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雪时寒 第2章 第二章

累了一日了，可恨第二天还得起个大早，美名其拜祖。

我就搞不懂了，你们皇家拜祖，要我们一群人跟着干嘛，拜也要拜自己的祖宗啊。

那天李明玉的装扮依旧让我牙疼，身后都是他与皇帝老子的妻妾，林林总总的都有一二十人。可不是说权力大了起贪欲，莺莺燕燕的自己像个老鸨似的。

李献词也来了，不过跟在了尾巴后面，身旁还有一个小太监。约莫是怕他傻劲儿上来捣乱，找人看着他的。我就搞不懂了，如果李明玉讨厌他，也该今天把他关进冷宫后院里，不该昨天就关啊，昨天自己威风八面的，可不想让他好好看看嘛。脑子里想了很多也没有个所以然，干脆就老老实实的跟着母亲吧。

其实我是最讨厌这种场景的，又累又渴，来的时候也不敢喝水，就怕尿急。就在我渴的喉咙里冒烟的时候，一个苹果就这么出现在我面前了。

递给我的是忠武将军家的娇女，大都有名的小乔-乔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得亦是美人如玉，娇柔妩媚。追她的人都能排到盘马关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我千恩万谢的接过了苹果，还没等吃呢，一个小手伸到了眼前，这个手我简直太认识了！谁能想人家武将的女儿娇滴滴，文官儿的女儿霸咧咧！他们是不是抱错了女儿！

我把苹果交给张娴姝，她掰了两半，一人分了一半，我严重怀疑她根本没使劲儿。没办法，趋于人家的淫威下，有一半总比没有好。

跪拜的时候我头低着石板，小口小口的吃着，简直如同甘泉似的，虽然是越吃越饿。

大太阳从东边起来，又从西边快下去了，我晕晕沉沉的跟着母亲身后，身旁还有个张娴姝。她娘贺献兰与贺敬那厮还有些关系，世界真是太小了。

坐上了马车，我深深的打了个哈欠，终于可以安安静静补个回笼觉了。

好吧，我想多了，张娴姝一张嘴巴呱啦呱啦，嗑着瓜子喷着八卦。我实在不知道这人怎么能知道吴家怎么有个外室，外室又住在瓦西街的。怎么知道皇帝的妃嫔偷了腥，怎么知道贺敬有心上人的……

等等

贺敬！

心上人？

我一下子就不困了，他这种人放在心上的会是怎样的女子。

张娴姝与贺敬是表兄妹，小时候也经常跑去国公府玩耍，少不得要被贺敬欺负一番。所以在我面前很少听到她说贺敬的好话。

“这个贺敬太过分了，去年生辰居然送了我一个蜘蛛，今年我一定要报仇，你给我好好想想五月间我应回他什么才能泄气！”

每年五月初五是贺敬的生辰，往年张娴姝也曾拉着我去过一次，不过人太多了，我吃过饭就赶紧离开了。

“你送他一条蛇的了，活捉的，放进盒子里，他打开的时候绝对要吓得哭爹喊娘。”我说道。

张娴姝惊悚的看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似的“你也太狠心了，怎么能做这样的事！”而后思考了一番“应该放一只蝎子，毒性很强的那种！”

刚刚一秒钟的自责可能是我猪油蒙心了。

“你说贺敬有心上人了？这个纨绔居然还会有心上人，是什么样的啊。”我好奇心害死猫，真想知道那人是谁。

张娴姝瞥了我一眼，淡淡道：“我也想知道，只是慢了一步，让那个家伙给盖住了。”

“盖住了？”

“是啊”她叹了口气“前年个母亲带我去国公府，她去了后院，我闲着无聊去前院给贺敬找气受，突然发现他书房的门窗都开着，走进了才看清那厮居然再作画，三月桃花雪，吹入百姓家，那一纸的桃红可真是顶好的。”

我感慨道“这个纨绔居然画工一流啊。”

“可不是，我要不是亲眼看到，绝不相信他会画画。”一盘的瓜子都快嗑完了，张娴姝拍拍手，喝了口茶继续道“画上有个少女，一袭粉衣，娇嫩可人，还没等我看清脸呢，一个葡萄就砸我脑门上了。”

别说了，我听着都觉得可惜。指不定是个绝美的女子，如今赶快结识了，待到他抱的美人归的时候，让那女子好好整治他一番。

正在感慨的时候，外面一阵喧闹，我二人掀了帘子，正是贺敬那厮。这时哥哥唐君白策马过来，许是怕有刁民起事，伤了我和母亲。

我询问哥哥发生了何事，他说有民欲要拦街告御状，还好圣驾已走远，并未惊扰皇上与太子一行。

我了然，让他小心些，哥哥摸了摸我的脑袋，又走了。我正要放下帘子，突然听到一声“太子无德，毁我儿清白”撕心裂肺，痛心不已。一位青衣女子趴在地上大哭，年长的老汉抱着她，喊叫的正是那位老汉。

贺敬命侍卫两二人羁押了，不知带去了哪里。

“这太子刚坐稳了位置，便闹了这一出，天家事都要成笑话了。”

我坐正了身子，对着张娴姝说道“这事儿你怎么不知道？”

她瞪了我一眼，狠狠得点了一下我的额头“我要是什么都知道，我还坐在这儿给你侃大山嘛！”

我白了一眼，支着下巴靠在车窗上。这女子运气可真差，要是再早一点出现，不就遇见皇上了吗？说来要是拦得刚刚好，定要怀疑是栽赃陷害了，平白惹得老皇帝生疑。越是这般不巧，越是有可信度。我再次掀开了窗帘，却看见李献词坐在马上，底下的小太监替他拉着缰绳。许是我的错觉，他望着那女子的方向，嘴角有一丝冷笑。发现我在看他，咧嘴就是一个傻笑，我额头冒过一群黑线，可能真是我眼瞎了，居然能把他想成一个腹黑冷酷的幕后推手。

我对他做了个呲牙咧嘴的鬼脸，逗得他捧腹大笑。我捂着额头心里劝着他别笑了，指不定底下人也在笑你是个大傻子呢。

贺敬听到这边的动静，与李献词并行，挡住了我二人的视线，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我心想，我招你惹你了，逗傻子玩你也管，闲着没事去街上抓瞎眼睛算命的啊。我怒火冲天，对着他比了个拳头，狠狠摔下了帘子。张娴姝问我怎么了，我说被狗瞪了一眼。她顿时明了，说习惯就好，有只狗就爱没事瞪人。

回家以后我心里还在想着那对父女，若是无辜，也不知贺敬那个家伙怎么对待人家，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去找他好好问问。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蹲在椿树巷的巷口，那是贺敬去锦云阁的必经之路。不出意料，没到一刻钟那厮穿着黑衣绣金丝的华服走了过来，这还没到夏天呢，就拿着黑金扇，扇啊扇，也不怕着凉了。

我捡起一颗小石头朝他扔了过去。‘哎呦’一声，那人捂着脑袋骂道“哪个王八蛋不长眼睛，敢拿石头扔本公子”

我看他吃瘪的模样捂着肚子直笑，他身边的小厮扯了扯他的袖子说“爷，是唐小姐。”

“哼，本小姐扔石头可是百发百中。”

贺敬拿着扇子打了一下我的头，我捂着脑袋吼道“你干嘛！”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哟，还会说几句圣贤话，既然这么讲道理，那昨天的两人先下如何了，你没有对人家施以暴刑吧”

贺敬听了我这话十分生气，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暴虐他人的人吗？”

小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当街打马，因为百姓挡了道就要打要杀的，现在居然给我说青红皂白？

“那你把他们弄到哪里去了，万一人家是无辜的呢，还不把他们放了。”

贺敬深深看了我一眼，一手掐腰，一手扶着额头，可见头疼厉害。

“你怎么不用脑子想想，这两个人光天化日的辱骂当朝储君，放了他们下一秒就被灭口，你还讲什么无辜还是陷害。”

我一想也是，如果是真的，那太子会暗中下杀手，如果是假的，那更会灭口了。“李明玉也真是够衰的，才当上太子就火烧屁股了。这么棘手的事你也拦，你不怕啊。”

贺敬听到此话，咧着嘴凑到我面前“你是在担心我吗？”

我一听就炸了，你这样的蛀虫就该找个人为民除害，我还害怕除不掉呢。

“我是担心祸害遗千年。”

他冷哼一声，甚觉无趣，回身巡视了一番道“你一大早就在这儿堵我，为的就是那两个以下犯上，大不敬的刁民？”

我点了点头。

“早饭吃了吗？”

我一愣，只顾操心这事，忘了与母亲一同吃早饭了，还没等我回答，肚子先唱起了空城计，我尴尬的抿起了嘴唇，不知如何是好。

“哈哈哈”我看贺敬笑的前俯后仰的，气的我狠踢了一下他的小腿肚，“喂！你能不能不要笑了！很丢人啊！”

待他笑够了这才舒了口气说道“走吧，今日你幸运，碰到了我，请你吃大餐。”

国公府权大利大的，吃他一顿又不少，只恨没带着张娴姝，可以狠狠宰他一顿。“那可谢谢您了，快走吧。”

我向远处的护卫招招手，示意他回去禀报一声，又喊过来了丫鬟，跟在了贺敬身后。我抬头看着他宽大厚实的背影，突然就觉得时光匆匆总是无言啊。当初那个桀骜不驯的坏小子也长得像个男人了，如果再稳重一点那就更好了。

我们去了合欢街上的玉香楼，合欢街上种满了合欢树，据说当时这玉香楼还不是一个饭馆，而是一座青楼，青楼里的花魁名冠千里，艳绝天下。前朝王爷为博美人一笑，一条街的种满了合欢树，合欢，合欢，恩爱百年。

我们到了玉香楼，贺敬要了间雅间儿，我告诉他一大早的吃些清淡的，他让我别管了，只顾吃就行了。

等人家上菜了我才知道什么清淡不清淡的，好吃不就得了。什么素肉松花、清炒虾仁、五谷磨茶，我都是爱吃啊，有几道菜叫不上来名字，是我第一次吃，不能怪我这么没出息，这玉香楼的上品菜一顿都要百两银子，太贵了，我哥没事都不敢进来。

他看我吃相不雅，让我淑女一点，我夹了个虾给他，瞎说，我吃相多淑女了。

他抿着嘴底笑，还是夹起来吃掉了，像是多好吃似的。

待吃饱喝足了，我用玫瑰茶漱了漱口，贺敬也跟着漱口，他都没吃漱什么鬼。随后我就叹气，吃人嘴短，看他这会儿难得安静，人面如玉的颇像个翩翩公子。

“你之前是不是在张娴姝的生辰送了个蜘蛛？”

“水晶的，珍品。”贺敬把玩着扇子，说的漫不经心。

我心想真不真的不知道，但是拉仇恨确实很厉害：“那你今年生辰可要当心点。”

他面上一喜，趴在我面前说道“你又在担心我？”

什么叫又！我只是吃人嘴短罢了！

“我只是怕毒不死你！”

他嗤笑一声，抬头看了看我的发饰询问“你的广寒宫呢。”

我纳闷，他怎么知道我有一个广寒宫发簪的。

“没戴啊”

“为什么没戴。”

“那只发簪应该配我的春好花红，才最好看。”那个广寒宫是我及笄那年张娴姝送给我的，当时我还觉得贵重，我娘说人家一番心意，待她生辰礼送往来，还了相等的便是。

贺敬点点头“如今正值烟柳时节，灵州的烟波湖必是一番美景，下月无事要不要去看看？”

灵州距离大都不过半日路程，那里景色怡人，尤其是烟波湖，清明时节，绿柳青嫩，湖水清澈，烟雨朦胧之际犹如仙境，我挺喜欢那里的。

“记得要穿你的春好花红，配着广寒宫。”

“为什么啊。”

“好看啊。”

好吧，他这话说的我无法反驳，因着那身衣服是春衫，一个冬季都不曾穿了，心里甚是期待“我叫上张娴姝和乔羽，人多热闹。”

他嗯了一声，靠在椅背上“最好赶在清明节，不然几场雨下来，桃花都要败了。”

我当然要看桃花了，当下约定好了三月下旬前往，我看快到中午了，还得回去睡个午觉。吃饱喝足睡大觉简直是人生三大爽事。

贺敬点着我的脑门直骂我是个猪，整天除了吃就是睡，我回了他一个白眼，给他来了个后会有期。

待唐元雪走后，贺敬望着她的背影一直都没有离开，小厮汤峙喊了几声他才悠悠道“今日哪儿都不去了，回府！”

汤峙一副明了的表情，跟着自家主子回府了，说好要商议大事的呢？

他觉得自己一肚子心事，无从下口啊。真希望自己是个哑巴，来拯救一下再来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