕年,一字一顿狐疑道:“真的?”
“要不你带我见见那线人,告诉我,他见到的凶手长什么模样,这样破案速度岂不是更快些。”
沈奕年对何琛努努嘴,“茶凉了,去换一盏新茶。”
何琛应下去换茶。
郑华毅缓缓神慢慢坐下来,呢喃细语:“我们自己都不知线人长什么样,只收到一份秘密电报,说,凶手右臂带刀伤,于凌晨一点钟潜逃进百乐门,警署部也随即派人蹲守百乐门,自那时起,无人出去。按理说,人就在里头,除非……”
“除非密报是假的,也除非我的搜查结果是假的,对不?”沈奕年无缝对接说下去。
对望片刻,郑华毅转移话题,“过年不回南坪?”
“嗯。”他把玩手上的打火机,回答漫不经心。
“快十年了,还不能原谅你父亲?”
沈奕年手上动作一滞,放下打火机,愠色道:“如果你要说这些家事,恕我无法奉陪。”
“得,子慕,不要这么凶嘛,我们谈公事,谈公事。吴奎文打了电报给总司令,要你一个月内找出凶手,如果……”
本以为这句话会引起他一点点兴趣,可挫败发现,沈奕年面色波澜不惊,毫无兴趣。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气不打一处来,想揍他,心一软想,跟亲如兄弟置何气,最后轻叹一声耸肩打算继续说下去。
谁知,沈奕年接话:“如果我做不到,提项上人头去见他,是不是?”
郑华毅一惊,“你怎知?他也跟你说了这样的话?”
他无畏无惧笑得更放肆,“嗯!早上谎报军情刚挂了他的电话。”
何琛送茶进来正好听见这句话,斟满茶在郑华毅身边坐下,“郑监长,这姓吴的也太嚣张了,按级别,沈司长还是他的上级呢。”
郑华毅噗嗤笑道:“上级?屁咧,这年头,能打战的才是老大。”
何琛看向沈奕年,见他没有阻止他说话,壮着胆子继续说:“吴奎文哪会打战,要不是依附南坪首富董家,他啊,估计还窝在自己的山寨里头呢。”
言毕,两人皆没有接话,尤其沈奕年,他的脸色越发难看,“何琛,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可以下班了。”
何琛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又嘴瓢多说话,果真多说多错,日后还是少说话多做事吧。于是讪讪赔笑说:“那我下班了。”
“既然下班,去喝一杯,如何?”
“没空,改日吧!”
沈奕年起身,扫扫身上的烟灰,送客赶人意图明显。
“欸,你啊,给。”郑华毅无奈随之起身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邀请帖,“黄署长太太生日设宴,我来送帖的。”
打开大红烫金帖子,他看了看,浅笑调侃:“说这么多废话,正事才想起来?”
他比郑华毅高半个头左右,郑华毅揽不到肩膀,只得揽住胳膊问道:“那去不去?”
“怎么,你希望我去?”他反问道。
“不是,黄署长的面子也不卖?当晚可能周司令也会去,子慕,你混迹职场这么些年,咋还不开窍?”
沈奕年拍掉郑华毅于胳膊处的手,朝门外走去。
“等下,你看看邀请名单再决定去不去?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但多拉拉关系促进促进感情也是极好的…”
听着郑华毅像个老妈子一样念叨,沈奕年无奈接过名单,匆匆扫视一眼目光停在百乐门黎芷名字上。
“百乐门的人也邀请了?”
郑华毅夺过单子放回公文包,解释:“自然要邀请的,黎一山可是山坪商会会长,跟京区政府关系极好。”
沈奕年又坐回沙发,拿起桌上冷掉的茶一饮而尽,喉咙发痒又倒了一杯,连续三杯下肚,缓解不适症状才又开口说:“那邀请他女儿做什么?”
“谁?”郑华毅靠过去坐在他身边,匪夷所思打量他,只不过沈奕年表现出来的感兴趣并未显露于色,依旧一张扑克脸。
“黎芷。”
“哦,你说她啊,对了,去搜查百乐门是不是见到她?是不是如外界传闻那般是个铁腕美人?”
沈奕年不答推开他重复一遍,“邀请她为何?”
郑华毅双手枕着头靠在沙发上,腹诽:“你啊,真无趣,邀请她怎么了,再说她还是黄署长女儿的同学呢,听说两人一起去的德国留学。”
听完这句话,沈奕年亦失去兴趣,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钟,心想,以她的性格,若发现明早没有刊登澄清搜查百乐门误会的新闻,会怎样呢?
“行吧,帖我送到了,您啊,爱去不去吧!”郑华毅讨了个没趣,心生不快走出门离去。
沉默看着帖子好一会儿,沈奕年走到办公桌旁,拿走资料,出了门在垃圾桶旁停住,扣动打火机将资料点燃,须臾成了灰烬。
当夜,黎芷翻遍整个厢房也未找到那枚戒指,她烦躁坐在案桌旁,秋雅也坐下倒了杯茶递上去,“小姐,您都找了一个时辰,沈司长那班人搜查后,我便重新收拾您的厢房,不要说戒指,连根头发丝都没有。”
呷口茶,她若有所思看着秋雅说:“明天一早上街买份报纸。”
“哦,小姐十点了,那要不要泡个脚,就寝啊?”
“行,上次父亲带来的安神泡脚包功效不错,我还用那个泡脚。”
“得咧。”秋雅欢喜出门端水来,两人舒舒服服泡完脚,进内阁就寝,听着外头张姐姐的歌声,泡脚包失了功效,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披上大氅开灯起身,坐在梳妆台软凳,看着镜中散发的自己,拉开抽屉拿出一张照片,黑白色画面已不大清晰,镀上一层岁月的沧桑。
看着照片良久又放回抽屉里上锁,躺回床上。
音乐停了,安神香愈发浓郁,想着一些乱七八糟之事,终是迷迷糊糊睡着了。
沈奕年,字子慕,亲密的人会喊表字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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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戒指(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