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之城 第76章 Chapter 076

伊利斯的古典神秘感与莱拉尼的现代科技感截然不同。

莱拉尼街头随处可见晶莹剔透的摩天大楼、采用抽象设计的各式场馆，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宇宙飞船从天而降，或是酷炫战机低空飞过。伊利斯的建筑则更具典雅深沉的气息，星罗棋布的雕塑和纪念碑讲述着被世人遗忘的故事，阴沉的天空下仿佛会突然出现张牙舞爪的巨龙，围着高耸的钟楼和教堂的尖塔打转。

客观来讲，两者的类型和风格全然不同、各有利弊，不好拿出来比较。洛恩和暴风雪显然更中意后者。鸢尾湖甚至更具神秘感，在天气因素的加成下，在洛恩眼里，碧蓝的湖水中似乎随时可能冒出来一只水怪，或是更神奇的现象，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洛恩和暴风雪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呆呆望着眼前的美景。

“要听故事吗？”暴风雪忽然问。

洛恩点点头，他就知道伊利斯没有没有故事的地方。

“鸢尾湖里有一只大鱼怪，我抓的。”暴风雪骄傲地挺起胸脯，“这就给你看看。”

不等洛恩回过神来，大白猫就猛地一扬爪，随后便是哗啦一声，鸢尾湖的表面平和被打破，有什么东西从湖水里升腾起来。

洛恩揉揉眼睛，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一条戴着“项圈”的不知名棕灰色大鱼，类似于现实世界中的大马哈鱼，正侧着身子悬浮在半空中，无神的鱼眼直愣愣地注视着他们。

“这其实是一位初生半神，普通的鱼可长不了这么大，”暴风雪不紧不慢道，“可惜她不太了解人类社会和非自然世界的规矩，在外面闯了不少祸，同时遭到正派反派的追捕追杀，也是挺厉害的。最后她逃回故乡鸢尾湖，以为能安心躲一会儿等待风波平息，却撞到了我手上。”

大灰鱼委屈地垂下头，看上去竟有些无辜可爱。

“即使她的故乡在这里，我也不能包庇袒护罪犯。”暴风雪无奈道，“不过，她没有存心害过人，因为缺乏引导而犯错有情可原，我没有把她转交给协会的人，只是酌情给出了惩处，协会那边也没再追究。她在我的监督下专心改过了二十多年，应该很快就能完成三十年的刑期。”

大灰鱼扭了扭身子，身形忽然消失，变成了一个有着灰棕色卷曲长发的小女孩。女孩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穿着破破烂烂几乎看不出底色的蓝色长裙——或者更像是个简易的斗篷。她身形瘦弱，除了那双大大的有点茫然的黑色眼睛，以及发色，和大灰鱼几乎没有共同之处。

洛恩成为非自然世界知情者之后已经过了半年多，但他还是时常感到意外，比如现在：鸢尾湖看起来的确像是有什么魔力的样子，洛恩却没有真正认为会有湖怪…或者大灰鱼…或者明显不是人类的小孩子从水里冒出来。

“…你们好。”小女孩有些怯生生地说道，“阁下，你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好像是的。上次我过来玩好像还是…三年前？五年前？”暴风雪努力回想。

“三年二十六天以前。”小女孩报出一个精准的数字。

“你说是就是吧。”暴风雪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自己记性差的事实，“怎么，想我了吗？”

“也没有。”小女孩缓缓摇头，“就是有点无聊。”

“你的刑期还有多长时间来着？”

“四年九十一天，很快了。”小女孩双手合十，虔诚道，“我很期待。”

“我也很期待，等你出来就可以做一条自由的好鱼了，还可以加入我们。”大白猫跳起来摸摸女孩发丝凌乱的脑袋，“最近没有调皮吧？”

“没有。”小女孩认认真真道。

“好，那我没什么事了，就是来看看你。”暴风雪说罢，小女孩就冲他们招招手，很是悠闲地跳回了湖里，这场景在洛恩这种还没完全蜕变的普通人眼里多少有些惊悚。

“大灰鱼叫什么名字来着。”暴风雪拍拍自己的脑袋，“还想给你介绍一下来着。”

洛恩总觉得暴风雪把大灰鱼揪出来不完全是为了探望她，更多的是怀着向朋友炫耀战利品的心情。猫猫比大灰鱼更调皮，记性和后者相比也是天差地别…

涟漪还未散去的湖面上浮起一行泡泡：SPEEDY。

“哦，是极速，不好意思。”收到提示的暴风雪立刻说道，“她的名字叫极速，性格有点怪…就像你一样，我想你们大概是不会成为朋友的。”

洛恩觉得这名字有点敷衍，但是在狼和橘子的衬托下也不算太过分。

“我想起来了，这其实是她惹祸的时候大家给她起的外号，后来不知怎么就成了真正的名字。”暴风雪解释说，“相信我，极速是个很恰当的名字。”

极速听话地围着湖边游来游去，靠近长椅的时候会从水里跳出来，充分展示自己的速度和实力，若不是洛恩及时打开法术壁障，一定会被溅起一身水。

大灰鱼乍一看有点笨拙，实则有着堪比鱼雷的速度。

“好了好了，别显摆了，去玩儿吧。”暴风雪对极速道，然后转头看向洛恩，“我说的没错吧，鸢尾湖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咱们要不要到湖上划船？”

“我不会游泳。”洛恩忧心忡忡地望向广阔无垠的湖面。

“我也不会，我超级讨厌沾水。”暴风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放心，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于是，两人去租了一条船，价钱平分——这是他们一贯的规矩，住进图书馆之后，洛恩肩上少了房租的重担，经济状况逐渐乐观起来。今天不是划船的好天气，湖上看不到一条船，若不是和暴风雪一起，洛恩绝不会做出这样冒险的举动。

一人一猫启程不久，又有了意料之外的收获。

雾气之中，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试探的声音：“闪电——是你吗——”

大灰鱼从船边探出头来，兴奋地东张西望。

暴风雪用爪子拍打她的头：“不是你，是我，是我的外号！你不是极速吗？”

极速沮丧地退了回去，转眼间就没了踪影。

洛恩见到大灰鱼这副可怜模样，加上之前捡破烂小女孩的形象给人印象深刻，忍不住用担忧的目光望向她消失的地方。

“没事啦，她可是半神，只是喜欢伪装成小孩子。”暴风雪解释说。

“闪电——猫猫——”那边的声音还没有放弃。

“吵死啦！”暴风雪发出怒吼。

之后是短暂的寂静。很快，一艘小船冲破浓雾，出现在一人一猫面前。

船上坐着一对穿着轻便运动装的年轻男女，两人都是一脸欣喜。

“果然是你们。”暴风雪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随后转向洛恩，“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洛，该怎么向你介绍呢，我想想。哦，对了，我记得你很喜欢那个大铁门来着。”

“…”洛恩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伊利斯名猫暴风雪熟识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个人。

“洛是我的新学生，”暴风雪向对方介绍并告诫道，“他很内向而且不喜欢陌生人，你们不许纠缠他。”

“懂了懂了，”年轻男人点点头道，“你好，我们是闪电…暴风雪的老朋友，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他旁边的女孩也礼貌地冲洛恩笑了一下：“下午好。”

“下午好，幸会。”洛恩简单回答说。一伙人都在在湖面上，暴风雪在船头他在船尾，两条小船之间隔着些距离，是只能勉强看清对方的程度，洛恩感觉还好，没有太大的社交压力。

而且，他心里还有其他的事：所以，乐于社交的馆猫究竟有多少老朋友？

暴风雪后来为洛恩做出了更详细的介绍——对面船上的年轻男女是贝恩-丹德夫妇，伊利斯最赫赫有名的两位休闲享乐型半神，在伊利斯各有很多房产，包括位于城市中心的别墅和鸢尾湖畔的庄园，洛恩刚来到伊利斯的时候曾在前者门前驻足欣赏过。两人最显著的特点便是拥有永恒生命和不老容颜，却不具备与之匹配的强大实力，既不勤奋也没什么特别的天赋，缺乏勤勉精神、责任感和上进心，一劳永逸、不务正业的生活方式饱受争议。

这并不妨碍暴风雪和他们成为朋友。在暴风雪看来，人各有志，贝恩-丹德夫妇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他们历尽千辛万苦才成为半神，没有亏欠别人什么，别人无权指责他们。

馆猫是众所周知的工作狂，有着谦虚好学的性格，总是在找机会提升自己，唯有这样才能更好地守护他深爱的故乡。按道理说，他会更愿意和性情品质相近的人成为朋友，比如同样踏实努力、有着明确目标和理想的洛恩，事实也是这样没错，但是贝恩-丹德他们算是个例外。

暴风雪当然希望他们能加入团队，成为像是狼、姬丽和F那样的主要战斗力——这是不可能的，这两位实质上的半神懒惰又没用，实力一直停留在初生半神的阶段，甚至因为缺乏锻炼不及后者，在暴风雪团队里是略高于神裔又可有可无的存在。即便如此，这并不代表贝恩-丹德夫妇就真的一无是处。在暴风雪看来，他们至少很有趣，有时候有点让他困扰，大体上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少乐子。朋友就是这样的存在，不总是生死与共的战友。

这些都是后话，当时暴风雪没时间给洛恩说明这些，或是大讲两位老朋友的坏话。

贝恩小姐和丹德先生——两人结婚后各自把对方姓氏融合到自己的姓氏里，按首字母排序，听起来很酷炫，比起姓氏，更像是某种组合，大家很快就忘记了他们的本名，只记得他们是“贝恩-丹德”。他们算是暴风雪所抱怨的“多动症患者”，都有着热情开朗的性格，在洛恩看来有点聒噪，而且都很喜欢暴风雪。因此，暴风雪根本没机会和洛恩说悄悄话，应付年轻夫妻的东拉西扯、嘘寒问暖就已经让他一张嘴不太够用。

洛恩坐在船尾，神色漠然地假装自己不存在。

他其实心情颇好，至少暴风雪的两位老朋友没有对他造成什么精神上的威胁。洛恩发现自己似乎在变得贪婪：他没有忘记，是他邀请暴风雪出来玩的，这是一场一人一猫的愉快旅行——重点是一人一猫，暴风雪假装洛恩的私家猫，陪着不善交际的好朋友享受一段静谧时光，不受外界干扰…无论是不识相的陌生人还是心怀好意的旧友。

一般情况下这个假设没有错，暴风雪时常会遇到朋友，多是简单寒暄几句，没有进行过现在这样热烈的对话，以至于洛恩觉得自己若是没有社交障碍也很难插话，或是融入他们。

他前一秒还在和馆猫同乘一艘古旧的小船泛舟鸢尾湖，在浓雾的掩映下悄悄说笑，仿佛其他的一切都不存在，这片辽阔的天地只属于他们，下一秒，贝恩和丹德就突然出现，打破了原本的平静。这难免让他感到有点失落又有点羡慕。不过，洛恩还没有不高兴到要抱怨的程度，多余的情绪稍纵即逝，之后的他只是沉默地望着大白猫的背影，悄悄为对方偶遇故友感到高兴。

攀谈过后，贝恩和丹德邀请暴风雪和洛恩去他们的豪华庄园做客。两人经常在鸢尾湖旁贝恩的家族祖宅度假，暴风雪知道这对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年轻的老夫老妻很喜欢户外运动，泛舟鸢尾湖是他们长久以来的兴趣爱好，之前暴风雪还和他们在这一带玩耍过。如果他是孤身一猫，一定不会拒绝老友的邀约，然而暴风雪没有忘记洛恩的存在。

馆猫破天荒地回应道：“不必了，我们还有别的安排，以后再去找你们玩。”

他们并没有别的安排，就连享乐半神夫妻都能看得出来。贝恩和丹德有点聒噪，但不是情商低、看不懂别人眼色的人，看穿了暴风雪的推辞，也没必要强求；于是，没有过多的拉扯或客套，两人爽快地和一人一猫挥手告别，然后就划着船消失在浓雾中，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洛恩自己的幻觉：造型奇特的私人小船从没出现过，也没有这么一对特立独行的奇特半神。

“对不起哦。”暴风雪打断洛恩的思考，“他们超级难缠，我没想聊那么久。”

洛恩看得出暴风雪聊得很开心，大白猫叽叽喳喳地分享了近来的许多奇闻趣事，对方不是暴风雪团队的成员，对这些没什么了解。

“没事。”洛恩对他笑笑，“雪球，你居然有这么多朋友，对我这种人来讲实在是很神奇。”

“所以你才会像见证什么奇观一样看着我。”暴风雪缩了缩脖子，“怎么说呢，感觉你有点像外星人…还挺可爱的。”

洛恩微微一愣，这好像还是馆猫第一次用“可爱”这个词形容他。洛恩一向觉得自己和这个词搭不上边，尤其在和猫猫的对比之下。

“好，咱们继续原计划，船划起来——”暴风雪眼见洛恩心情转好，又开始坐在船头指挥。

因为猫猫没办法划船，所以这一任务由洛恩独自承担，暴风雪只负责发布号令。这一场景颇为神奇，甚至有点搞笑。

“等咱们在湖上玩累了，就去旁边的小城区转一转，那里有一座诗人故居博物馆，还不错的。”暴风雪打了个哈欠道，“还有一些有趣的小餐馆，唔，好想饱餐一顿。”

洛恩觉得馆猫又在找借口请他吃饭，虽说每次都失败。他不知怎得给对方留下了吃不上饭或者吃不饱饭的奇怪印象。

另一边，贝恩和丹德的小船在庄园门口的小码头靠岸，两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讨论暴风雪给他们带来的最新消息…以及最新八卦。

丹德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觉得闪电的新学生怎么样？”

“挺文静的。”贝恩说。

“我觉得…怎么说呢，稍微有点怪。”

“你这么说的话，是有点。”贝恩双手抱胸，歪着头思索，“他一直看着闪电。”

“对，他一直盯着闪电的背影，好像对咱们…对其他的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可他应该和闪电刚认识不久？我都没听说过。”

贝恩和丹德一起陷入沉思。

“不会是什么坏人吧？我看着不像啊。”贝恩最终说道，“闪电对他挺好的。是不是内向的人都这样？”

“感觉是有点偏执的类型啊。”丹德挠头，“闪电倒也不是小猫咪了。”

不过，像老父亲一样焦虑的丹德先生还是给暴风雪发了条私密消息：【闪电，总感觉你的新学生有点不一般，有一点点奇怪，你感觉到了吗？】

【不许说洛的坏话！】暴风雪瞬间回复，【你们一直抓着我说话，害得洛只能在旁边看着，明明是我们俩约着出来玩来着，还没找你算账呢，哼。】

【…可他一直盯着你看欸，我们对内向的人不太了解，有点担心你。】丹德想了想打字道。

【当然，我是他唯一的朋友嘛。】后面还跟了个骄傲猫猫的表情，【他可离不开我啦。】

“…”丹德和贝恩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闪电看起来完全乐在其中啊！

丹德：病娇雷达滴滴作响（警觉.jpg

我感觉洛恩不是病娇，只是生活比较单调，真的hhh

两个主角性格经历不同端水好难，我有在尽力写互宠hhh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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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Chapter 0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