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 第17章 与港

当晚回去，祝愿躺在床上，无论如何都无法闭眼。

她心中无限循环着原野的表情，企图在记忆中找到破绽，全无。

心乱如麻。

她当时失态，也不知道会不会吓到他。

问年纪会不会冒犯。

扯住手会不会冒犯。

复又自洽，他们背也背过抱也抱过，有什么好想的。抱着这样的思绪进入梦乡，囫囵睡了几个小时。

第二天一大早，祝愿到达拍摄地。

清晨的雾气还在天上盘旋，光替试光时她反复叮嘱简景：“不要跟别人乱说话，你就在导演旁边坐着别动。”

“知道了知道了。”

简景看着她走到光替的位置，做着最后调整的时候，走到导演身边：“导，听说那个小生角色找了当地人啊。”

“是啊。”导演挺欣赏简景：“一个当地的人。”他边说边从手机里翻出那天的视频：“就是可惜只有一个镜头，一个背影。”

“真挺像原楣的。”简景道：“我见过本人了。”

“都说原楣当年生了个孩子，住在太平山顶上。传说都是大佬的仇家给原楣带走了，九年了毫无音讯的，越来越显得真了。”

简景轻笑了下：“这话可不能跟祝愿提。”

“我可不敢。你还挺了解的，你不是才二十一，怎么对以前事这么了解，这么关心你姐。”

“她不是我姐。”简景只回答。

导演不多说，见那边准备好，开始调度镜头。忙中插了一句：“你很有灵气，忠言逆耳你自己掂量，当姐弟还能一直在身边。”

简景一愣：“我知道的。”

“知道就好——Action！”导演道：“我们围读的时候祝愿说，在高原的原野上告白很幸福。”

简景一笑：“行，谢谢导演。”

“下部戏找你片酬低点就行。”

这个时候他终于像二十岁：“放心吧，肯定的。”

-

第一镜拍完，祝愿才发现简景不见了，她管不了一个有自理能力的成年人，就随他去了。今天为了补前几天的镜头，几乎脚不沾地，服装就换了三套。

好在没有夜景，太阳刚消失，收工。

这一天忙下来，她倒是趁着间隙想通了几件事，她确实不应该因为自己的事情去逼迫原野说自己不想说的，也不应该把情绪，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牵扯到外人。

她换下戏服，就决定出门去找原野，希望在家。

至少要说一句抱歉。

出门前一条消息跳出来。

简景：来一下那天看日出的小山坡呗，拍点东西。

祝愿：等会吧。

简景：可怜兮兮.jpg

简景：好吧，等你。

-

到达原野家门口时，月光还如那夜，亮的晃人。

她在门上轻扣几下，心情已经无波澜。来的路上，她可能还有些杂乱，很快就恢复了自己的习惯。

课题分离。

接受与否是原野的课题，而因为自己的冒犯道歉才是她应该想的。

门打开的很快，原野身后一片漆黑，像是要把祝愿吸进去。

他直视着祝愿的眼睛，似是在等她说些什么，院子里寂静到只有追风的呼噜，以及祝愿的心跳。以前看原野，专注点在他那张像极了原楣的脸上。

现在看来，并非全然相同。

原楣的眉眼，十分平和，她只要在那一站，就是一帧温柔的画。哪怕生起气来，也看着像娇嗔。

而原野。

他的眉眼略上挑，有攻击性，但配上眼神又有种说不出的和谐。不同于那些野性的帅，原野不骑马的时候，甚至比她这个人还像旅客。

于是她问：“你现在有时间吗？”

原野点头。

“昨天的事情，抱歉。是我失态了。”祝愿微微低头。

“没关系。”原野答。

太过轻易，祝愿准备好的辞藻都没派上用场，只好重复：“不要因为这个有负担。”

“没有。”

“……”

祝愿复又抬头去看他的眉眼，说不出话来。

令人没想到的是，倒是原野先一步开口：“我十九岁。”

“嗯。”

回答完，祝愿才反应过来。多少？他说多少？十九岁？

在她的交际圈里，最小的简景都已经二十二岁了——这是什么下一个更年轻的戏码。她吸了一口气，又道：“原来你这么小。”

原野点头。

“好吧。”见他不想多说，祝愿笑：“那我就当你原谅我了，小山神弟弟。”

她本意是调侃年龄，只是这五个字说出来就变了味道，从调侃变成了调戏。她见原野眉头有点皱起，赶忙找补：“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说你年纪小，看着有胶原，和那些上年纪的不同，你不同我讲我也猜不到……”

多说多错，情急下还冒出几句粤语来。

祝愿自己沉默了。

重新整理好语言系统，她发出邀请：“我要去村口找简景，你可以送我吗？”

本来想着，原野会拒绝，然后她顺理成章的离开。

结果原野点了头。

他们并肩走在了月光下。

似乎这样宁静的时刻不多，祝愿格外希望时间慢一些。

“是不是你们这里的月亮一直这样亮。”

“嗯。”

“真好。我在香港只能看到灯火。”祝愿道：“但是有一个地方可以看到这么亮的地方，你猜是哪。”

“太平山顶。”

祝愿一愣，抬头：“你怎么知道。”

原野没回答这个问题。

她也放弃执着：“太平山顶的晚上很安静。我一直还挺羡慕的，有的人一出生就在那，没有烦恼。”

“你有很多烦恼？”原野问。

“以前有。”祝愿摇头：“现在只有一个了。”

“……”

她已经习惯了原野话少，自顾自的说：“我都没见过我父母，小时候为了祖父的身体烦恼，后来为了学费烦恼，再后来为了事业烦恼，最后为了姐姐烦恼。不过也挺好的。”

“姐姐？”

“对啊，原楣。你听说过她吗？她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从我第一次见她就把她当初我唯一的亲人了。”

“听说过。”原野说。

祝愿笑：“听说过是应该的，我姐姐是超级大明星啊，香港的门面。”

“那么好。”

“嗯！”祝愿郑重的点头：“她是全香港最好的人。我要努力工作，等我找到她的那天，我要让全香港都知道我是原楣的妹妹。”

“……”原野的脚步停下：“多为自己考虑。”

祝愿耸肩，朝前走着。理所当然的，没有看到原野看了一眼天上的月。

“如果不是她，我可能已经死在十几岁了。你不懂。”

“恭喜。”

“恭喜什么？”

“恭喜你遇到她。”原野回答。

祝愿又笑：“你今天说了很多话啊。多说说话才好。”

“嗯。”

又恢复沉默的原野始终跟在她身侧半步，这短短几分钟的时光像是按动了倍速，祝愿很想这条路没有尽头，一直走下去。

可惜，村口已经到达。

隔老远她就看到简景的身影，身边还放了一个黑漆漆的方形物体，祝愿一头雾水。原野已经准备回程，被祝愿扯住袖子。

“跟我一起过去吧。”祝愿的预感不好。

果不其然，走到简景身前时，他一脸笑容回头：“祝愿……”看到原野时戛然而止。

“让他先回去吧。”简景道。

祝愿看清了那个长方体，是一个巨大的礼物盒。

“简景，你不要这样。”祝愿很严肃：“不要连朋友都没得做。”

她亲眼看着简景眼里暗淡了片刻。

他似是管不到那么多，单膝下跪。

原野退后了几步，但没有要走的架势。

祝愿安心不少，她跟简景虽然熟悉，但这里只有两个人她还是会怕一些：“我拒绝过很多次了，简景。你只是我的弟弟。”

“你听我说完！”

简景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

“祝愿，我喜欢你。我从来不叫你姐姐，是因为我心里有鬼。当初Amy姐来找我，和盛世竞争，我选了她是因为你。这么久围在你身边，我不想只当你的弟弟。我从十八岁第一次看你的电影就开始喜欢你了。”

“我钟意你，祝愿。”

祝愿叹了口气。

“你起来。”

“不。”

她强硬的把人扯起来：“听好了，我只说一次这些话。选公司也好，绕在我身边也好，这是你的课题。换句话讲，是你情愿，所以结果是好是坏，你该自己承受。”

“你还想跟我认识，就安安稳稳做我的弟弟。”

简景急忙说：“那原楣呢！我家里可以帮你找！我可以让他们动关系，帮你在内地找。”

祝愿的眼神逐渐冰冷。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该拿她当逼迫我的筹码。”祝愿摇头：“我很失望。说难听的，太平山顶那位权势财力比你家高出多少，他找到了吗？”

“可……”简景卡顿，他没有任何筹码能留下她。

虽然准备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有了预感，但他信奉那一丝一点的可能性。

“你自己想吧。”祝愿说：“你明天就回香港去，不要再来了。”

“原野，我们走吧。”

祝愿转过头，神色有一丝不忍，跟在原野的身边。身后简景没发出声音，走回村间小路：“抱歉，见笑。”

“我这个弟弟以前是我的影迷，因为我才进圈，所以我这些年也很感谢他。也不知道怎么变成这样了。”

“与你无关。”原野道出真相。

“是。”祝愿点头：“我是这样想的。”

“感到不适就远离，感到喜欢就靠近。他做什么是他的事。”原野破天荒说了一长句。

祝愿从烦躁脱身：“你还挺懂的。”

原野：“吸取的教训。”

“我就说你今天话很多吧，被我感化。”

“嗯。”

-

祝愿被原野送到了住处，她躺下准备入眠。手机里收到一条消息。

简景：是我的问题。不要不理我。

简景：我明天就回香港了，姐姐。

对话框上还一直是正在输入中，半晌发过来一句。

简景：对不起，姐姐。

祝愿本来强硬的心软下来，回复一个“。”，强迫自己入睡。

简景确实在第二天离开了川西。

逢人问，祝愿也说，有临时行程。她安安稳稳的拍了一周，听卓玛说原野那天之后就进山去了。

这一周戏份拍完，Amy发来消息，让祝愿回一趟香港，有一个广告必须要补拍。她又连赶了三天大夜，整个人憔悴的不行。

跟导演请假时，向导在一边说：“最近是雨季，你很可能回不来村子。实在不行就去拜托小山神，只有他敢在雷雨天进山。”

“最近的雨天是哪天？”

“高原天气预报不准的。”

导演也不想祝愿折腾，但碍于这则广告是资方定下的，没办法，只好让祝愿早去早回。她颠簸一路到达成都，又从成都飞回香港。

落地看到香港城市霓虹时，她神情都恍惚。

Amy等在关外，不少粉丝也在那等候。祝愿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签名，只好强撑一个笑：“拍合照拍合照。”

上了车之后，Amy：“想你了。”

“我也是。”祝愿闭目养神：“你真应该去川西的，那边很美。”

“没办法。先不说废话了，聊到了顾宏时去你们那客串，回去的时候你和顾老师一起走。”Amy撇下的话像个炸弹。

顾宏时。

影帝。

当年流传一句话，男有顾宏时，女有原楣，香港娱乐圈两座大山。可惜原楣失踪之后，顾宏时也不怎么出现了，只是传言他格外偏爱内地风景，只接内地取景的戏。

四十几岁就开启了养老模式。

“他倒合理。”祝愿点头：“他这几年很多戏都是在川西拍的吧。”

“嗯，他格外喜欢那边。”Amy接话：“你好好请教人家，真正的年轻影帝，学着点。”

“我也不差，马上满贯了。”祝愿开玩笑。

她甚至没有回家的时间，直接去往片场。休息室化好妆时，工作人员敲门：“祝愿老师，我哋老细想见你（我们老板想见你）。”

Amy：“谁？”

祝愿也皱眉，往坏处想。呢个广告系个幌子，求其拍两张宣图就好，有更重要嘅事情

“余老板。”

香港只有一个余老板。

太平山只有一个顶峰。

祝愿心中一跳，站起身来，方便等我拍完吗。

员工道：“呢个广告系个幌子，求其拍两张宣图就好，有更重要嘅事情（这个广告是个幌子，随便拍两张宣图就好，有更重要的事情）。”

“跟原楣有关？”Amy机敏，问出。

员工：“系。”

听到这祝愿已经做出前行的姿态了。Amy赶快跟上，却被拦截下来，说只见祝愿一个人。

她露出担忧的眼神看向祝愿。

祝愿摇摇头：“没事。”

-

跟着员工，他们绕过棚子的二三楼，走到顶。停在一间房间旁，员工敲门：“老细（老板），到了。”

“进。”

门一推开，是四个安保站在四个方向。中间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

传闻中的余老板五十岁老态龙钟，祝愿还是第一次见他，不似传言，年轻的如同三十岁。西装革履，指尖转动一只雪茄。

“你好，我系余以诚。”余以诚带着上位者的姿态：“我知你喺揾原楣（我知道你在找原楣）。”

“你点解知（你为什么知道）？”祝愿没客套，直接坐在了另一侧沙发。

“因为，我也喺揾佢，我系佢嘅老公（我也在找她，我是她的丈夫）。”

超长——————

揪十个宝宝！

大佬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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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与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