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商行的雅间里,身着布衣一身掌柜打扮的闻宿坐在一旁喝茶,尽管衣着朴素,去难掩身上浑然天成的贵气和久经沙场浸淫出来的肃杀之气。
他此时扮作东安商人,化名文掌柜,等着何妙真把叶行远的心上人送来。
一壶茶喝完,闻宿的属下终是忍不住,问:“王君,我们真的要带着那个女人去西岳吗?”
闻宿摇摇头:“当然不用,等人到了这儿你就让人去给叶行远送信,让他来会会我这个老朋友。”
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了通传声:“王君,人到了。”
“知道了,记得我现在是文掌柜,莫要在庆春伯府那个少夫人面前说漏了嘴。”
不一会儿,何妙真就带着许南清走进了雅间,闻宿做戏做全套,立马起身相迎,态度之谦卑将将好遮掩了他身上摄人的气质。
“小的见过少夫人,见过县主。”
何妙真摆摆手,严肃地说:“行了,你不必搞这些虚礼,人我已经带到了,午后你带着阿清和方家的人一道出城,事成之后我会再给你三万两银子,若是路上你照顾不周,别说三万两银子了,小心我让你蹲大牢,听清楚没有?”
何妙真唱完红脸,许南清走上前唱起了白脸,柔声道:“文掌柜莫要介意,阿珍只是过于担心我,并没有威胁你的意思。接下来的一路我还要劳烦文掌柜照顾,这点小小心意还请莫要推辞。”
说罢,许南清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塞到闻宿手里,笑容和善。
闻宿抬眼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虽穿着朴素,还梳着丫鬟发髻,却着实美貌,柳眉杏眼暗含婉转秋波,朱唇点绛勾勒万种风情,鼻尖小巧一点,月白肌肤胜雪。素色腰带牵着腰肢盈盈,让人忍不住想要把这腰肢揽到怀里细细把玩。
闻宿嘴角勾微翘,妖媚的脸上浮现玩味的笑意。有意思,叶行远藏在府里的美人确实有意思。
他指尖装作不经意划过许南清的手背,接过荷包,说道:“县主客气了,您不过是好奇西岳风光想出去游览一番,何必如此破费呢!”
见这掌柜极为懂事,何妙真也放心不少,嘱咐了几句便催促着他们快些出发:“时候不早了,能尽早出城就尽早出城吧!万一被发现了可就完蛋了。”
许南清也有此担忧,承诺了书信往来之后与何妙真匆匆道别,跟着闻宿从商行角门上了马车。
“县主切记不要随意掀开车厢的帘幕,您这张脸太过引人注目,万一败露了您可就出不了京城了。”
闻宿贴心地嘱咐,许南清却总觉得心里有些异样,这个文掌柜让人浑身不舒服,她保持着警觉,手中紧紧攥着一把匕首。
谁成想,车没走多久便停了下来,闻宿掀开门帘,柔声请她下车:“县主,我们先去瑞居楼换一身装扮,再换一辆马车,以商人的身份出京,更为稳妥。”
许南清皱眉:“为何方才不在商行做好这些?”
闻宿微微一笑,解释道:“商行人多嘴杂,但这瑞居楼的天字号房是小的单独报下来的,到时候还要委屈县主以小的内人的身份出京,以防有人问起,遮掩耳目。”
许南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表情诚恳不似作假,这才稍稍放下些心,跟着往瑞居楼的天字号包房走去。
自何妙真带着人大张旗鼓地离开后,叶行远一直在书房里处理成堆的公务,要派去南境的人选已定,但派遣人数、如何接管青山关大营等种种烦琐的事情都要他事无巨细地交代清楚。
年轻的将军坐在案前认真地书写,隽秀清逸的字体很难想象他是一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冷面杀神。
门外传来急匆匆地脚步声,叶行远皱眉,抬起头正好看见属下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将军,大事不好!”
“什么事?”
“南麓新王闻宿此刻就在京城。”
叶行远啪的一声将手中的笔摔在桌案上,站起身子厉声问:“你说什么?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方才有人来门口送信,说是闻宿递来的,这信上有南麓王室的印记。”
叶行远接过那封信,果然看见了南麓王室的印记,他一边手脚麻利地拆信封,一边问:“那送信的人呢?可扣留了下来?”
“回将军,是个小娃娃,小娃娃说有人给了他一串糖葫芦让他送信的,但给他糖葫芦的男人蒙着面,他也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
叶行远颔首,低头看向手中信件,脸色顿时惨白。
“快!快去舒柳院看看夫人还在不在!”
“什么?”属下一时没有转过弯,直愣愣地问。
“我说去舒柳院,把夫人叫来!”叶行远不耐烦地重复一遍,整个人都在颤抖。
属下赶忙转身跑出去,不过一会儿又跑了回来,一脸惊慌:“将军,夫人不见了!”
“啪”地一声,叶行远将信攥在手里握紧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
“你先让岳姗去宫里将这封信给陛下,然后带上我们的人,去瑞居楼,快!”
属下鲜少见到如此慌张的将军,忙不迭地跑去办差事。叶行远怒急攻心,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他袖子随意擦了擦,咬着牙起身往外走,他要去取他的剑。
瑞居楼天字号包房,许南清换了一身衣服坐在凳子上,一脸冷然地看着闻宿:“文掌柜,我们何时启程?”
闻宿笑眯眯地说:“不急不急,还不是时候。”
“什么意思?方才明明说时间紧迫,眼下你又说不是时候,你是不是想反悔或者和什么人勾结好了?”
面对许南清的质问,闻宿不仅不恼,甚至更加悠然自得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县主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我能和谁勾结呢?叶行远吗?我可不屑跟他勾结。”
许南清脸色突变,急忙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想离他远些。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骗何妙真,骗我,到底想干什么?”许南清问。
话音刚落,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大汉推门进来,对着文掌柜恭恭敬敬地行礼:“王君,叶行远已经带人把这瑞居楼围起来了。”
闻宿放下茶盏,玩味的看了许南清一眼,调侃道:“哦?来的还挺快,都说东安战神大将军冷心冷肺是天生的战争之王,我看他的弱点不就在这吗?”
王君,又姓文......
许南清脑海中电光火石,立马联想到了一个人。
“你.....你是南麓的小王爷!”
“县主聪慧,在下正是闻宿,不过......需要纠正一下,本王如今已是南麓国君,县主莫要再称呼错了。”
许南清只觉得眼前人笑容可怖,让她从头到脚都像被浸泡在冰水一样浑身发寒。
眼前的女子越是害怕,闻宿就越觉得快意。他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许南清,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眼里满是贪婪。
“你说,叶行远这么在意你,我若是把你抢回南麓做我的妃妾,他会怎么样?”
许南清厌恶地别过脸,说:“我劝你别费这份心思了,我对将军来说不过是梗在心头的一根刺,他如今百般折辱我,根本没有几分真心。”
“是吗?怎么我听说他在你家门口跪着求你嫁给他,还请你们东安的皇帝给你二人赐婚,倒是是你不太愿意嫁给他呢?”
“王君说笑了,他不过是为了报复我当年请求前太子逼他娶我罢了。”
说罢,许南清抬眼斜视闻宿,出声嘲讽道:“王君的情报不行啊,漏洞百出全是错的,你不经考证就轻信这些吗?那我真是为我东安的将来感到庆幸。”
“哦?此话怎讲?”闻宿问。
“有你这么单纯好骗的国君,何愁我东安铁骑攻不破你南麓都城?”
闻宿没想到许南清居然这么大胆,命都在自己手里还敢嘲讽他,闻宿怒极反笑,右手狠狠捏着她的下巴,说道:“县主倒是牙尖嘴利,不过你说的话有几分真有几分假倒是不难考证,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叶行远,看看他是怎么说的。”
说完,闻宿便让人把许南清绑了起来,自己揽着她的肩往门外走去。
叶行远带着人站在瑞居楼的大堂里,他脸色难看至极,仿佛下一秒手中的剑就会出鞘,取人性命。
这种可怕的情绪在他看见闻宿挟持着许南清来到自己面前时达到了顶峰。
只见许南清双手被绑在身后,而闻宿的手紧紧揽着她的肩,近乎拖拽地一路走到二楼的楼梯前。
“叶行远,咱们这么久不见了,你还是这么客气,居然带了这么多人来迎接我,着实让我感到惭愧啊!”
面对闻宿的调侃,叶行远并不理会,耐着性子说道:“南麓王君不经商议就来我东安都城,陛下听闻此事,命我前来迎驾,还请南麓王君与我进宫一道面见陛下。”
“大将军呐,我这次来可不是以南麓国君的名义来的,我是以私人名义来的,你猜我为何而来?”
“不知。”
“自然是为美人而来,听闻东安高义县主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然令我魂不守舍,故而想要求娶县主为我的妃妾,为了我们两国邦交,我想将军和东安皇帝不会不同意吧?”
闻宿话音刚落,便感到耳边擦过一阵劲风,鬓间碎发随即落下,接着“当啷”一声,一把短刀扎在了自己身后的木板上。
“放开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叶行远满脸杀气地盯着闻宿,仿佛下一秒就要上前杀了闻宿,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把手按在剑柄上,冲突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