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无情。
这四个字落在步华斌的耳朵里,却冻住了他的半颗心。
谁都能说他帝王无情,但余行止绝对不能。
步华斌攥紧着余行止的衣襟,就这么居高临下地望着对方,望着对方平静如水的面庞,他忽而觉得有些委屈。
“你是因为朕没有按照约定让你封侯拜相而生气吗?”小皇帝像是泄了气,低着脑袋道,“可是孙丞相年事已高,又是扶朕上位的功臣,朕不能罢了他的官职让你上位。这样与你我都是不利。”
“再过几年不是归田养老就是驾鹤西去,那时候丞相之位就是你的。”
“由心,能不能再等五年?不,也许三年就行了。”步华斌看着眼前的余行止干脆转过头懒得看自己,心中愈发焦急。
他伸手抓住余行止的下巴,强制让余行止看向自己。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余行止叹了口气:“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当丞相也没什么意思,我也不想当了,陛下还是留给旁人吧。”
这位小陛下画饼的功夫堪比自己以前的老板,这种话他在几年前就听过一次了,这几年过去了自己不还没当丞相啊。
也好在他当初就没想过什么封侯拜相,否则肯定要在心里骂人了。
“你不想当丞相了?”步华斌皱眉,“那你想要什么?朕都能给你。”
“哎,听闻陛下要娶孙丞相的嫡孙女为后,又要纳不少才貌出众的官家小姐进宫,”余行止用笑容掩盖自己心里苦涩,“我所求不多,陛下要我留在京城也行,给我一亩田地,再许我一位娇妻就……”
话还没说完,步华斌抓着余行止下巴的手愈发用力:“你说什么?你听谁说我要娶妻的?”
“我说我想要一位娇俏可人,善解人意的妻子,”余行止惊讶于步华斌的忽然发怒,但他很热衷于拨动老虎的胡须,所以他并不会停下,“家室不用太好的,毕竟我也没什么钱去给人家做聘礼,也不用太聪明的,傻一点的好骗。”
“至于陛下娶妻之事难道不是迟早的吗?今日不是这位孙小姐,明日就是哪位李小姐,哪用得着别人通知……”
他的话还没说完,步华斌就气恼地用手堵住了余行止的嘴,以免这张嘴里再吐出什么自己不想听的话。
只要望着那人的笑脸,步华斌心中怒意更甚,为什么明明身处劣势,余行止这厮还能如此自得,还能说出这些混账话来惹怒自己?
“余行止,你再说娶妻的事情试一试?”
他怎么可以娶妻?步华斌眼底寒意更深,心底逐渐被怒火盘踞。
“陛下,我今年二十四了,与我同龄的李公子已经有两个儿子了。”余行止嗤笑一声,“这些年多少人传我身有隐疾,您还不让我自证清白吗?”
步华斌被余行止的话噎住,他的确不能干涉这人娶妻生子。
只是……
余行止叹了口气,望着目光呆滞的小皇帝,轻轻拍开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陛下,您这是何苦呢?”
“之前忘记说了,您还是别叫我由心了,在您面前,我哪敢行止由心?”
由心是余行止的字,连起来便是行止由心,可讽刺的是,在京城这个巨大的樊笼之中,就算家有千万两黄金,也做不到那行止由心。
步华斌望着余行止,望着他生疏而冷淡的面庞,心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抽痛。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他与余行止的关系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余行止看见小皇帝眼底的情绪,多少也有些心疼,毕竟他把这人放心上那么多年……
他觉得自己一回京城就叹了好几口气。
在京城呆久了肯定会折寿。
余行止觉得还是别气自家小陛下了,当皇帝的本就殚精竭虑,平均寿命不高,要是再被自己气坏了身体,那真就活不长了。
“陛下……”余行止刚想开口,却是对上了步华斌微微泛红的眸子。
“你为什么忽然要娶亲?”小陛下反应过来,冷眼瞧着余行止,“前几年朕也问过你为何不娶亲,你每次都是糊弄过去,有说没遇到合意的人,也有说嫌弃成家太麻烦,还有一次你说你有龙阳之好。”
“怎么如今朕要娶亲了,你就要娶亲了?”
余行止微愣,没想到小皇帝这次居然能反应过来,轻笑一声,倒也不心慌。
——发现就发现了,对龙椅上的那位有觊觎之心,大不了就是丢了性命,余行止并不在意。
“你是不是心悦孙丞相的孙女?”步华斌咬牙切齿道,“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她到适婚年纪,如今孙家决定将她送入宫中,你便心灰意冷了?”
余行止:“……”
哎,推理正确,只是对象错了。不过也是正常,这小皇帝脑子里应当没想过那些吧?
“就算如此,您又生什么气呢?”余行止叹气,“是觉得我觊觎你未来的皇后?”
步华斌下意识地矢口否认,那孙家小姐自己不过见过几次,的确是才貌俱佳,无论哪方面都是皇后的最佳人选。
只是自己早就心有所属,不愿将自己的发妻之位让与旁人。
可若是自己所属的那位真的喜欢那家孙小姐……
给他俩指婚,成人之美?
那是不可能的。步华斌真的不愿。
毕竟自己费大力气把人找回来,可不是让自己瞧他喜结良缘的。
问题又兜兜转转绕了回来,步华斌看着余行止那常勾起一抹笑意的唇,目光深沉。
……这个人只能是自己的。无论以什么手段,总要他为自己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余行止看着他笑,心中莫名,不由吐槽这位从殿下变成陛下之后,真是愈发阴晴不定了。
“你陪朕饮酒吧。”那陛下忽然笑吟吟地瞧着自己,“我们许多年未曾对酌了。”
怎么?饮鸠酒吗?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喝酒。”余行止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既然陛下开口了,那我也只得从命。”
在陛下的吩咐下,这酒自然很快就送进了这间密室,自清醒之后,余行止还未好好打量这间屋子。
不得不说,步华斌还真没把自己当囚犯,这暗室也算得上是富丽堂皇,各处都摆上了自己喜欢的玉器古玩,古人字画……
莫名的,余行止想到了“金屋藏娇”。
啧,要是步华斌真有这心思才好呢。
此时,酒也上来了,余行止只是闻了闻,就知道这酒醇厚,以自己的酒量,估计喝了几口就得醉得不省人事。
可那位陛下已经把酒送至自己面前。
还能怎么样,喝呗。反正那人也不是不知道自己酒后会干些什么失礼的事情。
余行止猛然灌下一杯,正好对上了步华斌那眼含深意的眸子。
“陛下怎么不喝?”
“朕看你喝就行了,”步华斌此时面上哪还有什么恼怒?分明就是挂着笑意,心情不错。
余行止:“……”
不会真的是毒酒吧?
罢了,喝都喝了,喝一口是死,喝两口也是死,那还不如多喝几口。
余行止到最后干脆拿起酒坛子,豪爽地灌起来——等意识模糊一些,毒发的时候兴许就没那么疼了。
等等,既然要死了,自己为什么还要束缚着自己的情意?
余行止的眼前已经模糊了,唯一清楚的只有那小皇帝殷红的唇。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既然要做鬼,那何不风流一些?
步华斌看着对方逐渐迷离的双眼,打算趁他喝醉,将他肚子里藏着的秘密都挖出来。
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出口,唇却是被余行止堵住了。
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让人失神,可下一瞬,那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书生就把他压在身下,手上也不老实,正扯着他身上的龙袍。
步华斌一惊,可余行止的力气却是比他想象中还要大,而他也……
无心挣脱。
步华斌刚才看破自己的心思,刚想用酒试探一番,好依照情况行事,却不曾想到余行止醉酒之后居然会如此失态。
那何不将计就计?
步华斌虽身为帝王,但不会觉得雌伏于人下有什么屈辱的,他生母出身卑贱,生来却也受了不少白眼。所以即便是皇子,他也不觉得自己比谁高贵。
尊严,廉耻,真心,善良……
为了达成目的,这些都能抛掉。
更何况,那个人是自己心悦已久的余行止,他自然是心甘情愿。
步华斌感受着余行止愈发肆意的动作,面上的笑意更盛,身子放软,任意由他采撷。
他方才还苦恼没有什么可用的把柄,余行止便自行送上门来了。
余行止可不知道对方心里藏了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只知道自己亲近了自己肖想已久的陛下,吻住了对方柔软的唇,搂住了对方精瘦的腰肢……
手再顺着他的腰线往下些……
“唔……”那青年的声音褪去了方才的阴冷威严,染上了一层足以酥入骨子的媚意。
他用那勾人的声音轻轻地念着自己的名字。
他道:“行止,行止……”
恰如春雨绵绵,细细打在心头,勾来一阵心绪摇曳。
许是喝了酒,余行止开始分不清今夕究竟为何年,面前褪去龙袍的清瘦青年仿佛变成了几年前的青涩模样。
“三殿下,”余行止咬着身下人的耳垂,轻声道,“唤我由心。”
身下之人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却也是异常听话。
他伸出手臂,搂住余行止的脖颈,小声地念着对方的表字:
“……由心。”
今天好早哦~我先把这句话说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古代的大冤种(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