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快艇乘风破浪,向着蒲台岛驶来。
阿州身体轻轻靠在船舷把手上,似笑非笑地和身边人聊着天,随性不羁又俊美惊人。褪去了被压抑的偏执与尖锐,掌控了财富权力,成竹在握的他,透出一股锐利的邪肆气质。
阿宝管家在一旁,有些不悦他年纪轻轻竟真有些本事,也有些佩服他脱胎换骨的速度。
阿州这个人心性太厉害了,他果断出手拍卖日本企业资产,不仅顺利与港督府大员绑紧了链条,还接连拿下更多利益输送的好生意。
出手就搞定一个码头,建设好租赁出去,就赚了一大笔钱,让阿丽夫人的投资回报极其丰厚,这第一桶金果然如他所言盆满钵满。
他还整顿了邵氏香业的生意,销售渠道进一步打开,逼得同样做香品生意的二太太节节败退。二太太一直眼红邵氏,妄想取代阿丽夫人,阿州这是狠狠打她的脸,压制了她的威风。
宋老爷也是所有人中最满意的,阿州赚来的钱,可都姓宋,所以他乐见其成,对阿州另眼相待。
阿州果然如同承诺的那样,对阿丽夫人忠心耿耿,虽然手段狠辣,却也不失雷霆万钧,只是有点太狠了,那不念旧情的样子,让人心里隐隐不安。
“阿天少爷最近还好吗?”
阿州看着越来越近的蒲台岛,饶是他强悍又自信,却也有些不安,毕竟许久没有见到阿天,写的信,送的贵重礼物,也不见有任何回音。
“少爷最近挺好的……能吃多一点了,也能多睡一会儿了……”
阿州私下给了阿宝管家第一年的学费,供他孙子留洋读书。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从女仆阿嘉那里,阿宝管家也隐约了解到,阿州对大少爷的念想,以及阿丽夫人对阿州半是默许的态度。
所以阿宝也尽力配合阿州,毕竟他们都是阿丽夫人的人。
阿州喃喃自语,像在问阿宝,又像是单纯不解疑惑:
“那阿天怎么也不理我呢……他不会忘了我吧……”
阿宝管家默然无语,少爷是没忘,没忘的是阿九,也不是你啊,鸠占鹊巢久了,真觉得理所应当完全取代了吗?
阿州生意做大了。
大太太为了邵氏香业,也为了大少爷有个依靠护佑,同意扶持阿州。
夫人也是关心则乱,早知如此,能够接受阿州和大少爷在一起,又何必当初那样下死手地拆散阿九和少爷。兜兜转转一圈,少爷还不是跟当初一样,落得和男人在一起。
不,甚至还不如当初。阿州比阿九可狠多了,他觊觎的是亲哥哥的人,大逆不道。而且别人不知道,阿宝还能不清楚吗,少爷心里只有阿九,如果疯疯癫癫的时候,阿州或许可以瞒天过海。
但是现在,少爷在那个保镖阿杰的陪伴下,神志一天比一天清醒,很多记忆都恢复了,少爷跟阿杰之间,好像也有点意思,经常偷偷溜着在岛上玩耍,阿宝管家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少爷好。
如今阿州一来,加上阿天、阿杰,简直是一团糊涂账,算也算不清楚,还不知道这几个人凑齐是什么冤业。
阿宝管家想了很多,可是拿人手短,万事都还在水面之下没有揭破,他也没法开口给夫人建议,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总归,他要护着阿天少爷的,阿州、阿杰,谁都别想伤害少爷。
在大澳岛,阿州把九哥的骨灰挖出来,那是一个陶土的罐子,装着阿九骨殖。他磕了一个头,把罐子包起来带走,然后推倒了那方简陋的墓碑。
阿州磕头时,对阿九默念: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做一个好人是没有意义的,我已经决心堕入炼狱。
哥哥,你死得冤,也已经化归尘泥,可阿天和我都还活着,我还要照顾他呢,代替你。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如果你泉下有知……不,你还是不要有知了,你一定会跟我争阿天,那就不好了。
九哥,你记不记得给我唱过的歌谣,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个飘零在外头?
命中注定,月儿本就既属于阿九,也属于阿州的,你死了,丢下他,就该轮到我了。】
阿州上了岛,就迫不及待的去到别院,直奔阿天的住处。
他这次买了许多戏曲话本小说,还带来了一箱正宗的北方皮影戏,可以演出全套的戏曲《白蛇传》,想着阿天一定喜欢。
博美人一笑,掷下重金也是应当。
他却扑了个空,阿天不在。
阿州看着空荡荡的院子黑了脸,他如今已经有了上位者的颐指气使,严厉地问阿宝管家:
“你们都不好好看着阿天的吗?天色都不早了,这时候阿天少爷能去哪?遇到危险怎么办?一个人走丢了怎么办?我看你们也太松懈了!”
阿宝管家被质问地低下头,看阿杰也不在,他大概就知道了,肯定是阿杰陪着少爷呢,断不会出什么事,阿杰是个稳妥的。
“阿天少爷……大概在湖边,他近来常去那边散心……”
阿宝管家话音一落,阿州就焦躁不安地指使人:
“还不分头去找少爷!”
众人应是,还没动身,阿州又迈开步子,自己走出门去:
“还是我去才行……”
蒲台岛的傍晚,暖风拂面、阳光正好。阿九与阿天一起,拥抱在人迹罕至的湖中央。
身处大自然的造化灵秀中,看身边小湖里的生灵。没有过多的言语,一切默契得像是他们已相识百年。
阿天全然信任着阿九,微微闭着眼睛,他精力不好,这会儿已经累了,身子软软的靠在阿九怀里。困倦慵懒的模样,让人在纯洁无暇、不可亵渎与妖冶魅惑、欲罢不能之间犹豫不决。
阿九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克制地只吻了阿天衣衫裸露的部分,他的手在阿天身体拂过,他的唇在阿天的锁骨和脖颈间流连。
于他已足够了,此刻心意相通,比湖中相欢,更让他尽兴迷恋。
阿天迷迷糊糊的,埋首在阿九肩窝里,略略自责又抱歉地说:
“阿九,我好傻,是不是认错人了。真奇怪,之前还遇到了和你长的一样的人,我以为那是你,是不是之前看花眼了啊……”
阿九心下一紧,抚着阿天软而顺的发丝安慰道:
“累了就睡会吧,我背你回去。”
阿天双臂还环在阿九脖子上,又低头吸了一口阿九身上雪松的味道:
“告诉我嘛……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呀,阿九?”
蝇营狗苟,阿天不喜欢。阿天喜欢诚实,阿九见回避不过去,决定诚实地告诉阿天一切。
“跟阿州一起上岛的那天。”
阿天不由得有点疑惑,他第一次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
“阿州是谁……”
“他是……我的孪生弟弟,长的和从前的我一模一样,他现在还天天给你写信……”
阿九涩然开口,他还是介意的,介意阿天还记得弟弟阿州。
阿天恍然大悟:
“原来是你的孪生弟弟呀,难怪长得那么像你,不过我总觉得他不是你……”
阿天甜蜜蜜地笑了,阿州在他身边那段日子,于阿州刻骨铭心,于阿天,却是风过无痕,心无挂碍。
阿天心中只觉愉悦,还是阿九好,拿自己当个小孩子一样哄,做草编花,草编蜻蜓,做粿条、糖花给他吃,圆满了阿天幼时缺憾的童年。
一切正好,而他们像在这与世隔绝的岛屿相约百年。
阿九内心远不如他表现的那么平静,他知道这是偷来的,他守着桃花源最美的时光,可时光会悄悄溜走。
他们俩沉溺在小世界里,没听见岸边杂沓涉水的脚步声,随之还有一声怒喝,和带着风声的拳头:
“阿杰!你个杂碎!胆敢诱骗阿天!”
阿州眼中瞬间布满血丝,他直直撞见两人拥抱,被这景象刺激到发狂,直接冲进湖中,飞身扑了上去,冲着阿杰那张脸,狠狠挥起拳头,与阿九扭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