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 第5章 见山

“什么事？”

属于高原的月亮，悬挂在天空，照耀一片静谧的大地。同样，也照耀在少年的脸上，他的皮肤在光下似是透明。

祝愿没开口。

导演猛地转过身，快步走了回去，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来拍摄的剧组的导演，来找你是想谈个合作。”

少年没有伸出手，而是注视着导演，蹙了下眉。

祝愿的视线在两人之间环绕，见导演没有感到冒犯放下心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态，随时准备给少年找补似的。

“我们剧组有个角色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导演说道，又莫名问了句：“你成年了吗？”

“嗯。”

“那就好，我们这个角色是一个喜欢骑马的藏族少年，不会耽误很多时间。而且如果你愿意我旗下的工作室可以跟你签约，你的条件很适合做演员。”

条件什么的祝愿没看出。

她想象不出这么冷冰冰的一个人怎么才能演出剧本里的千面人生。

导演估计是没好意思说，很适合的是那一张脸。思绪纷飞至此，祝愿重新把视线放回少年身上，少年的目光刚好和她交汇。这个眉眼……祝愿开始怔神，似乎是有一架时光机，缓缓在她面前打开，带着她回到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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觥筹交错。

祝愿敬完酒，就默默坐在围桌最靠近包厢门的位置。她是个刚入行的新人，这桌上都是资历极高的人物。她能进组，Amy的胃承受太多，连喝几天，每天两瓶vsop，最后也只是个出镜两分钟的小角色。

她拍了一天就已经杀青。

唯一运气好的就是，导演欣赏她，愿意带着她来这种剧组聚餐，她有机会结识更多的人。

她手上筷子不敢下，只好表演“空吃”，视线偷偷瞟向主角们。心里想，原楣不愧是第一港星，美的像幅画似的，一颦一笑都是风情万种。导演恭维着她，就见她时不时的笑，祝愿看入了迷，视线不再躲藏，忽然原楣回头看向这边，一愣。

被发现了。

祝愿不知道该怎么自然的回应，就见原楣一笑，自然地把视线转走。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诶……”旁边的女演员戳了戳祝愿：“你怎么一直看着原楣啊，喜欢她啊？”

祝愿侧首：“什么？”

“我跟你说，你别喜欢她了。我听说了不少小道消息，你要不要听。”

长得漂亮的人谁都会多看几眼，更何况敬酒的时候她觉得原楣是个很温柔的人。她不喜欢背后嚼舌根，随即搪塞：“我听唔懂内地话。（我听不懂内地话）”她自以为这样的话太扯，已经是明确的拒绝了，谁知道那演员道：“哎呀，我不是香港人不会说粤语呀。我慢慢讲——反正无聊嘛——”

祝愿拒绝的话都没出口。

“我大哥跟我说，原楣有金/主的——要不然她怎么能这么红火呢。”绘声绘色：“听说她儿子今年都十岁了，她很听那个金/主话的，而且说是香港很牛的大老板。”

“……”祝愿道：“儿子有十岁……”

“是呀。”女演员见她应答，兴致勃勃：“上个月她带儿子散步，被我大哥遇到啦——他们都住太平山顶呢。”

祝愿真的对这些不感兴趣，更何况原楣虽然已经三十多，但完全没有沧桑感，怎么可能有一个十岁的儿子。只不过她真的底层，便是连身边的女演员也得罪不起，话都说到这，她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包间门突然开启救了她。

声音突兀，圆桌上的视线都挪过去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导演，他站起身来迎接。随即向众人介绍——

“呢个系我哋片子嘅投资人（这是我们片子的投资人）！林老板——”话音落，祝愿就看到所有人都站起来了，她赶忙紧跟步伐也站起来，见众人都端着酒杯，又悄悄把自己的酒杯端在手上。

“原楣啊——来敬林老板一杯。”导演发话。

原楣走上前来：“初次见面林老板，谢谢您投资。”

祝愿清楚地看到林老板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又像想到什么，压了下去。客客气气：“原楣姐，合作愉快。”

原楣听到这句话眸子里出现了一丝不悦，祝愿一览无余。原楣敬完酒，导演把林老板引到主座，其余人挨个敬酒。

祝愿正发着呆，忽然被叫：“祝愿啊，敬一杯。”

她站起来，把手中酒杯举高：“林老板，敬您。”不似其他人，敬完即坐，她酒杯举得手都酸了，也没声音回答。

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微微抬头，对上林老板侵略性的眼光，桌上的氛围已经开始变得奇怪。她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继续举着，导演见势不对解围：“林老板，我很睇好佢嘅，长得好睇，年纪小。（我很看好她的，长得好看年纪小）”

“多大了？”林老板幽幽开口。

祝愿：“十七。”

“挺好。”林老板喝了口酒，祝愿见状也把酒咽下去。在导演异样的眼神里坐下了。

她开始有些不适应，身侧的女演员又戳了戳她：“你运气好啊——林老板这是看上你了，你跟了他少努力很多年的。”

祝愿不理。

“香港拢共就这么大，太平山顶总共就那些人。能遇到一个就是三生有幸了，再过几年怀一个上位，像原楣一样多好。下半辈子不愁了。”

祝愿终于有些不耐烦：“别说了。”她本就是个冷性格，在应酬上装来装去，已经不耐烦，也顾不得Amy的叮嘱。

“不识好歹。”女演员道，幸好，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祝愿心绪杂乱，只想离开回自己出租屋躺下。她全程低着头熬过去了。

只是那抹目光，时而扫在她头顶。

“慢点走啊导演。”原楣的声音合着风响起，祝愿才如梦初醒，已经结束了，送走导演，再等林老板走就可以逃脱。只是终将不如她所愿，她正发呆，一只手抓着名片伸到了她面前。

“抬头。”是林老板，他声音无收敛，其他人的目光都搭过来：“要唔好跟着我（要不要跟着我），我捧你。”

随即他看了眼原楣，半开玩笑：“把你捧成下一个原楣。”

其他人附和的笑——

“林老板可是香港尖尖上的，妹妹你的机会来了。”

“林老板——房卡还有无，给我一张 。”

祝愿这才看到，林老板递过来的是一张房卡。她听着众人的撺掇，不知怎么办，偏林老板还在说：“我蛮喜欢你，更喜欢识时务的人。我能投资这部剧，也能撤走，跟我给你加戏。不跟我，剧组解散。你来选。”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祝愿不想担这个责任，也不可能答应下来。她不知道该求助于谁，低着头一言不发。

刚刚桌上那个女演员在一侧道：“这戏很重要的，要是因为你没了，你这职业生涯也没了。别傻了妹妹。”说完又嘿嘿笑：“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哈哈哈哈——”

“林老板还是专业，把妹有一套——”

祝愿的手缩在衣袖里，慢慢攥成拳头。难不成真的要让剧组没掉，一切努力白费吗，她早就听Amy讲，这片子要冲奖，送到柏林去的。原楣就靠这个片子要拿满贯呢。

她想到这，下意识看向原楣，霓虹灯光下，原楣眉头紧皱。明明大了祝愿十八岁，还是明艳似少女。

不过为什么皱眉呢。

难道是担心自己的努力白费吗。

祝愿手有些抖，她不能做恶人，也没资格做恶人。算了。

想到这，她把手颤抖着伸出来，朝着房卡的方向。大不了先接了，后面想办法。

在即将碰到房卡的时候，她的手腕被捉住——那是一双及其寒冷的手，祝愿被冰的一抖，猛然抬眼。

是原楣。

她怒目圆睁，似是被刺激到了，一直温柔的人发了火。

“林老板——”原楣毫不恐惧的和林老板对峙着，顺势站在祝愿面前，阻挡着侵略目光：“你唔好以为呢剧组离了你就唔转了！仗着自己有点钱，就要喺呢度摆谱咩！（你不要以为这剧组离了你就不转了！仗着自己有点钱，就要在这里摆谱吗）”

“你以为你系边个？（你以为你是谁。）”原楣说着，把祝愿朝着自己身后塞：“佢系我刚认嘅妹妹，你唔情我唔愿，你动佢一下试试！衰仔！（她是我刚认的妹妹，你不情我不愿，你动她一下试试！）”

林老板似也没想到原楣发难。

他被骂衰仔，面子上挂不住，手高举，似是想要打人。

原楣：“打！你打了就不要来我院子跪着讨钱！”

她怒极，口无遮拦，似是说出了大事。一片寂静下，林老板大喘几口气，放下了手，把房卡摔在地上：“好！原楣！我尊敬余先生给你几分面子！这剧组我不管了！”转头就走：“小心自己年老色衰！那一天你还能如何硬气！”

“我等着！”原楣不惧。

祝愿愣愣地看着她，身后人小声私语：“我就说原楣金/主很牛的，林老板都不敢得罪……”说实在，也不算小声，原楣应当也是听到了。

祝愿感受到手腕上的手指颤抖了一下，随机那手的主人回头：“没事，别怕。”

这张是香港往事，写回忆总是很想掉眼泪……等到所有故事明晰，希望大家能记住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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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