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腻男士眼睛上翻,正欲接过,陈倩茹直接手一抬,将伞扔进他怀里。
“你!”
还没来得及开骂,伞便在他怀中再次“嘭”地炸开,吓得他当即后退,板凳重心向后倾去,手脚张牙舞爪地在空中胡乱挥着。
眼疾手快间,陈倩茹一把稳住了他身后的凳子。
他怔怔地坐在椅上,半个魂已经飘远了。
“这位客人,既然衣服脏了就回家去换,伞坏了就别当宝贝似的带在身边,她的衣服我就算是做好事,不跟您计较了。雨还在下着,刚好您那伞是坏的,淋着淋着,我看也就洗干净了,明眼人都知道是个怎么个事了,劝您别给脸不要脸,门在那,好走不送,欢迎下次,别,来,了!”
陈倩茹手指摆弄着自己一旁的秀发,语气漠然而又一气呵成,嘴角上似有若无地冷笑,目光从他的伞上掠过,不由得让人升起一股冷冽之意。
女王!我永远跟着您走。
在座哗然一片后,是雷鸣般的掌声。
人仰马翻的效果已经有了,事情也不好闹大了影响生意。
咖啡店那么多双眼睛望着,还有不少手机对着,这人也不好再继续作怪,拿着伞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
陈倩茹调整成和蔼的微笑面容,向四周的顾客致以由衷的抱歉,然后便着顾月浅直奔员工更衣室。
临离开,顾月浅就一直低着头,似想到什么,便转身补了句:“86号顾客,抱歉,您的香草拿铁马上为您重新制作。”
恨铁不成钢,陈倩茹满眼心疼。
“我们咖啡店是这么教你的吗?咖啡店你还没买下呢,你这么忍耐他干嘛。”
见顾月浅低头不语,陈倩茹也没好再继续说什么,转头出了门,又进来放了一条干净毛巾。
“今天你就回家休息吧,工资我给你照旧。”
听着陈倩茹的话,顾月浅有些木讷地点点头,眼角噙着泪水,鼻子发酸,陈倩茹怎能不心疼。
今天客人突然增多,现在工作岗位少她一个,更是忙得不可开交,所以陈倩茹不得不放完毛巾就投身工作岗位。
陈倩茹心里也堵着慌,想了又想,还是下了决心。
于是从此以后,店门口多贴了一张温馨提示:本店不卖鱼,且没有有害垃圾桶。
禁止挑刺,以及,禁止有害垃圾入内!
天空灰蒙蒙的,虽是白天,却被乌云压住了光亮,沉闷得厉害。明明还是上班时间,往来路上的行人不见,路灯也跟着忽明忽暗。
顾月浅自认为,她早已做好随时面对这种无理客人的打算,这种事故就是无解,面对这类顾客,陈倩茹是老板,她是员工,陈倩茹可以选择回击,而她不可以,事情闹大,谁都不好收场。
况且老板对她真的很好,她更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手中的伞迟迟没有撑开,雨滴落在顾月浅额头,眼角,划过脸颊,一滴滴密密麻麻地洗涤着身上残留的咖啡。
明明提早下班,还不扣工资,她应该是非常开心的。
况且刚回到家,手机就响起了金钱到账的美妙声音“……到账3500元”。
这是多么悦耳的声音啊!
最近难得下班这么早,她应该好好享受,点个外卖,炸鸡,蛋糕,披萨一样不漏,她要好好犒劳犒劳这些天努力工作的自己。
食指指腹敲着手机的外沿,看着骑手的距离,她将手机扔在沙发上,将湿透的衣服换洗下来,换上干净舒适的睡裙。
门铃响起,待猫眼后一片漆黑,顾月浅披上披肩,打开门,取回了门口地上齐齐整整一排的外卖。
随性地坐在茶几下的毛绒毯上,靠着沙发做背椅,左手炸鸡,右手可乐,看着搞笑综艺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她在哈哈大笑着,却好像没有将笑意与心底说清。
楼上突然传来摔杯子与瓷碗落地的破碎声音,如刀般刺入耳中。顾月浅拿酒罐的手微微一顿,而后继续朝嘴边送去。
望着眼前地上的杯盘狼藉,顾月浅好笑地摇了摇头,一如楼上家现在的支离破碎。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吃吃吃,每次回来只知道吃饭。不知道我一个人带孩子有多累吗?”
“我这也不是在为孩子为你为这个家努力赚钱吗?”
“是是是,你是在为你孩子努力,你看看你儿子干的好事,和别人打架,老师请家长了!这就是你为这个家努的力。”
无对错之分,无休止之争吵,内容越聊越深,意义却与之相离甚远。他们所为之争吵的出发点,也许正在一旁默默忍受,默默哭泣。
她在笑着,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却好似在直直下坠。
家里没有开灯,顾月浅擦干净手,抱着啤酒转移到了窗边,架起一张小桌子,她就静静地坐在落地窗边,抱着膝盖,学着大人的模样喝着酒,借酒消愁,看着窗外灯火通明的景色。
她哭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懦弱胆小且逆来顺受。
昏暗的室内,电视传来光亮与喧闹的笑意却显得内心越发的空洞与疲惫,看着桌上的杯盘狼藉,顾月浅紧了紧身上的毛毯,蜷着身子望着窗外,寂寥的黑夜中车水马龙中映射着五颜六色的生活。
一如当年蜷缩在床上的她,伴着父母的争吵,黑暗笼罩,泪水止不住地从脸颊划过,她的睫毛在微微颤抖着。
拨通魏乐怡的电话,无人接听。
是啊,她还在哪个不知名的深山老林里修炼着呢。
滑动着手机屏幕,顾月浅忽痴痴笑起,竟是没有一位可以再倾诉的对象。
又是一杯酒下肚,直到脑袋晕乎乎,眼前的光亮泛起重影,顾月浅才转而小口喝酒。
也不知道顾月浅从哪弄来了袋薯片,将其放进碗中充当起下酒菜的角色,她拿着筷子,一边一只敲击着碗沿。
“接电话啊,接电话啊。”
“诶,好像,嗝额,打通了。”顾月浅惊喜地双手捧起手机。
“喂。”沙哑朦胧的声音。
紧接而来,对面传来稀稀疏疏,手机在被子上摩擦的声音。
“喂,那个谁,嗯。。是神秘金主吗?”顾月浅双眼迷离,反复眯眼凑前去看清电话上的名字。
何云归直起身子,点起床头的一盏小灯,揉了揉蓬乱的头,靠在了床背上。他刚睡着,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就看到一只醉酒的“小鹌鹑”,有些好笑。
何云归忍不住出声提醒道:“顾小姐,现在是在视频通话哦。”何云归笑着话锋一转,“神秘金主是给我的名字吗?”
“哦。在视频通话啊,嗯。”顾月浅抿抿嘴,舔舔嘴角残留着的酒水,随即又歪了歪头发蓬松散落的脑袋,迷迷瞪瞪地将红扑扑的脸蛋怼在屏幕前方,脸贴着屏幕,“好凉啊。”
她嘀嘀咕咕地红唇一张一合。
屏幕前过分可爱了,何云归浑身微微一僵,深邃的眼眸里闪烁着一丝无措,他几分羞涩的将头偏去,又忍不住再去偷看。
见那头没了声音,顾月浅又微微离远了手机一点,凑在屏幕跟前瞧着,屏幕前清晰的映照出她的五官,眼角泪痕未干,眼下泛红,鼻尖也染着红晕。
何云归的心底猛然战栗,握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周围的空气陡然降到了零点。
“顾月浅,你哭了?”
顾月浅举着手机乖巧地摇摇头,她可没哭,她从小就被夸做是最坚强勇敢的宝贝。
“向日葵幼儿园你知道吗?打听打听,当初所有宝宝入学都哭了,就我没哭。”她开始慷慨激昂地讲述着她坚强勇敢的伟大壮举,即使是那次车祸……
她双手直直地举着屏幕对着自己,突然皱起了眉,手指指尖向屏幕那头黢黑的一片不满地戳了戳:“喂,你又不开摄像头的吗,真没意思。”
然后又晃着脑袋垂头丧气嘟哝道:“也是,我也是个很没意思的人啊,我们俩也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也没必要记住对方的长相。”
说着说着,小珍珠好似又要从她的眼眶中涌出,顾月浅低垂着脑袋好像开始抽泣,左手在眼下擦试着。
“你在哭吗?”何云归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没有答复,她的肩膀开始抖动起来。
“别哭啊,你别哭。”何云归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的心也跟着微微颤抖,犹如冰晶刺进他的内心。
“那我打开跟你聊天好不好,别哭了。”
反正,她喝醉了,第二天醒来,也会如曾经那样,在第二天将他的记忆抹去得一干二净。
顾月浅微微从散落的发丝间露出一只湿漉漉的眼睛,略带哭腔地点点头。
何云归无奈地点开了摄像头,屏幕那边的女孩却仍没有抬头的意思。
“在哭,明天眼睛就要肿了。”带着点凶狠的小语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顾月浅忽捧腹大笑起来,可怜的雇主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她的两位老板大大也都对她太好了吧,这次是真的感动得又要哭了。
顾月浅刚要开哭,就被屏幕前的美景撤回了眼泪,不争气的泪水从她的口中流了出来。
她一边擦着口水一边仔细观察起她的神秘金主。
朦胧灯光的照射在绝佳的下颚线上,眼睑处有着细密睫毛的阴影。
他双颊苍白犹如细瓷,唇色如温玉,刘海随意散落在额上,桃花眼清雅而明亮。
长这么帅,多多益善才对啊,不给她看,是有什么心事吗?她可不是会轻易垂涎老板美貌的人。
“老板,我看你像我一位故人?”
何云归双眸顿时明亮起来,她这是记起他来了?紧接而来一盆冷水泼来浇透了他内心刚刚燃起的火苗。
“像我那闺蜜许给我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