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羽集 第21章 似是深闺梦中人

一瓣嫣红的梅花落在扶鹤归鼻尖，更衬得他此刻雪白的面色脆弱得像是一碰就要碎掉般。

闻人歆拂开扶鹤归鼻尖的花瓣，花上带着些夜间凝结的霜露，冰寒浸骨。

她眸光闪动，平静道：“与谢家许诺之人是我，若来日事发，你不担任何恶果。”

扶鹤归近乎哑然，许久后，他艰难地问：“为什么？”……为什么非娶谢妍娇不可？

“谢家是钦点的皇商，财富泼天，又背靠最受宠的七皇子。”闻人歆直言，“与谢家结姻，借七皇子的势，对如今的我们没有弊处。”

这送上门的利益关系，扶鹤归怎会看不清，可有些触及他底线的事就是不当行。

他深吸了一口气，哑声问：“可你这种行径，和卖夫何异？！……歆儿，你当真就如此看轻你世子妃的名分吗？”

“我并无轻看之意，我知道鹤郎心中只我一人才不愿与谢家结姻。可我们若想暗中募养麒麟军，需要一笔很大的开销，特殊时期特殊手段，这恶人便我来当罢。”见扶鹤归实在气极了，闻人歆仰头想去吻扶鹤归的下颚。

她今夜里顶着风险回这趟家就是为了安抚扶鹤归，若是她一夜不归，扶鹤归怕是不知道要一个人委屈成什么样子。

扶鹤归侧头避开了闻人歆的吻，他钳揽着闻人歆的手臂微微收紧，神色冷淡。

闻人歆察觉到扶鹤归情绪不对，扶鹤归抵着她的手实在是弄疼她了，她目光低敛下来：“……扶鹤归，扶家家训第七条，不可因心有怒怨而责打斥骂妻子。”

“妻子？……歆儿，不是你亲口与旁人说，我们这夫妻无名亦无实吗？”扶鹤归唇角勾起笑容，眼中却盛着薄寒的月色，“你说，我到底算是你的什么呢？”

闻人歆扫了眼扶鹤归发抖的指尖，没有拆穿他故作疏冷的伪装。这一瞬她突然在想，若是她此刻将扶鹤归推开，扶鹤归是不是会哭出来。

但闻人歆不会舍得那般伤他的心，她轻轻捧起扶鹤归的脸，没再避开扶鹤归的目光：“我们这夫妻有无实名，我的鹤郎不清楚吗？”

扶鹤归紧抿着唇。

梅树树干粗糙，隔着厚重的礼服依旧硌得闻人歆后背难受，她朝扶鹤归怀中偎依过去。

闻人歆柔唇蹭过扶鹤归的喉结，轻声说：“我今晚回来便是想将这身婚服穿给你看的，我并未碰谢妍娇，只要鹤郎想，今夜为什么不能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呢？”

扶鹤归喉结动了动，将闻人歆摁在怀中，眼底有掩不下的疯戾欲色。

闻人歆扯开扶鹤归的外裳，贴着中衣将头靠在扶鹤归心口处：“……况且，谁说我今日与谢家许诺之事就定要应现？谢妍娇昨日当众欺辱你，我原本就没打算留她，只可惜傀儡蛊被雪球误食，只能再多下几次‘蝶梦引’了。”

“傀儡蛊？你在图筮那数月，就学了这种阴毒之术？”扶鹤归蹙眉，“蛊虫伤魂噬身，你还嫌自己身子不够差吗？”

闻人歆柔弱的姿态装累了，她眯了眯眼，将一根银针扎入扶鹤归手臂穴位处，她轻易挣开钳制翻身将脱力的扶鹤归抵在树上。

闻人歆掐着扶鹤归的下颌，仰头吻上扶鹤归颤抖的眼睫，小声威胁：“再冲我发火，就给你也下蛊。”

“歆儿，你好不讲道理。”扶鹤归对闻人歆不设任何防备，他无奈地闭了闭眼睛，“你下吧，下一道让人坠入疯魔失智的爱中乖乖听话的情蛊，不然我迟早要被你气出心疾。”

“情蛊比傀儡蛊难炼，大概只有图筮族仅有的几个大巫能养出来。”闻人歆居然认真回道，“若我有，我定然就给谢妍娇下情蛊了，更好操控也更不易让人发觉。”

“歆儿……”扶鹤归气得胸膛微微起伏，他实在是拿闻人歆没辙。

“张嘴。”闻人歆掰开扶鹤归的下颌，半强迫地喂下一枚丹药。

“这是什么？”被松开的扶鹤归单手捂着喉咙一直咳嗽，他身上隐隐开始发热，心口处像是被什么异物蛰刺了一下，有些排斥的不适感。

“蛊丹，类似于一次药性的合欢蛊。”闻人歆半推半拽地将扶鹤归拉回屋子，她点了盏灯，将扶鹤归摁坐在梳妆台前，“药效发作还有一会儿。”

“你……给我用这种淫蛊？”扶鹤归呼吸微有些错乱，他不挣扎不反抗，任由闻人歆给他描唇抹脂，只手心攥紧，眼中的难过几乎要溢出来。

闻人歆勾着扶鹤归的下巴将他的脸轻抬起，昏暖的烛光下，她那双顾盼撩人的眸子倾露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情意。

那爱意并不灼热，却让人一眼沦陷其中。

扶鹤归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会溺毙在这样温柔缱绻的攻势里，他眼中汹涌的情绪明明灭灭，危险而克制。

闻人歆指腹轻抹过扶鹤归的薄唇，将朱艳的唇脂晕开，她浅笑着解释：“不是淫蛊，只是助兴之物，不伤身子也不伤神智。堵不如疏，我的鹤郎心中积郁，我总要寻些法子替你纾解。”

闻人歆给扶鹤归画的是女子的妆容，她端详着扶鹤归稠丽秾艳美色难辨的脸，满意至极。又去取了几件颜色艳丽的红裳给扶鹤归换上，她一通倒饬折腾后，瞧着倒真有那么几分嫁衣盛妆的模样。

“我今日试婚服时，对镜试着行了夫妻拜礼，但总觉得差些意思。”闻人歆今夜实在饮了许多酒，撑到现在，她眼中已有醉意，“鹤郎，不拜天地高堂，你可愿与我共入洞房？”

简陋的屋室中，铜镜映着两人一模一样的绝艶面容，艳色朱裳明丽夺目，扶鹤归被闻人歆摁头拜堂后推攘到了床榻上。

闻人歆平日一向冷静沉敛的目光中闪烁着些许兴奋之意，她将扶鹤归左臂封住脉穴的银针取出，随后伸手想去剥她亲手给扶鹤归穿上的朱色衣裙。

但扶鹤归却撑着手克制地后退到床榻里侧，他脖子上已逐渐攀上灼烫的绯色，那蛊丹的药效像给身子添了把火架烤，扶鹤归眸光蒙上了雾气，强行忍耐的他咬着唇微微喘息。

闻人歆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眼前的春色，她笑靥如花般绽开，借着上头的酒意撩拨道：“鹤郎不吃味了好吗？我这身婚服穿回来，本就是专程给你脱的。”

扶鹤归只觉得难捱，此刻心中由爱而生的欲念是一回事，但药效下身体不可控制的反应只让他无所适从，他并不想和闻人歆做时是因为这原始犹如野兽本能的冲动，这让他觉得他干干净净的爱意被亵辱玷污。

况且他与闻人歆的大婚，他梦中、心中想过无数次的大婚……怎能如此地轻率潦草。

闻人歆欺身将逼到床角的扶鹤归压在身下，她一件件剥开扶鹤归的衣衫，诱哄般地亲吻他眉眼，而后一路深吻向下，到鼻尖，到唇间。

闻人歆身上清甜的酒气将他笼罩住，扶鹤归连呼吸都是烫的，他泛红的指节紧紧抓着被褥，光是极力克制着不失控就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怎么抖成这个样子，像我在欺负你似的。”闻人歆轻笑出声，她指尖勾开扶鹤归的发带，如瀑的乌丝倾落下来，给扶鹤归更添一份柔软的旖欲。

发热的耳尖被湿濡的舌舔舐，如鸟羽蹭耳的呵气让濒临崩溃的扶鹤归想推拒闻人歆的索取：“歆儿，不要……”

“鹤郎不想吗？”闻人歆语气冷了稍许，她抽下身上的玉锻腰带将乱动的扶鹤归双腕捆住，“鹤郎，我知道你不喜这礼不成礼，但今夜就当作我娶了你好吗？”

“鹤郎，就当作你陪我胡闹好吗？”

青色的旧罗帐垂落了下来，帐中模糊的一双人影交叠纠缠着。

“闻人歆——！”扶鹤归隐忍中带着薄怒，很快又颤不成声。

青色罗幔中，传出闻人歆低低地叹息：“鹤郎啊……”

扶鹤归许久都说不出话来，直至他半敞的亵衣被身上的细汗浸湿。他手仍被捆着，身上昨夜未消的於痕又添青紫，解开来的发带此刻脏浊地虚搭在胯侧。

闻人歆在这种事上惯喜强势，扶鹤归惦念她身子病弱也一向由她纵她，就连那些掌控欲强烈的癖好也一一忍着。

但这次，属实是太过了。

“歆儿，我真的、真的生气了。”那药效灼身欲焚，扶鹤归却心如履冰。

闻人歆低头与扶鹤归额头相抵，她注视扶鹤归湿润潮红的眸子，不解地问：“可是，今晚与昨夜的缠绵有何不同？是因为今晚鹤郎为我着朱裳点红妆的缘故？”

“可你吃醋我与谢妍娇拜堂洞房，我便安抚补偿于你，方才鹤郎不舒服吗？”

“昨夜那是两情相悦所行之事！今夜从头到尾都是你强迫所为。歆儿，有些事你总要考虑些我的感受。”扶鹤归紧阖上双眸，身子还没从疲软中缓过来，闻人歆方才将手指深探进他口中，他喉间现在还有苦涩的腥甜气。！

闻人歆挽着扶鹤归一缕发丝在湿濡的指尖打转儿，她神色慵散地质问：“那鹤郎的意思是，今夜鹤郎的心便不悦慕于我了？……那这颗心可真是善变啊。”

扶鹤归咬着唇眸光微冷，他从来都说不过闻人歆，只能压着怒音斥道：“给我解开。”

闻人歆没应，反倒低头去舔扶鹤归破了的艳红唇角。

扶鹤归喘着气将头撇开，他突然疯狂去挣手上的束缚，那条嵌玉绛红色金绣腰条即便缎面再光滑柔软，也依旧将扶鹤归的双腕勒出深红的血痕来。

闻人歆看得心疼，想去抱住扶鹤归：“我解，你别动，你这双手是不想要了吗！？”

但发了狠的扶鹤归已经强行挣开了，那断裂开的腰缎沾着勒破皮肉的血液，触目惊心。

扶鹤归看都没看手上伤口，他将压在他身上的闻人歆推倒在床上，眼底尽是困兽被激怒的戾色。

闻人歆与那慑人的目光相撞，却并不畏怯：“气狠了？”

扶鹤归没应话，他低伏着头平复心绪，手上一左一右钳握住闻人歆的双腕，到底是正常的成年男子，扶鹤归不让着她，闻人歆只有被压制的份。

但扶鹤归不会伤她，逼到极致也不会。

再抬眸时，扶鹤归眼中水光粼粼，他此刻浑身上下都滚烫得难受，他却哑声委屈地说：“歆儿，我心口疼。”

闻人歆心颤了一下。

回忆撞入脑中，鄜王府烈火熠熠的冬夜里，扶鹤归一袭浸血鹤氅远远地站在院中枯死的枣树下，目光破碎地回望着她。

那一日，北境战场无一败绩的鄜王死于狄奴的冷箭，刚诞下幼子的昭乐长公主逃亡中死于流寇的欺辱，燕京的鄜王府也在一把大火中化为灰烬。

护在他身前的家奴一个接一个死去，燕文帝下令抄家便是鄜王府的一条狗都没放过。

不过是太阳升起又落下的时间，扶鹤归便经历了人生最惨烈的剧变。

扶鹤归那时也是这般，哑声欲泣地抱着她低喃：“歆儿，我心口好疼啊……”

闻人歆呼吸微窒住，她飘飘然上浮的酒意散了大半，那颗被醉意点燃的亢奋之心，此刻只剩下疼怜。

扶鹤归自然看到了闻人歆蓦得凝住的瞳孔，他像是有些累了，低头贴了贴闻人歆的脸颊，在她耳边轻语：“歆儿，多可怜可怜我吧，别再这样对我了，我……如今只有你了。”

闻人歆微微挣了挣被钳住的手腕，扶鹤归便松了些力道，闻人歆的手往下滑去，她握住扶鹤归如同暖炉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扶鹤归的手指回握得十分用力，他用好商好量的语气道：“不与谢家结姻好吗？我们悔婚，钱财之事总有别的办法。”

闻人歆顿了顿，仰头从扶鹤归颈脖吻到耳廓，亲昵而安抚：“此事我自有打算，我今日见了江寒衾和谢千菁，他们皆为可用之棋，弃之可惜。”

“天亮之前我还要赶回谢府，若一切顺利，我极有可能会与他们一同上京，你这几天先委屈着不要在人前现身。”

扶鹤归闻言，闭了闭满是血丝的双眼：“歆儿，你是当真觉得我对你没有脾气吗？”

这版好合性.癖啊丢……但新版换了个更早切入剧情的时间点，人设有细微调动，角色会更立面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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