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是不是……”
顾月浅呼吸一滞,脑袋白白一片,顾不得手上干不干净,她在瞳孔地震中迅速捂住了魏乐怡的嘴巴。
很大胆的想法啊。
幸好魏乐怡凑得近,又是疑惑又是测试的态度,说话的尾音近乎微弱,收不到电话的另一边。
魏乐怡“唔”了一声,望向顾月浅衣领别着的摄像头这才会过意。
“是啊,你脸上有个蚊子。”见魏乐怡点头,顾月浅这才缓缓松开手,扫扫她的衣肩,假装镇定道,“现在被我赶走了。”
魏乐怡拱拱鼻,凑到顾月浅耳边:“那我今天住你家。”
顾月浅点点头,尽力去掩盖刚刚发生的小插曲,却渐渐在意识回笼中,认识到了刚刚问题中最本质的一点。
她本无须逃避,假若她没有那一丝的小心思,她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解释出来。
可是她急了。
也许是出于这份心意的害羞,也许是出于内心深处的突然显露。
无论是哪一种,都将她无意识中一点一点积攒起的喜欢破土而出。
自蹲守结束后,顾月浅就有些心不在焉。
魏乐怡没急着开口问,只是时不时偏头看向顾月浅那若有所思的表情。
沉默五分钟后,顾月浅先开了口。
“只是一点点地喜欢吧。”顾月浅低垂的眼眸亮了起来,掰起手指头,开始细数这几个月“我总陪着他视频、看风景、聊天,话题自然而然多嘛,何况他还……很温柔。”
虽然雇主没有多少言语上的激励,但是在不知不觉中总能在合适的时间中给予她所需的情绪价值,去接近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鼓励她找寻心中的自己。
“不过,只是这样,你也可以啊,所以这些好感很快就会散去。”顾月浅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为什么要散去?”魏乐怡转身面对顾月浅,捧起顾月浅的脸蛋在手掌心揉捏,“如果和他在一起能快乐为什么要放弃它,你这小脑袋每天在想什么啊?我看你最近比以前快乐多了。”
“干嘛……”顾月浅脸蛋挤压着,嘴巴支支吾吾地艰难发声,“两三周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就不能续约吗?”魏乐怡松开顾月浅的脸蛋转而抓住她的手腕往路边石凳走,“走,我们在这坐着谈。”
顾月浅摇摇头,她本就是红姨怕丢了工作找的代班,如果她留下了,那红姨怎么办?
“嘶,那他让你进志愿者队干嘛啊,马上不都散伙了。”魏乐怡吒吒嘴,她不太懂他们俩是个怎么回事,但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她的雇主绝对对她也有意思。
“那行呗,你少跟他讲点话,聊点天,这种好感很快就能淡去的。”魏乐怡开始转而用一种若无其事的状态进行心理层面的激将法。
顾月浅听懂她这话的语气,一脸纯真,“可是他是我雇主,就雇我干这个的。”
“那你也可以慢慢减少除工作以外的频率,比如现在,不许回他发的视频。”魏乐怡一脸认真地说道,“既然要结束了,生活中也要开始慢慢回归往常。”
“就只是朋友之间聊天,也不行吗?”顾月浅眉头扭成了一团。
“不行!”
魏乐怡倒向看看,她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
可是这几天下来,魏乐怡发现自己错了,顾月浅真的能做到拒绝多余联系,只提供视频聊天的工作时长。
要知道,顾月浅,最善藏匿内心。
这边测试不出来,魏乐怡决定调转方向测试另一边。
顾月浅将摄像机和手机都放到桌上摆着,和张默言一起用水压枪清洗着小狗饭后的地面。
很幸运的,今天张默言莫名抽出了时间马不停蹄过来加班。
趁着天时地利人和,魏乐怡凑到摄像机旁,假装唠起了嗑。
“张默言看久了,感觉更帅了,你说是吧。”魏乐怡嗑着手中的瓜子,“他们俩还挺般配。”
对面不语,魏乐怡接着说:“浅浅特别喜欢温柔阳光的明星,我感觉张大律师也差不了多少,而且他俩在一块也有说有笑的。”
“……”
仍然只有她一人在言。
魏乐怡有些不耐烦地瞥了眼手机,加大剂量:“要不我们撮合撮合他们,他们家长那边肯定也都是这么希望的。
魏乐怡吐出瓜子壳凑得更近:“其实也不需要您做点什么,就是他们俩同框的你自觉避让避让,让他们讲点悄悄话呗。”
还是不语。
魏乐怡乐了,行吧,毁灭吧,她还是当个看客在这,说客的工作一点儿也不适合她。
魏乐怡拍拍手,左右手配合着将瓜子壳推入垃圾桶内,再擦拭桌面。
在那瓜子袋后,一对耳机,侧面闪着微弱的蓝光。
有没有人能为他发声。
耳机中,何云归哑声片刻,也只蜷紧手指,低声回答:“她快乐就好。”
……
照例,顾月浅与雇主视频,她和魏乐怡今天的任务就是将打虫药一粒粒塞进切片的香肠中,给毛孩子们加餐。
溪溪近来就与顾月浅亲近,时不时在顾月浅面前翻起肚皮求摸摸。
顾月浅堵起嘴巴,拍拍它毛茸茸的小脑袋夹着嗓音:“溪溪乖,自己去玩一会儿,等下可又要回笼了,我一会再去找你。”
魏乐怡失笑:“你这哪是姐姐,你这分明是妈妈。”
“你知道这一粒小药丸多贵吗?体内驱虫药进口的一月一次,puppylove这回是实打实在支持。”
“咳嗯……咳。”电话那头,何云归的呼吸声有些加重,他刻意用咳嗽掩饰呼吸的频率。
“是生病了吗?”顾月浅停下手中的工作,“用不用休息一下,今天就先暂停。”
“不用。”何云归深呼吸,抚顺胸口,终于理顺了呼吸。
何云归来不及捂住手表,顾月浅就听到那头滴滴作响的声音,“你那边真的没事吗?”
“嗯。”
几秒后,雇主将话题引了回来。
“他们公司的药都很贵吗?”他的声音渐平静下来,微弱了些许,顾月浅只当是收音筒离得远了些。
“没事就好。”顾月浅继续手中的动作,“是啊,毕竟都是进口药,要知道我们现在市面上的宠物药70%都进口国外的,而且国内药虽然便宜很多,但是大多标签说明书不规范,个别生物制品未经审批,大多养宠人都不放心。”
魏乐怡双手抹抹铺在桌上的干净毛巾:“很有总结力,我copy copy。”
“你说是不是,而且市面上能查到的也就感冒药、打虫药,胃药、新陈代谢病相关的药物是不是都没看到什么。”顾月浅摊摊手,指了指旁边的药盒,“你刚好再拆几板药。”
“切,嘴上说着要转行,实际内心很关心呐。”魏乐怡凑近摄像头,“她经常口是心非。”
顾月浅没好气地瞪了魏乐怡一眼。
“没要紧事的都快收拾收拾,拿上救治箱跟我走。”李清突然冲到个个房间,号召人马。
李清神色慌忙,事态肯定十分紧急。
魏乐怡拉住李清身后的张佳怡,放低声音:“出什么事了?”
张佳怡语速加快:“上次我们蹲守的那只小狗。”又突然一顿,愤怒得加大音量,“它被活埋了。”
众人都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抬起头,他们也许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人与动物和谐共生的社会居然还有这种畜生行为。
李清说:“魏乐怡,你去帮张佳怡把所有的铲子都搬过来。”
顾月浅站起身,目光炯炯:“拿手套吧,铲子可能会伤害到它。”
“好。”
于是众人刻不容缓地行动起来。
距离上次小狗逃走已经一周,蹲守再无发现,由于人手短缺,大家本身都或多或少有学业或工作其他主业,基地便对志愿者蹲守缩短了时间,没想到今天下午一去,就被他们目击此事。
基地最后留存两人照看,其余人全部都来到现场帮忙,幸好前来蹲守的人及时制止了他们的行为,土不至于盖得很厚。
众人戴上手套一起刨土。
将黄色的沙土石子往后抛,顾不得沙土尘埃,大家不断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
大约十分钟,狗狗的头露出了土面,呼吸微弱,半闭着眼睛,听天由命般,不再如第一次那样有力挣扎。
魏乐怡用准备好的湿毛巾拂去它头上的尘土。
众人再次加快挖土的速度,顾月浅从车上取下小型动物吸氧器,先给它灌输补足氧气。
等到处理完简单的急救工作,李清取车,张佳怡则将它放置软垫上,二人一起将它送往宠物医院做深入治疗。
大家累了一天,处理完后便散开了,魏乐怡家中有事,顾月浅是最后将他们二人送上车的。
车门刚关,张默言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张默言抬手敲了敲车窗:“我听说有只流浪狗被活埋了,它怎么样?”
抬起的手还未放下,碗口处的衣角便被顾月浅轻拽住,另一只手示意车内的李清他们先离开:“它目前状况不太好,好像误食了它们投放的老鼠药,得赶紧送医检查。”
张默言侧头,目光便落在顾月浅手上,她指中残留着泥痕,指甲皮肤微微磨破。
车开走,顾月浅松开了她紧拽的衣角:“活埋小动物,能判刑吗?”
“有水吗?”张默言脑袋微侧望向身旁的顾月浅。
顾月浅点点头,从包中取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他。
“把手摊开。”
顾月浅心中还在想刚刚发生的事,肢体自然听起张默言的支配,她将双手抬起,摊开至胸前。
张默言开口:“伸到花坛上。”
顾月浅乖乖呈上。
张默言静默了一瞬,忽笑出了声,他拧开瓶盖,将水顺着顾月浅的手掌倒了下来。
冰凉的水流滑过肌肤,顺着指尖向下滴落,突如其来的凉意将顾月浅从回忆中剥离。
张默言轻语:“不搓一搓吗?小心细菌进了皮肤里面。”
顾月浅这才反应过来,应了声:“谢谢”。
洗完手,张默言递来纸巾,二人轻靠在路旁的栏杆边。
张默言无奈地摇摇头,双手放入裤子的荷包中:“相关法律还不够完整。”
顾月浅眼角微微泛红,眼睛讷讷地望着地面,晦暗不明。
张默言移开望向她的眼眸,他在脑海中回忆起各种律法,他不想让她伤心。
思索片刻,他突然勾起一抹笑容:“不过,倒是能判他们一个涉嫌投放危险物质罪。”他看了看眼前地上坑洼一片的土地,又接着说,“根据土地管理法,大概还能再判他们一个行政处罚。”
弱小欺负弱小,也不是应该原谅他们的理由。
顾月浅眸光亮起,笑眯眯地勾起手,充满干劲,他们此时如同漫画中的主人公,是猫猫狗狗世界的超级英雄。
他温柔地揉揉顾月浅脑袋:“所以不用担心,他们以后大概率是不敢再犯了。”
张默言开车将顾月浅送至家门楼下,就继续回公司工作,因为这件事,他手上又多了一个案子。
扑回到松松软软的沙发上,顾月浅再次想起未关的通话,她开口询问,却无人应答,点开手机,电话早已被挂断,只留下一句
“遵循你的内心,它闪耀依旧。”
顾月浅右手附在心脏处,感受心脏的跳动,忽然直起身子,下定了某种决心。
以往日复一日的时间里,在突然发生的这几月,一切好像都有了答案。
也许宠物医疗并不是她的理想,但眼前,她想继续走下去。
她轻触屏幕回道。
浅浅emomo:明白!
顾月浅切屏向魏乐怡发出消息:我!要!考!研!!!
她忽然想要知晓雇主的名字。
隔日
顾月浅笑脸盈盈地在咖啡店迎接来客。
迎面踏入一位墨绿长裙,挽发女子,顾月浅的笑意顿时有些僵在脸上。
“浅浅啊,云游这个工作可能得提前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