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霍野跟我一块儿呢,”孙易朝站在便利店里,抬头向玻璃窗外望,那有个傻叉正坐在台阶上抽烟,“他没事,霞姐你放心。”
“我知道他没事,”被儿子气个半死的霍英霞按住太阳穴,“有事的是我。”
孙易朝没敢接茬,小心翼翼地转移了话题:“霍野又怎么惹着您了?”
霍英霞淡淡道:“我说他两句,他就不爱听了,还冲着我骂脏话,胆子越来越大了。”
三言两语,完美地把坐门口那位幼稚的形象刻画出来,孙易朝又往外看了一眼,好声好气地和稀泥:“霞姐您别生气,霍野他就是上头,现在后悔着呢。”
霍英霞半个字都不信:“小朝你少帮他说话。什么事情都顺着他,霍野的烂脾气就是被给你惯出来的。”
“……”
“我……”孙易朝真是有苦说不出。
“你既然喊我一声姐,那霍野就得管你叫舅,”霍英霞说,“你们关系好,我管不了他的事,你就替我揍他。”
“……”孙易朝一个踉跄差点没跪下:姐!我叫你一声姐!你就放过我吧!!
关于霍英霞和孙易朝超越辈分的友谊,还得从好多年前开始聊。
那时候的霍英霞还不是现在霍氏雷厉风行、人人敬畏的女总裁,她事业才刚刚起步,为人刚强泼辣,说话又直,得罪了不少人,花了好几年才在鸣海站稳脚跟。
霍野上小学那会儿,正是霍英霞最忙的时候,三天两头不着家,做个梦都是在洽谈合作,哪里有空管儿子。
偏偏霍野也不让她省心,保姆请一个气走一个,老师天天打电话告状,说她儿子又在学校里跟同学打架了。霍英霞接电话接到怕,看见来电显示就想跑。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半年,老师的电话才逐渐少了,霍英霞还庆幸儿子终于懂事了,结果某天得空回了趟家,这才发现了霍野这位来做客的狐朋狗友。
孙易朝先看到霍野的臭脸才看见了霍英霞,他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劲,抢在霍野面前出声,张口就是一声甜甜的“姐姐好”。
要说这小孩也是个家里有矿的主,排行老幺,头顶上压着三个姐姐。
只可惜出生在了一个贯彻男孩穷养女孩富养的家庭,从小也没捞着什么好处,天天在姐姐们手底下讨生活,日子过得艰苦。渐渐混成个了小马屁精,小嘴一张一朵花,把饱受亲儿子荼毒的霍英霞哄得找不着北,当即拍着他脑袋认下这个弟弟。
霍英霞恨铁不成钢:“你别总站在霍野那边,得多帮着我管教管教他!”
她这会儿被霍野气昏了头,早些年那女土匪似的气质一时不查没压住,什么话都敢往外蹦。
“小朝你就是脾气太软,宠他都宠得没边了,现在好了,我一句话也说不得,多大个人了,一生气就闹离家出走!像什么样子!!”
孙易朝苦着脸,嘴里支支吾吾地应着,心说姐你快别害我了,这要让您儿子知道了您就要来我家守灵了。
霍英霞越说越气,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恢复平静:“小朝你告诉他,他那几张卡我已经叫人停了,要么给我回家,要么滚去学校呆着。”
“霞姐……”
“不许让他去你家,”霍英霞打断孙易朝的话,“我一会儿就给你爸妈打电话!”
“有本事就去睡大街,”她冷笑,“真当我治不了他了。”
孙易朝叹了口气,挂断电话,扫码付了钱,推开门走出去。
门口那个傻叉看上去跟没事人似的,还有心情逗小孩子玩,“你离远点,吸烟有害身体健康知不知道?”
小男孩年纪太小,还不懂分辨好赖,别人说什么信什么,傻头傻脑的“哦”一声,霍野一挥手他就跑远了。
在拐角处躲了一会儿,又摇摇晃晃地跑回来,扒着石墩子,字都咬不利索,睁着圆滚滚的眼睛问:“吸烟,有害健康,那……大哥哥,你为什么还抽烟?”
霍野让他逗乐了,把烟拿远了点,抬手就往人脑门上敲:“你懂什么,哥哥抽的不是烟,是人生。”
小男孩被他敲懵了,呆了半天,跳起来就往他身上扑,“我,我也要抽人参!”
隔壁的店主急忙跑过来把孩子抱走。
孙易朝从袋子里拎出一罐饮料就往霍野头上丢,“你看你造的什么孽。”
霍野反手接住,咬着烟头冷哼一声,“当你的间谍去,少在爹的跟前晃。”
“嘿,”孙易朝抬手摸他脑门,“你嘴里抽的那是温度计吧,烧的这么厉害,什么胡话都敢说?”
“滚边去。”
孙易朝在他旁边坐下,开了一罐可乐,“气消了?”
霍野把扯下来的拉环套在大拇指上,仰头喝了一口:“有什么好气的。”
孙易朝:“没什么好气的你还和她吵?之前不是还好好的?”
“本来没什么事儿,”霍野齿间用力,把滤嘴咬扁,“她非要哔哔。”
“霞姐那是关心你,”孙易朝叹气,“霍野你这脾气……”
霍野真就谁也说不得,扭过头盯他:“怎么?你也想当我妈?”
“……”孙易朝举手投降,“行行行,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他把霍英霞刚刚那通电话的意思委婉转达了,问,“你打算怎么办?”
霍野从家里出来就只抓了一部手机,连身份证都没带,想住酒店都没法登记。
他把烟摁在台阶上碾灭,打开手机从绑定了卡里转钱出来,输过密码,屏幕上弹出一个窗口,“转账失败”。
他不甚在意地锁上手机:“动作还挺快。”
“这就完了?”孙易朝无语,“心这么大,真打算露宿街头?”
霍野不置可否。
“不然就回学校吧,”孙易朝出主意,“总比待在家里吵架好。”
霍野:“我不。”
“……”
他伸开长腿,漫不经心道:“霍英霞肯定给周誉打过电话了,我一回学校周誉就要给她通风报信。”
孙易朝不想跟这玩意计较,“行行行你有理,那你要怎么办?”
霍野说:“不知道,没想好。”
“……”孙易朝当然不能看着他睡马路,“那就来我家,我爸妈也不能真把你赶走。”
霍野:“我不。”
“我操,”孙易朝没辙了,“大哥你还想哪样?”
霍野摩挲着手机,若有所思。
半个小时后,林司越打开房门,看到立在门口的两尊门神。
“……”
孙易朝和他面面相觑。
霍野非常自然地抬脚迈进屋里,被林司越一笔杆子捅了回去:“出去。”
霍野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的画笔,同时闻到了一股略有点刺鼻的味道。
他嗅了嗅,扬起眉,“松节油?你在画画?”
林司越没理他,目光越过霍野落在孙易朝身上,不动声色地堵在门口,“这么晚,有事吗?”
他语气温和,神色中没有半点被打扰的不耐。
孙易朝看在眼里,越发觉得对不起他,把霍野拽到跟前,愧疚道:“那个……这位哥他……他刚刚离家出走了,小林你……收留一下呗……”
他留意着林司越的神色,越说越觉得尴尬,恼怒地瞪了霍野一眼。
他就说为什么这人非不肯在微信里讲,嘴上说着什么要给林司越一个惊喜,其实根本就是要面子不肯说,坑他替自己开口罢了。
孙易朝连哼带咳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他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满脸无辜的林司越,“小林啊,我这就把他托付给你了。”
他边说边往悄悄楼梯口挪,心说哥们对不起,但这玩意我是真的顶不住,末了心一狠,抹了把脸,伸手把霍野往门里一推,拔腿就跑。
倒霉的还是林司越:“……”
操。
一个愣神的功夫,楼道里就空空如也了。
林司越扭头看看这会儿已经自觉摸到沙发上坐下的人,觉得呼吸都不太顺畅。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那头孙易朝边跑边给他发消息:野哥叛逆期还没结束,你多担待着点,拜托了林哥!
林司越:你野哥叛逆期十八年了,还没结束?
孙易朝愁眉苦脸:别说十八了,我怀疑八十都还不一定。
林司越:“……”
“干嘛呢?”霍野大爷似的仰在沙发上,吊儿郎当地翘着腿,好像这里才是他家,“来客人了也不招待一下?”
“……”
真是有够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