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州,你不要被阿丽骗了……我了解她,她心高气傲,是不会允许她的儿子和男人在一起的,她若是拿阿天做筹码许你,必然在骗你……”
对手是最了解一个人的,阿丽夫人的对手就是二太太。二太太观察阿州很久了,这样年轻英俊的男子,连今天这样的场面里,对名媛淑女们的示好,无动于衷,不,甚至是冷若冰霜。
如此清心寡欲不近女色,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太监,要么是不喜欢女人,而且不屑于伪装,多么骄傲又固执的男人。
女人心思缜密,阿州刚刚看着面色不变,但在听到“阿天”两个字时,眼波微动,二太太早已捕捉在眼里。
难怪呢,阿州突然间杀兄之仇也不顾了,对阿丽死心塌地的,那天还陪着阿天去裁西装,阿天看起来也不痴不傻了。
二太太大吃一惊,总是觉得蹊跷,有三四分的猜测,故意诈一诈阿州,没想到,她居然摸到真相了。
“别忘了,阿丽可是害死你哥哥的凶手,她反复无常,你也敢信……”
二太太夸张地挑着眉毛瞪大眼睛,红唇几乎要扭曲了。她试图攻破阿州的心理防线:
“你要知道,跟阿丽结盟是徒劳无功的,你们的利益基础根本不牢固,你越是听阿丽的帮助阿天,扶持阿天,阿天越是优秀强大,越是只会离你越来越远……”
阿州眼神一凛,他不想打女人,不欲与这个恶毒的女人纠缠,可二太太紧追不放:
“你还不如跟我合作,我当然是希望你和大少爷能在一起,所以我愿意给你们提供生活的条件,还有做生意的资金。我不像大太太,我很开明的。我会祝福你们……”
阿州听着一句一句的聒噪声音,忍无可忍地突然暴怒,回转身狠狠把二太太戴着钻石项链的脖子一手掐住,压在一旁巨大的柱子上。他还有账未跟二太太清算呢:
“你谋害阿天不是一次了,现在居然敢这样明目张胆地算计挑拨了!你有什么资格!”
阿州捏紧了手下的脖颈,真想一把掐死这个女人。
她以为阿阳做了继承人就高枕无忧了,阿天便成了她可以随意施舍的丧家之犬吗?五龙会应该是阿天的,这些小人不要高兴的太早,等着瞧吧,迟早有一天,属于阿天的,他阿州都会帮阿天夺回来……
至于阿天会和谁在一起……
阿州压抑着内心深渊里的恶魔,用锁链将可怕的**镇压,投在深不可测的海底炼狱。
但那个深渊里,隐隐传出恶魔低语的声音……如果没有阿九,阿天会和你在一起的……
二太太几乎无法呼吸了,她拍打着阿州的手臂,惊动了周围在收拾宴会厅的的女仆。
阿州看着她涨紫的脸色如梦初醒,终于放开,二太太捂着脖子咳嗽起来,狠狠地看着阿州毫不留情的背影。
她的贴身女仆赶快上前帮她顺气:
“二太太,您要小心惹那个混世魔王,我听工人们说,他虽然最近转了性子,但他之前那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不是闹着玩……”
二太太终于从被掐的窒息中回神,心有余悸却也暗自得意,生出一个念头,忍不住跟女仆兴奋地谋划:
“这个阿州易撩拨,他越是如此可怕,如此反应激烈,越是证明,他对大少爷有非分之想……如果受到一些刺激,他还不知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呢……”
二太太心想,渔家子而已,侥幸倚着大树有柴烧,搭着阿丽的东风做了些生意,就这么暴戾自大了,终究是个不上台面的,喜欢男人,想霸占死去哥哥的恋人,下作东西。
【控制欲这么强,性情阴沉不定,偏偏大太太的儿子会被这样的男人觊觎,如果阿天被他锢起来做禁脔折辱,就再也做不了大少爷,再也不能跟我的儿子竞争。】
即使阿天变痴了,她觉得阿天是阿阳的威胁,如今阿天好了,她早就警铃大作,提防到极致。她要让阿天再也离不开男人,变成一个玩物,再也不能去争五龙会的会长。
嫡出又怎么样,即使嚼舌根的说我儿是侧室养的一无是处又怎么样,阿阳光明正大娶妻生子,大少爷再厉害,还不是注定雌伏在男人□□,离不开男人,就凭这一点,阿阳就比大少爷强。
二太太心想着这些,对女仆趾高气扬地说:
“走,回去换衣服。晚上咱们还要陪着二少爷去饭局,会一会马爷和他引荐的上海富商,我偏不信,没有阿天,二少爷就不会谈生意了……”
她坐上了去饭局的车,却没有留神,车上新换的司机把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记的清清楚楚。
她可以派人跟踪暗害阿天,阿州又怎么会不留一手,二太太身边已经渗透了必要的眼线。
大屿山山路上,阿天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尚是白天刚刚过午的时候。
阿天昏睡的时间已经越来越长,他的头轻轻点在阿九的肩膀,呼吸轻匀。阿九不敢惊动他,心里灼烧一样焦虑。
回到家,阿天仍旧睡得很沉,连阿九把他抱下车,抱进房间放在床上,也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阿九拧了一个温湿的毛巾,俯身轻轻给阿天擦脸擦手。阿天的皮肤苍白地能看到其下的血管,脸上有一点点被阳光海风染上的薄红,更显得他病容支离憔悴。
阿九的眼眶微微发热,就这样一直守在昏睡的阿天的床边。他让任何人都不要来打扰,直到日落西沉,月上中天。
有人推门进来了,脚步声出现在阿天的房间,阿九通红的眼睛猛然抬起,像一只困兽,圈定了领地,訾开獠牙驱逐着来人。
只是,这人是阿州。
阿州也有些疲惫和倦怠,下午他去了交好的港督府大员的办公厅,得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他立刻咨询了律师,又紧急召集了邵氏船舶公司里的会计师,精算了最近的几笔造船订单。
阿天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房间一角的一盏落地灯,勉强在黑暗中撕出一片光亮。
月光朦朦胧胧洒在纱帐里阿天的身上,他发丝柔软、一张恬静的睡容,妥帖地陷在床枕里。
阿州看见套房外间桌上,放着用大澳渔村的鱼线捆扎,简陋包装的虾酱罐子。
他已经听手下的打手一五一十汇报了,今天阿天是怎样为阿九考虑绸缪,怎样去做法事祈福,又是怎样和阿九在渔村亲吻相拥。
他嫉妒的要失去理智了。
阿州手上拿着一份报纸,丝毫不退让地与阿九对视,黑沉沉的眼睛里透出野望来。
“九哥,我刚得到消息,亚太地区局势不稳,美国政府已准备呼吁在港的美籍侨民尽早离开,这是要封锁香港的预兆……昨日英联邦又第二轮加息,公司里的几笔船舶订单报价必须临时上涨。但这个局势,恐怕甲方宁可毁约。那么,公司收不到尾款不说,这几艘船也要烂在手里了,之前的垫资很多……”
阿九不明白阿州什么意思,用这样压抑低沉的语气,跟自己说这些生意场上,他并未参与过的事。
阿州平静地望着阿九,眼神里有些瞧不起这个只会守着阿天的九哥。若不是恶龙,如何守得住宝藏。
“九哥,五龙会要乱了,香港也要乱了……我出卖了良心是不假,但我有能力护着阿天,而你,给不了阿天需要的生活……”
阿九乌黑的眼睛,翻滚着滔天的压迫,死死盯着这个陌生到极点的阿州:
“阿州,你是什么意思?”
阿州自嘲般地一笑,轻描淡写的,仿佛说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但话语却石破天惊一样炸裂:
“九哥,我喜欢阿天,我要跟你挑战,我要和你公平竞争。”
阿州,正式向阿九,宣战。
“阿州,你疯了……”
阿九眼底迸出血丝,他震惊又愤怒,欺身揪住阿州的衬衫衣领,把人拎起,一拳就要落下。
“嗯……阿九……”
床上的阿天眉头皱了皱,发出睡梦中的呓语,仿佛受到了打扰。
阿九的拳头没有落下,阿州也没有发出声音,他们两个,似乎都有着这样的默契,在无知无觉的阿天面前,也依然要轻柔。
一片静谧,阿天又陷入睡眠,眉头舒展开。
阿州知道,宣战意味着什么,窗户纸挑破了,勉励维持的平衡崩塌,此话一出,他们连兄弟,也做不得了。
他压抑着声线,被阿天呓语中无意唤的“阿九”刺激到癫狂,几乎发出嘶吼的气音:
“九哥,你有资格打我,打死我也是应该的……可我喜欢阿天,我没有疯……我只是想,让他也能看我一眼,他的温柔也能分我一点点……”
阿九觉得陌生,明明眼前的人,是自己相依为命的兄弟,为什么,老天爷要开这样的玩笑。他无力地放下拳头,推开阿州,语气怒斥又沉痛:
“阿州,你明知道……你不该喜欢阿天……”
阿州却笑了:
“我敬九哥是君子,才跟你说这些……我凭什么不能喜欢阿天,阿天凭什么不能属于我……我和你怎么不是势均力敌呢,我能为阿天建一个金屋子遮风挡雨,香港这个乱局里,阿天需要我……不要拒绝我的挑战,九哥,如果你是个男人,如果你觉得你配得上阿天……”
阿九有些恍惚,从小的时候,阿州就是这样争强好胜。阿州想做一件事情,眼睛里就会有这样的火焰。
兄弟两人,当年只能供一个去学堂读书,阿州就拼命巴结先生,没日没夜地用草杆偷偷练字,在爹娘面前展示他的聪颖,夺走了读书的机会,一步一步走上巅峰至此。
而阿九,也一步一步堕入深渊,渐渐在污泥里挣扎染黑,如果不是遇到他的月亮,他的阿天。
阿九可以失去一切,唯独不能失去阿天。何况现在阿天身体这个样子,经不起一点折腾了。
阿九硬了心,他知道阿州魔怔了,不欲与其争辩,只狠狠盯着阿州语出警告:
“阿州,你占有欲又在作祟,如果你尊重阿天,就该明白他不该被争夺,他不是一个战利品!”
阿天不是夜莺,他应该是爱人……
君既如月,我当如星,乌云遮蔽,群星即使坠落,也会撕开天穹,拱卫他的月儿,他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