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昭昭 第2章 宝宝

“还在吗？”带着试探性，屏幕对面传来轻轻的询问声。

顾月浅抿了下唇，佯装淡定。

对面似是没得到答复，又或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伴随着嘈杂的白噪音，他又添一句。

“怎么不说话了，宝 ——宝 ？”

微风拂过耳边，顾月浅揉揉耳垂，只感觉耳角在微微发痒。

“你们这是……”姑姑猛的从顾月浅身后探出脑袋，皱着眉看看手机，又看看顾月浅。

心脏有种被双重围攻了的感觉。

“是才刚在一起？还这么羞涩啊。”

顾月浅这悬着的心算是落下了几分。

“姑姑，您还真是料事如神，本来想着等稳定了再告诉你们的，因为大学毕业异地的关系，所以就只能偶尔互相视频约会咯，姑姑，可一定一定要帮我保密啊。”

顾月浅一段输出，然后眼睛时不时瞥向屏幕，脸颊又泛着桃红，仿佛热恋中黏糊的小情侣。

顾月浅眨下眼：“那我这，先走啦？”

顾月浅将屏幕背过了姑姑面前，现在，就差一步。

姑姑有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也不好继续打扰小情侣聊天。

“你也是，应该早点跟我说的，我好帮你把把关，小姑娘家家的，你可一定要有分寸啊，我跟你说这年头……”

“好的！姑姑！”顾月浅讨好性撒娇的朝姑姑点点头，挥手说再见。

开弓没有回头箭，演戏就要演全套。

顾月浅举着手机，嘴里时不时蹦跶出一两句风景啊亦或是小闪光，假装聊得火热，踏着轻盈地步伐，在不知不觉中隐去身影。

“这天蓝水清，松软的草坪配上落花的树荫，倒是很像柯伦《夏季》的一副幅画，有没有很像！”顾月浅微顿，从自己的世界中拉了回来，临末处时还不忘强调一句，“真的好久没见面了，有点点想男，朋，友了。”

是的，她身边已有男朋友！

拐过弯，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是彻底落了地。

姑姑这边是轻舟已过万重山了，可是红姨这边现在却是轻舟已撞大冰山。

顾月浅有些不好意思的扣扣眉毛，双手与脸齐平，礼貌的正视视频对面。

“您好，刚刚的事真的十分感谢，但还是想和您解释一下……”顾月浅

“麻烦将手机带到湖心亭。”

周围有些嘈杂，顾月浅没太听清楚，但也大致知晓他在说些什么，听着对方平静地语气，他没多问，顾月浅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挂了电话。

来到约定地点，风微微扬起，撩动耳鬓碎发，顾月浅将它拨去耳后，庭中走来一身影。

盘头松袍，正是手机的失主。

“不好意思啊，红姨，刚刚我这里出了点小状况，还麻烦你们配合我演了出小戏。”

顾月浅将手机递还至阿姨手中，眼睛四处寻找着。

亭下树荫掩着人影，一位少年端坐在轮椅上，气质矜冷，匆匆一眼，顾月浅想要看得更清，却被红姨遮掩去了视线。

回归正题，顾月浅认真的问红姨：“刚刚好像是你雇主接的电话，我这样做是不是会影响您的工作？”

红姨笑着摇摇头，整个人莫名有种神秘兮兮的感觉。

后面一连几天，再没看见红姨，直到现在，红姨突然出现在顾月浅面前，一把握住了她抬起打招呼的双手，满脸诚恳真切地注视着她。

红姨的眼神里似有千言万语，却始终没有开口。

顾月浅被盯得有些局促，“上次的事，您的雇主没说什么吧？”

红姨摇摇头，“雇主人可好了。”

顾月浅心里松了口气，没添麻烦就好，可眼下这手拉着，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红姨投来的光线太晃眼，顾月浅不自禁地将头微微偏开，她想逃，却逃不掉。

顾月浅：“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吧。”

红姨：“好！”

仿佛是就等顾月浅这句话似的，红姨将顾月浅拉到了一旁，有些伤神地扶了扶额头。

“我侄子她老婆生了，想让我回去照顾她两个月，因为我那妹妹现在还痛风躺床上治病，家里没啥钱，请假是好请，就是这两个多月，我怕雇主安排别人替代了我这位置。”

红姨顿了顿，凑到顾月浅身前接着说道：“所以就想着推荐你去替我这几个月，这也不用另找人了，我看那天你俩不是挺聊得来的？”

顾月浅有些被呛到了，信息量太大了，她一时没绕过来。

红姨：“他一个月可给不少钱，绝对保真。”

“工资可是一周一结”

大学四年的学习生涯教会了顾月浅敏锐是洞察力，顾月浅头微侧刚准备摇头，红姨又来一句重击。

“一天一小时，一小时500。”

见顾月浅没出声，红姨继续加码：“要不我把我房产证压你这，这你总得信我吧。”红姨拍了拍顾月浅的手背，眉眼间溢出来的是真诚。

买不来吃亏，买不来上当，她屈服了。在红姨的星星之眼攻击下，顾月浅这片土地的防守被燎原了。

红姨：“那这样，我现在回去就把合同电子版发你，你仔细读读，也可以去找人问问，如果同意，我明天再来找你。”

还没反应过来，红姨就将二人握住的双手上下摇动，达成一致。

顾月浅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接下了这份工作，开启了云游代班。

顾月浅坐在长椅上，数着时间，准点打开了视频通话。

视频很快就被接通了。

黑夜里一轮明月，云朵半掩其全貌，这是雇主的头像。

视频的方框里只能瞧见其小范围摆设，手机镜头朝向灰色的窗帘，往前是一旁黑色的立灯以及微微漏出的桌面。

整洁而简约。

看头像看风格，就能感觉到对方的高冷，但顾月浅不明白，这样高冷的人在上次电话时，为什么会那么配合她走戏。

“您好。”顾月浅朝视频那头有些拘谨地打着招呼。

神秘金主：「您好。」

雇主微信名是顾月浅给的备注，因为雇主的名字Hyg实在很难引起她敏锐察觉消息的关注度。

“那，我开始啦？”

神秘金主：「嗯。」

单方面的视频交流还是第一次，顾月浅动作语言都带着僵硬，没有上次在身后施压的姑姑，她有些寸步难行。

现在对话冷场，她得找点话题，带动气氛，总不能上班第一天就丢了这份工作。

于是，顾月浅轻咳两声，鼓起勇气开始了扩宽交流。

“现在天气还挺不错，早上的乌云都被吹到别处去了，大晴天。”

就是现在，顾月浅决定拿出昨日提前做好的功课，打破讲话冷场的一百种笑话。

……

“啊，说到吹风，我想到一个小故事，小猪佩奇对妈妈说。”顾月浅夹着嗓子模仿着佩奇声音，“妈妈，大家都说我的头长得像吹风机。”

然后顾月浅又调转一边，压起声音一本正经道，“妈妈说：孩子，你好好说话，别冲我吹气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吧。其实也没那么好笑的。”

但不包括冷笑话，气氛好像更冷了，顾月浅感觉这还不如有人在她旁边讲话吹气。

顾月浅耸拉下了脑袋，她现在，是彻底败了。

好安静……

她真的想唱一首歌：世界突然变得好安静，只剩心跳的声音。

这第一次视频，尴尬到顾月浅也不知道聊些什么，目光从地面移回屏幕，发现屏幕一直正对着自己，这才想起主线任务是看风景。

看风景啊，正好转移尴尬。

“真的不好意思啊，第一次尝试，还有些不太熟练。”说着，顾月浅便调转镜头照向了天空。

与此同时，屏幕前的少年，他伸手撩拨掩起的白纱，抬眸望向窗外，同一片天空。

嗯，的确，太阳冲破云层落下一束阳光，原本阴暗的天气竟然有了一丝光亮，是落日余晖的景色。

屏幕里他那只纤白有力的手突然入了镜，白皙的皮肤，指节分明，青筋隐在手背，骨感而不瘦弱，带着冷感与贵气。

也不知道视频的那头的雇主究竟长什么样子，单看手，应该是很帅的。

微风正好，不骄不躁，僵硬的肢体随微风而化解，渐入佳境。

池边微风吹拂，带来丝丝凉意，静波浮沉，叶影摇曳，有山林间空旷感。花海随风浮动，时不时有些迷人的老妇人身影，丝巾飞扬。

林间小路，踏在石子路上，穿过便是郁金香花海，可惜现在是夏季。

“如果有机会，您可以春天来看看的。”

对方很安静，扮演着倾听者的角色，就静静地听着、看着，不做过多打扰。

由于对面过于安静，顾月浅在单向的视频中渐渐丢弃了包袱。

“今天天气真好，你看那边！”顾月浅凑近屏幕，将镜头调转至后方，指尖滑动屏幕，将镜头对准了对面的粗壮树干，在枝叶繁茂处，一对小鸟飞来飞去地含枝筑巢，它们的小窝已经小有雏形。

“看图写作，我说呢，它们可能是一对新婚夫妇，飞累了，于是在这里安家筑巢，这就算课后作业吧，提交自由。”顾月浅将镜头又调转了回来，“其实，不过，有时候就静静地就这么坐着，烤烤暖烘烘的阳光。”

“喏，今天你不在现场，我就暂时先替您好好感受感受。”找个理由，理所当然地摊开手掌感受阳光洒落于手心。

顾月浅微蜷着手指想要静悄悄地抓住，闭着眼睛享受着阳光落在脸上。

湖面波光折射阳光于她白皙的脸颊上，晕染出彩虹色的光晕。

天气微燥，顾月浅今天束起了高高的丸子头，碎发夹在耳后，侧脸被阳光勾勒着轮廓，此刻的她，在闪闪发光。

“咔嚓”。

视频那头传来了清晰的截屏声。

顾月浅扯了扯嘴角，佯装大胆，“你不会是在偷拍我吧？”

“嗯。”磁性的嗓音，温柔而又沉稳。

顾月浅嘴唇翕动，想要开口，却迟迟没有发声，今天的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雇主挂断了电话。

上次他开口说话，顾月浅心思全扑在一旁姑姑上了，加之周边嘈杂的环境，她没有细听，然而现在，她听得清楚了。

这个声音，曾几许，无数次在她梦魇中响起，一瞬间，顾月浅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拉回了初三的那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