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屋中装扮古典雅致,但因王夫人这两日卧病在床,门窗不开,总显得有些昏暗清冷。
王夫人双眸微红,脸色却不似病重之人那般苍白,反而红润有光,见到宁兰茹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转过头。
舒颜被屋中浓郁的药味呛得鼻子有些难受,转身将窗户打开,冬日的暖阳顿时撒入了屋中,清风吹去了屋里霉潮的气味。
王夫人愣愣地看着洒在手上的日光,像是许久未见一般,道:“这几日来的大夫皆怕我再受风寒,总是嘱咐丫鬟将门窗禁闭,你们倒是不同。”
舒颜回道:“不开窗,屋子里面的病气久久不能散,这病能好才怪呢。”
王夫人听此,竟低声笑了出来,精致的眉眼舒展开来别有一番不低于那美人的韵味,吩咐身旁的丫鬟,“看茶。”
那丫鬟低声应下,上茶后便退了出去。
宁兰茹坐在王夫人的床边,还未开口,王夫人便将皓白的手腕伸了出来,“有劳宁大夫了。”
“客气。”宁兰茹覆手诊脉,问道,“夫人这病多长时间了?”
“两个多月了吧。”王夫人顿了顿,无奈地笑道,“实不相瞒,就是在舒家同王家针锋相对的时候。”
王夫人解释道:“我听说了外面的传言,心里倍感歉意,明明是我们王家自家的事情,却牵连到宁大夫你们。”
王夫人抬头看着窗外静谧的景色,缓缓说道:“我知道这传言定然是有王宗光的手笔,我虽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但你们还是小心为上。他这个人啊,心机颇深,不是个好相与的。”
“王夫人,这碗真好看,是你平时用的吗?”舒颜拿着一个与屋中低调典雅氛围格格不入的鎏金青瓷碗。说完,舒颜将碗凑到鼻尖闻了闻。
宁兰茹见此,眉头微皱,道:“不可无礼。”
舒颜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将碗放下。
王夫人笑道:“宁大夫不必如此,这碗看着价值不菲,与我而言不过是一个器皿。是王宗光送我的,这段时间丫鬟用它来盛药。”
“想来那丫鬟也是想要借此来彰显我们在府中的地位,免得有人落井下石。”王夫人说着叹息道,“那丫鬟跟着我也是苦了她了。”
宁兰茹问道:“是方才那位丫鬟吧。”
王夫人道:“是她,她名为荔枝,从小便服侍我,与我一同长大,对我而言,她是我府中唯一的亲人了。想来也是我拖累了她。当年我家中本为我定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但是我却被前来进京赶考的王宗光迷惑了,想当年他为我吟诗作对,雨中送伞。我以为我找到了我命定之人,甚至不惜为了他对父母以死相逼,但没想到如今竟然会落到如此境地。”
王夫人泪流满面,希冀地看着宁兰茹道:“宁大夫,你说我是做错了吗?”
宁兰茹顿了顿,脑海中却想起了舒磊,他来历不明,但凭借着一腔热血将她感化,师父虽然不赞同这桩婚事,但也送上了不菲的嫁妆和祝福,但现在他竟然有事瞒着自己……
倒也不是自己如此计较,但自从唐家的事情发生之后,她心里总有一种不详的感觉。如此想想,她倒是与这王夫人的境遇有几分相似,只希望舒磊不要变成王宗光,不然……
宁兰茹笑道:“人生苦甜,只有自己能知道,若过去已然让你获得了快乐,那便不负。若现在感受大了痛苦,那便要斩断过去,重新开始。人啊,过一辈子要忠于自己,才能被人善待,才能善待他人。”
王夫人听完宁兰茹的话愣了许久,最终笑道:“多谢宁大夫。”
宁兰茹继续说道:“而且你身上的病虽然重,但也不是没有痊愈的可能。”
王夫人听此顿时愣住了,急忙抓住宁兰茹的手,问道:“宁大夫说的可是真的?”
宁兰茹点了点头道:“之后半个月我会住在府上,每日为你针灸,之后看你病症轻重而定,平日里还要辅以汤药。你身子不好,不能用猛药,只能徐徐图之,不过我想一年之后你应该就能痊愈了。”
王夫人听此挣扎着起身想要下床叩谢宁兰茹,被宁兰茹连忙扶起,道:“你现在身子虚弱,不要乱动。”
王夫人喜极而泣,道:“多谢宁大夫,多谢宁大夫。等来日我一定当牛做马报答您。”
“不必如此,”宁兰茹笑道,“等你好了之后,好好想想日后该如何吧。”
王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珠,道:“宁大夫放心,我知道的。日后宁大夫也不必称呼我为王夫人了,我瞧着我年岁应是比宁大夫早,不知宁大夫可否唤我琳姐姐,你我以姐妹相称。”
宁兰茹笑道:“我名为兰茹,琳姐姐,好生休息吧,我明日再来。”
随后赵琳目送着宁兰茹和舒颜离开了屋子。
宁兰茹同管事说明了赵琳的病可治之后,管家对宁兰茹千恩万谢并安排了一处风景雅致的独院供宁兰茹休息。
宁兰茹和舒颜回到屋中后,舒颜特意打量了一下周围,见四下无人后便将门关了起来,对宁兰茹说道:“娘亲,琳姑姑是中毒了吗?你可诊断出她中了什么毒?”
宁兰茹听此,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是中了噬魂草的毒,琳姐姐脸色红润,双眸却混沌,气息虚弱,脉象时而有力时而微弱,此番便是中了噬魂草毒的症状,就如同身子强健之人却被吸了精魂那般。”
舒颜道:“我从那碗上闻到了淡淡的噬魂草的气味,想来是长期盛放才沾染上的。想来,投毒之人是将这噬魂草放在了琳姑姑每日喝的药里。”
宁兰茹点了点头道:“噬魂草并非中原之物,十分不易得。”
舒颜抿了抿唇,轻声问道:“娘亲,你之前是不是丢过一瓶噬魂草的毒汁?”
宁兰茹沉默不言,舒颜有些担心。
宁兰茹低头看了一眼舒颜,直言道:“我怀疑是你爹搞的鬼。”
舒颜沉默地看着宁兰茹,其实她也怀疑爹爹,“所以娘亲才说要住在府上的?”
宁兰茹点了点头,“一定要人赃并获。”
舒颜听此心里有些难受,下意识地往窗外看却看到门外回廊上有一个人影,“是谁!”
舒颜立刻追了出去,只见一位身着火红色长裙的女子站在皎洁的月光下,红色的隐隐投影在身侧的石林上仿佛染上了红血。
紧随而来的宁兰茹见到这位女子脸色剧变,立刻冲了上去,几根银针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凌冽的寒光。
那女子步履轻摆,避开了宁兰茹的攻势,笑道:“师姐还是如此心急。”
宁兰茹怒视着那女子道:“少说废话,李璃,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我今日就要将你碎尸万段!”
说着宁兰茹抽出腰间的软剑,直对李璃的面门。
“白黎?倒是许久没见了,”李璃避开软剑,从身侧抽出了一把看似破烂的剑,脸上的神情陡然变得狰狞,“此时看到,还是有几分嫉妒啊。”
说着,李璃的攻势顿时变得凌厉,一招一式都要置宁兰茹于死地。
静谧的夜幕之下,刀光剑影,寒光尽现。
“来人啊!,有刺客!”舒颜边喊边将手中的银针射向李璃。
李璃被舒颜分散了注意,险险避开银针,宁兰茹趁机攻向李璃,李璃躲闪不及,手臂被宁兰茹划伤。
李璃看着手臂上流出的鲜血,反而一笑道:“师姐这几年武功也是有所长进,不像之前只顾闷头研究那堆破烂药草。”
“那还要多谢你!”宁兰茹没有给李璃喘息的机会,眼中的杀意浓厚。
李璃见自己恐怕不敌这二人,边躲闪边笑道:“今日的我不过是想要送师姐一样东西,但没想到师姐如此热情,倒让我不是该如何是好了。”
说着,李璃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反手射向一旁的舒颜。
舒颜拿起匕首便想将这东西一劈两半,但没想到宁兰茹却反手用剑拦下了舒颜,“等等,这玉佩!啊!”
宁兰茹伸手刚握住玉佩,却感受到手腕一阵刺痛,玉佩顿时从手中掉了下来,而手腕上却插着一根细小的银针。
原是方才李璃用玉佩作为遮掩,将一同射出银针隐藏在玉佩的暗处。
宁兰茹看着手腕上紫色血液开始蔓延,立刻封住了自己的穴道。
舒颜见此,连忙挡在了宁兰茹的面前。
“哈哈哈哈哈。”李璃大笑道,“我原本只是试探,没想到师姐居然真的认识这枚玉佩。”
宁兰茹捡起地上的玉佩,紧紧地握在手中,问道:“这玉佩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事说来话可就长了,”李璃看着宁兰茹的脸色越发苍白,笑道,“见师姐如此模样,我便长话短说吧。大概是药谷事成半年之后,我察觉到有人尾随我,我便猜测是药谷的人企图报复。只不过,那时我要找个藏身之处顾不上他,毕竟那个疯老头居然还想用我做药引,真是枉费我救他出禁地。”
李璃笑道:“但没想到我刚找到一个栖身之所,正想解决他的时候,他却逃跑了,我没看清他的脸,但找到了这块玉佩。”
“我左思右想,”李璃歪头看着宁兰茹道,“我做过最值得被人如此惦记的事情也只有师父的事情,但我没想到师父人缘这么不好,那人居然半路逃跑了。”
宁兰茹脸色越来越难看,强撑着不让自己在李璃面前示弱,问道:“这人现在在哪儿?”
李璃笑道:“不知道。不过师姐,你现在也不用挂念着别人了,还是先好好想想你自己吧。”
“希望我们日后有缘再见了。”李璃说完就想走却被舒颜拦下,“解药。”
李璃看着月光下冷俏不已的舒颜,心头那一抹异样嫉妒又憎恶的情愫又涌了上来,“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在黑暗中尤显恐怖。
舒颜冷眼看着李璃,道:“你常年沉浸在巫术邪术当中,性情难控,长此以往下去你绝对会变成一个人人嫌恶的疯婆子。”
舒颜对李璃轻挑地一笑,“就跟那个想把你制成药引的疯老头一样。”
“你说什么!”李璃怒视着舒颜,随后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道,“你比师姐有趣多了,这么辱骂你的师祖伯可是大逆不道呢。”
师祖伯?舒颜眉头微皱,她当年同师祖伯做了什么事情吗?
“说起来,你师祖伯和师祖有一个小游戏,”李璃笑道,“既然你这么想要解药,不如我们也来玩这个游戏,你若是赢了,那我便将解药给你,你若是输了,那你便将…”
李璃上下打量了一番舒颜,最后指了指舒颜手中的匕首,道:“我见这匕首似曾相识,你便将这匕首送给我。”
舒颜立刻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这匕首是阿霄哥哥给她的,难不成李璃之前见过这个匕首?若是被她拿回去,那阿霄哥哥的处境可就艰难了。
但舒颜但眼下为了解药也只能答应,“一言为定,你可不要吓到半路逃跑哦!”
“笑话!”李璃往外走道,“明日我们自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