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行远站在御书阁里,旁边还有其他几个朝廷重臣,一行人都低着头缄默不语,等着皇帝发话。
皇帝眉头紧锁,似是在思考,过了好久才开口问道:“若是南境战事再起,诸位认为咱们有几成胜算?”
其他人还未出声,户部尚书先发出哀嚎:“陛下,非到万不得已不能再起战事啊!虽说南麓赔了地给了钱,但收回来的失地需要重建,南境军有英烈家眷需要抚恤,修生养息就需要大笔钱财,更别说夏初江南水患,赈灾又花了几千万两银子。水患之后今年收成定不会好,万一再来个严冬,国库更是吃紧,若再起战事,这......这怎么撑得住啊!”
皇帝叹了口气,他心知户部尚书说的一点不假,这些日子皇后也在号召宫中诸人莫要铺张浪费,为江山社稷和百姓安康节衣缩食。
可事态的变化却不会顾及你的处境如何。
月前边关来报,南麓王薨逝,南麓王最小的弟弟,也是南麓最年轻的小王爷闻宿杀了原先的太子,自己登上王座。
闻宿其人叶行远倒是熟悉,多年来两人在战场上几次交锋都难分胜负,若非先前他与南麓王发生嫌隙被监禁不能出征,南境的战事不会轻而易举被叶行远终结。
可如今,小王爷闻宿卷土重来,甚至已经成了南麓的新王,如此好战且睚眦必报的人,定会带着南麓军队前来挑衅寻仇。至于什么时候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皇帝看向叶行远,问:“行远,你有何见解?”
“回陛下,臣以为无需过于畏惧。且不说先前一战让南麓损失惨重,闻宿刚登上王位同样需要时间去铲除异己整肃朝纲,起码两年内他没有精力再率军进犯。”
叶行远说完,兵部的大臣接过话茬道:“将军所言不假,但也不得不提前防备,所谓居安思危,闻宿此人凶狠狡诈,臣以为,最好还是将军再去青山关坐镇,以防万一啊!”
其他大臣反驳道:“将军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如何能去青山关坐镇军中?左右要培养陆小将和苏中郎,不如在他二人中择一位前去坐镇青山关大营。”
一时间,御书阁里就派谁去南境坐镇合适而议论纷纷。
皇帝清了清嗓子,示意下首的大臣们噤声,随后沉声道:“行远此时确实不合适去青山关坐镇,一来他身子还没完全恢复,长途跋涉恐难以支撑,万一到了南境被发现身体孱弱不是好事。二来行远的伤是因南麓使臣作恶所致,如今闻宿刚继位就让我东安的战神大将军道边境镇守,也未免太给他面子了。”
这话不假,若是仗还没打起来自己人先露了怯,倒是叫对方有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机会。
皇帝的手划过桌面上的一张纸,那纸上赫然写着陆小将和苏中郎的名字,二人都是皇帝和叶行远一手培养起来的,年轻且能堪大任。
他抬起头,遣散了群臣,唯独留下叶行远。
“陆剑恩和苏忱,你觉得派谁去合适?”皇帝问。陆剑恩和苏忱正是陆小将和苏中郎的名字。
“陆剑恩沉稳,但少些锐气,苏忱倒总是出其不意,却又失了稳妥。此番去青山关坐镇主要在于威慑,臣以为派苏忱去可以磨炼他的性子。”
“朕也正有此意,陆剑恩可以跟在你身后多学些,闻宿上位,往后必有一战啊!”
皇帝说罢,恰好皇后派人通传,皇帝从方才的愁眉苦脸立马变得笑盈盈:“快让她进来。”
叶行远识趣地准备告退,却被皇帝一把拉住:“皇后也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再说了,今儿皇后才给许南清送了好些赏赐,你不得谢谢她?”
叶行远点点头,等皇后进来,他对着皇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皇后摆摆手,温声道:“你也不必多礼,我也是想着许南清吃了那么多苦,既然是陛下做主给她嘉奖又赐了婚,总不好亏待人家的。”
“娘娘心善,臣感激不尽。”
“朕的皇后当然心善,用你说。不过,这婚呢朕依你,赐了,但是往后要是闻宿再派兵打来,你可不能只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不愿再去南境啊!”
“行远自会谨记为人臣子的义务。”
皇帝原也就是为了调侃他两句,见他还是这么不解风情,便也不耐烦地摆摆手让他退下,自己还要和皇后说悄悄话呢!
叶行远回到府里没有直接就去卧房,而是站在院门口先询问了今日当值的婢女。
“夫人今日如何?”叶行远问。
婢女如实回答:“回将军,夫人还是不吃不喝,说若您不愿意放她离开,她便不吃东西。”
叶行远皱了皱眉,挥手让婢女退下,最后抬脚走进了舒柳院。
许南清坐在榻上发呆,听见推门声以为又是婢女来给她送吃食,便头也不抬的拒绝道:“别再费功夫了,你们将军一天不放我,我就不会吃你们的东西。”
这次回答她的是有些沉重地脚步,她抬头,叶行远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自己身前,遮住了微弱的光,让她被黑暗笼罩。
叶行远俯下身,想要亲吻女子的脸颊,却被她躲开,只留下冰冷的话语:“将军打算何时放了我?”
叶行远选择性忽略她的话,坐在她身旁,语气柔和:“无论你怎么恨我、什么惩罚我都可以,但你不能不爱惜你自己的身子。你想吃什么?我记得你从前爱喝燕窝粥,我让人煮一碗来好不好?”
“不劳将军费心了,除了放我离开,别无他求。”
叶行远轻笑,问:“那我放你离开,你会嫁给我吗?”
“圣旨的事,我自会向陛下请求,哪怕是因抗旨下狱,我也不在乎。”
叶行远似是猜到她会这么说,轻声道:“是了,所以我不能放你离开。我会好好准备,二十日后,我许你十里红妆,让全东安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许南清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情绪再一次崩溃,她不知道叶行远为何执着于娶她,想不明白,捉摸不透。
“因为我爱你,我此生挚爱唯你一人。”叶行远如此回答。
“你究竟有几分真心?如果你真的对我情根深种,那过去的伤害又算什么?这就是你爱人的方式吗?”
“我过去愚蠢,没有看清自己的真心。阿清,我从在江南桃林里第一次遇见你,这一生我便非你不可,只是过去我陷于阮峰惨死的噩梦,因为懦弱而选择对我的真心视而不见。”
“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用我的余生赎清我的罪孽,好不好?”
此刻的叶行远是跪在许南清面前的,他握住她的手,仰起头看着她,眼里满是恳切和深情,似是一汪清泉,让人忍不住想要扎进去徜徉其中。
就在许南清快要沦陷的瞬间,她猛然抽出手,别过头不再看他。
“你若想赎罪,那就放了我,你若真的爱我,就别再来纠缠我。”
叶行远垂下手,自嘲地笑了两声,随后起身,不顾眼前人抗拒,把她紧紧拥入怀中。
“我不会放手的,除非我死,这辈子我都不会放手。”
瑞居楼是除了鸿胪寺驿馆之外京城最豪华的旅店,许多来往富商都会选择居住在此。
此刻,天字号房间里,一个衣着华丽相貌阴柔俊美的男子正靠在窗边饮酒,看似在欣赏一轮明月,实际上他的视线却紧紧盯着某处住宅,眼神晦暗不明。
有人推门进来,男子也没有回头。
来人对着男子恭敬地行了个礼,随后说道:“王君,属下已经打探清楚了,叶行远将在二十日之后迎娶高义县主。”
男子回过头,妖冶的脸上露出讥讽的表情,他正是被皇帝和叶行远所忌惮的,南麓的新君王闻宿。
闻宿放下手里的酒杯,轻笑着说:“东安的大将军还真是用情至深啊!我那王兄和好大侄子败给这样一个所有心思放在女人身上的人,真是丢了我南麓王族的脸。”
侍从不疑有他,只是低头等候命令。
闻宿起身,感受着窗外吹来的风,夏夜的风温和却又燥热,好似烧水的灶间一般,让他回忆起儿时被人骗进王宫灶间的事。
不过,那些欺负他的人早就死了,死在他的手里,就连偏爱王兄的母妃,也被自己亲手所杀。
他转头,对着侍从说:“东安皇帝和叶行远定以为我现在应该在都城整顿南麓朝纲,待休养生息后再来寻仇,但我偏不如他们愿。如果能兵不血刃我又何必兴师动众呢?”
“兵法所云的最高境界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想要让东安瓦解,让叶行远屈服,我看不如从他放在心尖儿上的那个女人下手,唉?叫什么来着?”
“高义县主,许南清。”侍从答道。
闻宿笑的邪恶,说:“许南清,听说还是东安京城的第一美人,这我倒是更感兴趣了,你说我要是把许南清带回南麓,叶行远会是什么反应?”
“属下不知,但如果这是王君的计划,属下定会为王君把人掳回来。”
闻宿摆摆手:“不急不急,等他大婚那天,我送他一份天大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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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