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者上钩 第11章 第十一章 约法三章

南城。

清和街，雅安小区。

老让安亦身上裹个小毯子也不是个事儿，许一楠从衣柜里东翻西找，给安亦拿了件七分的薄牛仔裤出来让她换上。

卧室里，窗帘还没有拉开，床上的被子还窝作一团。

许一楠顿了顿脚步，什么也没说。她走出卧室，帮安亦带上了门。

客厅里。

穿在许一楠身上的七分裤，到安亦身上便快成了九分。

看着上身穿白衬衫下身是牛仔裤的安亦，许一楠有点眼睛发直。

妥妥的一放假之后拥有穿衣自由的女高中生。

“你今年，多大？”许一楠一手托腮，眼神落在安亦身上。

安亦站在客厅和玄关之间摆的全身镜前打量着下自己，满意的摆了几个poss。听见许一楠的询问，她眼睛滴溜溜的转。

“茉茉猜猜看呗。”

“未成年离家出走被发现之后，是会被警察同志劝回家的。”许一楠有心逗逗她。

“谁……谁说我未成年！”安亦双手叉腰当即反驳，底气却不怎么足。

许一楠喝了口水，盯着她没作声。

怎么感觉……茉茉的眼睛……不说话盯着人的时候那么吓人呢。

就好像，什么都瞒不过她一样。

安亦心里暗自吐槽。

“我今年……虚岁十八……”安亦在许一楠的目光下撑不了三秒，心里暗道不妙，赶紧说了实话，声音越来越低，人站的也越发老实起来。

“嗯。”许一楠淡淡应声，表示知晓。

看着安亦忐忑的样子，她放下水杯，起身走到安亦身旁，摸了摸安亦的脑后勺。

“我不会赶你走的，只要你愿意留在这里。”她如是说道。

许一楠还是那张“扑克脸”，但语气稍显轻快，想来心情应该确实不错。

“不过，你想清楚了，我这里的条件并不算好。”

她还是心有顾虑。

卫生间脏衣娄里的那件被酒水浸湿的礼服，价格不菲。许一楠心里有数。

很现实的说，那不是普通阶层能负担起的花销。

“没关系的，我会很乖的。”

安亦眨了眨眼睛，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欢喜。

“……”

许一楠觉得，安亦并没有真正理解她的话。

不过，看到那张脸上洋溢着的快乐，也许……自己有些过虑了。

亿城，霍氏酒庄。

别墅里。

“短袖五件，薄外套五件，长裤三件，运动鞋两双……”

阿夜吃完白姨给他准备的健身营养餐没多久，就收到了安亦发来的信息。

看来，安亦是真不打算回来了。

安夜想起老爷子昨晚对他说的话……

“下次她再这样，你就打晕她直接拿绳子给我绑回来！”

他突然很难过。

一边是虽然嘴毒但情同亲人的安亦，另一边是有养育栽培之恩却近乎无情的老爷子。

他两边都不想违抗，真心希望每个人都能获得幸福。

但事实总是残酷的。

察觉到有水迹从自己的腮边滑落，同样虚岁十八的安夜感觉很丢人，连忙用手掌粗鲁地搓了搓脸。

他想了想，最后决定第一次违背老爷子的命令选择听安亦的话，一头扎进了安亦的房间，往行李箱里打包好她指定的东西。

南城。

清和街，雅安小区。

房子过道里比卧室小一点的房间，是许一楠的书房。

一进门，除了向阳有窗户的那面墙，其他三面都放有贴墙式的整体实木书柜。三面书柜里的书各有类别，摆放整齐，井井有条。其中有两面的书柜几乎已经摆满，只有靠里侧的那面墙的书柜里还有不少空缺之处。

有窗户的那面墙前，是一张简易但宽大的暗色木质桌子，桌角处摞着几本初中英语相关的教师用书。

最上面的那本，是许一楠昨晚读过的川端康成的《雪国》。

书旁摆有一个纯色的笔筒，里面东倒西歪的插着几只红色和黑色的中性笔。

除了这些，桌上还有一台略有年代感的笔记本电脑和一盆不知名的小绿植。

桌前，是一个黑白系的可旋转座椅。

安亦被许一楠带进这间屋子的时候，被屋子里的陈设和浓重的书墨气震的恍惚了片刻。

在她的脑海里，这是陌生且具有压迫感的一幕。

上一次让自己有这种感觉的，应该是两年前在江雪姐姐的私人酒窖里。

江雪……

安亦不着边际地皱了皱眉，清理了脑子里的杂念，将注意力重新收回到眼前之人的身上。

“坐。”

许一楠示意安亦坐在那个可旋转座椅上，自己则靠在桌子一角，修长的腿一只屈起，半倚在桌边。

现在的许一楠已经把晨练时束起的头发散了下来，黑色的长发披在脑后直至腰间，平添了几分温和。

“你要和我——约法三章？”安亦乖巧的坐在椅子上，接过许一楠递给她的笔和纸。

“对。我这里虽然条件有限，但不代表没有规矩。”

晨光从窗外溜进了书房，给桌边之人打下一层朦胧的光晕。许一楠的侧脸棱角分明，说话时语气平淡，却能让人感觉到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在其中。

“嗯……do in Rome as Rome does (入乡随俗)，”安亦眨巴眨巴眼睛，苦着一张小脸正襟危坐起来，“茉茉老师您说吧，我一定好好听着记下来。”

书房里的陈设和桌角摆放的那几本初中英语相关的教师用书，已然将许一楠的身份暴露的一干二净。

“倒也不用这么严肃，只不过是些小提议罢了。”看着安亦一脸的小苦瓜相，许一楠脸上难得有一抹笑意。

安亦闻言，撇了撇嘴但没反驳。她拿着手里的中性笔轻轻敲了两下桌上的白纸，示意某些人快点讲正事。

许一楠见状，唇边笑意微敛，将想好的“约法三章”娓娓道来。

“第一，分担适当的家务。毕竟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我们共同生活的地方，屋子里的整洁需要我们共同维护。”

“第二，晚上十点之后尽量不要外出，更不要夜不归宿。我们都有有自由出行的权利，但考虑到人身安全，希望你可以遵守这条要求。”

“第三，不许撒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希望我们之间能够坦诚相待。”

“嗯……就这些？”安亦看了看纸上记得第一条，“分担家务这我当然赞同，可是我既然要住在这里，不用我交一半房租的吗？”

“我对小孩子可伸不出手。”许一楠伸手拿过安亦写好的约法三章，眼前一亮。

安亦看着人小，写出来的字却十分大气。铁画银钩，刚健中又不失柔美。这对于几乎天天看着那些学生交上来的“龙飞凤舞”的英文字母的许一楠，可以称得上是眼睛的一次洗礼。

“我不是小孩子！我有钱！”安亦和许一楠对视三秒便败下阵来，小声嘟囔，“……可是这样不是明摆着让我占你便宜吗？“

“房租的事你不必多想，我一个人可以应付。”许一楠脸上笑意未散，将约法三章放回到安亦面前。“关于这三条，你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夜不归宿倒是不至于，”安亦看着约法三章的第二条试探的问道，“可是……十点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她之前是没人管，再加上江雪老是半夜带她出去兜风……

现在想来，可真是……物是人非。

习惯了“夜间活动”的安亦，突然被要求晚上十点就不准出门，对她来说一时恐怕难以适应这个“门禁”。

“那你的建议是？”许一楠抱臂在怀，脸上神色平淡。

安亦根据许一楠此时不辨喜怒的状态，心里并没有底

“目前没有。”安亦现在是一点都支愣不起来，蔫蔫应声。

“好，那我们就先按照这三条来。等之后你有别的想法，到时候随时都可以再商量。”许一楠站起身摸了摸安亦的脑后勺。

“你……”被摸头的安亦想起了一些事情，抬头看着那张脸，一时又有些犹豫。

“嗯？怎么？”许一楠丝毫没有发觉自己去rua某些人后脑勺的动作有多自然。

“没什么。”安亦按下心里的杂念，又看到桌上“约法三章”中自己刚落笔写下的第三条“坦诚相待”，她便抬起头和许一楠说道：“我就是……有点想我妈妈了。以前我小的时候，她经常摸我头来着。”

“……”

许一楠面上微红，赶紧收回了手。

她突然想起安亦昨晚的梦话，好像有关于母亲的，一时倒有些犹豫该不该问下去。

“你的家人……”

果然，听见“家人”这两个字，安亦的脸色不由自主的变地难看起来。

静了一会，安亦眼神低落，慢慢开了口。

“我妈在我六岁的时候出车祸离开了，我八岁的时候，我爸带回来一个女人和一个五岁的男孩，说以后这就是我的妈妈和弟弟，我当时就明白……”安亦面露不屑，却没再细说，“……我上初中他就没再管过我了。”

许一楠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没作声。

“我和他们明明井水不犯河水的，本来这些年我也不靠他们生活。但是今年……”安亦面露不忿，声音悲怆，“他竟然为了他的生意，强迫我和他客户的儿子订婚！”

许一楠的眼神冷了下来。

“反正……我现在算是逃出来了。”安亦抹了抹眼睛。

“嗯，你逃出来了。”许一楠的声音坚定而温暖，“你很勇敢，也很坚强。”

有多久……没有听过这种肯定自己的话了。

自从母亲去世后，安亦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世界所抛弃了一样。

不管自己做出的多少努力和选择，都得不到任何支持和肯定。

现在，她忍无可忍，做出离经叛道的选择后，终于有人对她说：你做到了，你很勇敢，你很坚强。

安亦鼻子一酸，突然又想掉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