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三磕头认错后,那群小厮屁滚尿流地逃跑了。
李元杏看向马棚里的瘦小身影 ,问道:“你没事吧?”
那人双手抱住双膝,脏污头发后的两只眼睛狠狠地瞪着她!
李元杏纳闷了,瞪她作甚?
但又可怜其年幼,放下两瓶伤药,离开了马棚。
这次小小的插曲并未影响她的心情,以前她或许会觉得此人不知好歹,但如今她已经洒脱自然多了。
琢磨着陈春岚应该已经会完友人了,李元杏顺着原路返回,正巧遇见一位熟人。
“桥月!”
端着托盘经过的方桥月循声看过来,迟疑了半响才豁然道:“元杏!”
“你怎么变化这么大?你穿的是什么?道袍么?”方桥月惊讶道。
李元杏点点头,笑道:“我如今拜了师父,在白灵山青云观入道了。”
方桥月不可置信地捂住嘴,“你就是祯洁仙师新收的徒弟?”
“对。”
方桥月的脸上一瞬间闪过惊讶、羡慕、后悔,但最终依然祝福,“我娘来信还问你来着,我说我也不知道,可让她着急了几天呢。”
李元杏不好意思笑笑,又说起了自己送去的家书,希望周姑母可以帮忙送去给大姐,好让家人改善生活。
方桥月拍拍胸脯说包在她身上,日后可以直接交给她,她一齐托人送回去。
二人一同行走一段路程,说起各自的生活。
原来方桥月靠着继父的声望,已经成为大厨房的一名二等丫鬟了。
今天是城主寿宴,她正要去前厅帮忙布置席面。
正说着话,忽然前面花园处传来尖锐的呵斥声,引得客人一阵侧目。
方桥月一听这个声音,脸色就不好,“又是她。”
“谁?”李元杏问道。
“郭鸣玉呗!还能有谁啊?”
两人紧走几步,一个黄衫女子正盛气凌人地训斥一个小丫鬟。
“怎么?我姐姐身为少城主的侍妾,连点一份燕窝羹的权利都没有吗?你们厨房的人是怎么办事的?”
“哎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郭美人的妹妹在这里发大小姐脾气呢!”
方桥月大步上前道:“要是对我们大厨房有意见,您向管事提去,在这儿为难我们丫鬟有什么意思?”
郭鸣玉一见她来,柳眉倒竖:“我替我姐姐要碗燕窝而已,你们一个个都敢给我甩脸子?”
方桥月早看她不顺眼了,大声道:“今日是城主大人的寿宴,大厨房早就说过,今日不开小灶,是郭姑娘故意为难我们才对!”
“怎么回事?!”
一声斥责从背后传来。
李元杏看去,是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公子,相貌堂堂,英俊不凡。
郭鸣玉一见此人,立即红了眼眶,奔了过去:“少城主!你可要为奴家做主啊!她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少城主萧耀眉头一皱,不善的目光瞪向了方桥月。
方桥月正待解释,郭鸣玉早已恶人先告状,向萧耀讲述自己多么委屈,替姐姐出来办事竟被人羞辱。
萧耀脸色一沉,“不过一碗燕窝,如此小题大做,你这丫鬟,着实可恶——”
郭鸣玉面色一喜,正待萧耀狠狠惩罚一番时,萧耀却愕然住了口。
他的目光陡然落在一直藏在方桥月身后的李元杏身上!
他快速上前两步,语气一软道:“仙童如何在此?在下萧耀,让仙童看笑话了,呵呵!”
李元杏一怔,行礼道:“少城主好,我与方姐姐是同乡,方才偶然相遇,聊了几句,打扰少城主处理家事了。”
“哪里哪里!”萧耀态度大变,对方桥月和善道:“既然你与仙童是同乡,今日就代我尽一尽地主之谊,伺候好仙童,明白么?”
方桥月怔愣点头。
“而你,”萧耀回头,冷下脸道:“父亲寿宴,你竟在此胡搅蛮缠,给我回去闭门思过!”
郭鸣玉不可置信地瞪了一眼李元杏,捂着脸哭着跑走了。
萧耀称自己还要去前厅迎客,也大步走了。
“干得漂亮!早就想杀一杀她的威风了!”方桥月狠狠吐了一口气。
“整天仗着她姐姐的势,在内城耀武扬威,我可看不惯她了,今天幸好有你,帮我出了一口恶气!”
方桥月笑嘻嘻地拍拍李元杏的肩膀。
李元杏有点担忧,“等我走后,少城主不会找你麻烦吗?”
方桥月自信道:“不会,你不知道吗?你师父祯洁道长是城主大人的救命恩人,城主大人下过命令,任何敢对祯洁道长不敬的人都要被驱逐出城。”
“这样啊。”李元杏点点头,心里陡然升起了一个疑惑。
“桥月,祯洁是何时来到白石城的?你知道么?”
方桥月一怔,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具体时间,不过听那些老人说,大约是十年前。”
十年?
李元杏面色一凝。
“怎么了元杏?”方桥月道。
李元杏回过神,“没,没什么”,她摸摸肚皮,不好意思笑笑,“有点儿饿了……”
方桥月一拍胸脯,“走,姐带你吃好吃的去!我是我吹,城主府的大厨房里什么都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
在方桥月的带领下,李元杏进入了大厨房吃了个肚滚圆。
下午去看了戏,吃了不少精美的瓜果点心。
日落西山之时,寿宴结束,客人纷纷告辞离去。
李元杏也同陈春岚汇合,一齐在马车旁等祯洁。
“元杏,你知道城主给了多少见面礼吗?”陈春岚神秘道。
李元杏想起那个绸缎荷包,好像也不重,“应该没多少吧?”
陈春岚摇摇头,“你看看。”
李元杏摸出荷包,打开一看,一抹金光晃了晃眼睛!
“金子!”
陈春岚激动地点点头。
她们可从未见过金子呀!
正当两人震惊不已时,祯洁缓缓走过来。
“仙师,不如小住几日,也好让我等略表心意。”萧悍满面红光地留客。
祯洁素净的脸上依旧淡然 ,“不了,我不喜喧闹,还是山中清净。”
“是,白石城幸得仙师庇佑,若有需要,请仙师尽管开口。”萧悍满脸真诚。
祯洁略微颔首,便上了马车。
李元杏和陈春岚也跟了上去,她留意到,萧悍的目光在陈春岚身上注视良久。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赵管事护送。
马车启动后,祯洁的神情露出隐晦的厌恶,仍旧闭目养神。
李元杏悄悄抬头,仔细观察祯洁的容貌。
这位大约二十七八的女人相貌淡雅,气质出尘,皮肤娇嫩,面色红润,放在少女里也实属罕见。
若不是祯洁身上那股高洁的成熟气质实在难以忽略,李元杏几乎以为她才十七八岁。
“怎么了?徒儿?”祯洁蓦然睁开双目,声音平淡无波。
李元杏下意识道:“师……师父您长得真美……”
祯洁一怔,随即嗤了一声,“油嘴滑舌。”
李元杏故作娇憨地笑笑,“今日我见了许多富家太太,闺阁小姐,竟然都没有师父长得好看,这才想细细打量师父。”
祯洁脸上露出淡淡的得意之色,心情似乎也好了起来,道:“这不算什么,只要你们每日用心诵读静心咒,再辅以药草药浴,就能延缓衰老,青春常驻。”
原来静心咒和药汤还有这些功效?
李元杏垂眸思索,陈春岚却很高兴道:“师父放心,我们一定勤加用功。”
“嗯。”祯洁点点头。
马车到了山脚,赵管事告辞,师徒三人步行上山。
祯洁又给她们讲了些养生之术,陈春岚细细听着,李元杏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
忽然,一股血腥气传了过来。
李元杏跑上前几步,竟发现一个黑影倒在道观门口!
“师父!有血!”李元杏惊叫道,黑影下面有一片粘稠猩红的血。
祯洁眉头微皱锁,一挥拂尘,一股无形之风掀开了黑影,露出一张沧桑的精瘦脸。
“廖叔!!”
李元杏瞳孔微缩,竟然是老廖!
此时他七窍流出黑血,面色灰白,气息全无,显然已经死了。
祯洁蹲下身去探颈部的脉搏,半响,叹息道:“中毒身亡,已经没救了。”
怎么会这样?
李元杏心中震惊地无以复加,直到三天前,老廖那张痞里痞气的脸都还在自己眼前晃悠,如今竟然……死了?
陈春岚也捂嘴惊呼,担忧地往四周看了看。
祯洁道:“无事,为师布下阵法,歹徒是进不来的。”
说罢,她又叹息一声道:“被我收留前,老廖原本是一名江湖杀手,仇家无数,三日前他说要去见朋友,我就让他去了,没想到……哎……”
朋友?
李元杏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天的黑衣女子,莫非是她?
祯洁将她的神情收入眼底,露出悲悯的神色,“你们先回去吧,我给他念一篇往生咒。”
第二日,李元杏和陈春岚两人合力将老廖葬在后山那片草甸上。
又过了几日,白灵山开始结霜,天气也转寒了。
祯洁说有几味珍贵草药只在寒冬生长,她要去采摘,让二人紧闭门户,轻易不要下山,一应用度由赵管事送上来。
送走祯洁之后,李元杏和陈春岚又过上了清修的日子。
“咦?”
李元杏这日照料药田时,发现有一株长势很好的七雪草莫名枯萎了。
七雪草原本是耐寒药草,因此不可能是因为天气转凉所致。
出于好奇,李元杏把它的根挖了出来。
一看,根茎已经发黑发烂了!
怎么会这样?
李元杏心里一惊,再往下挖掘,竟然发现这一小块土地都变成焦黑色了。
焦黑色里还隐隐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