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之城 第72章 Chapter 072

另一边，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F和暴风雪，他们对整栋建筑的细致检查才刚刚开始。发现了对方刻意留下的线索后，怀疑自己被戏耍的暴风雪彻底认真起来，变成银发调查员的形态。

刚认识暴风雪的人，包括曾经的洛恩，往往会感到震惊，馆猫不同形态的性格之间居然存在这样大的差异，这和忽然分裂成一人一猫一样令人惊异。不过，F这样的老同事早就习惯了上司精神分裂的毛病，大家都知道，在这个团队里，暴风雪负责可爱，布利扎尔德负责可靠。

完成大致勘察之后，银发调查员和F凑在一起对比调查结果。馆猫经验资质与综合实力更强，F在理论知识方面略胜一筹，两人简单交换一下意见，就能对局势产生比较全面的理解。

“留下的痕迹都是高阶神术，其他的应该是顺手消除掉了。”调查员说。

“是个高手。”F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脚下光洁美观的地板，“有把握能抓住这个盗贼么？”

“没有完全的把握。有些事情是不可实现的。”调查员似乎忘记了刚才猫猫抓狂的模样，淡然道，“我相信利爪先生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我们至少要尽力而为，不能给伊利斯丢脸。”

F很轻地笑了一下：“我懂了，就是一定要成功的意思。”

“算是吧。”调查员点了下头，“我相信你的专业能力。”

F有点惊讶，但还是自信满满道：“交给我吧。”沉迷现场的她彻底忘记了询问人类形态馆猫对利爪的看法。

在F继续现场勘察的同时，完成调查任务的馆猫变成白发猫耳的本源形态，仔细回顾利爪交给他的资料。利爪对神术的了解有限，有关项链的信息都是白金家族的好心人传达的。布利在担任负责人的几百年中常和白金家族打交道，对他们的能力和诚信有亲身经历，来自白金家族的资料在准确程度上可以信任。利爪的先祖显然很喜欢这条项链，也有过想要把它赠送或是传承给不争气的后代的想法，项链上的法阵层层叠叠、数不胜数，这不会吓退高水平的盗贼，但至少会给他们带来麻烦，也有益于调查和寻回。暴风雪之前只是简略地检查了一遍，现在布利耐心研究，又有了一些不知是否有用的新发现。

“专门用于对付盗贼的寻回定位神术。”布利低声道，“这是现在唯一有效的解决办法。”

他原先没预料到利爪的祖先会放置这样的神术，纯从技术角度来看，这条项链并非绝世珍宝，在真神之中不怎么值钱。或许利爪的祖先本就是想送给利爪作为纪念。少有人能预知自己的逝去，尤其是生命永恒的真神，布利知道，祖先的死对于所有人来讲都是一桩突发的意外，祖先自己为利爪做出的准备也是一场悲伤又幸运的巧合。

“确定要试试么？”F站起身看向他。

她对布利的想法持怀疑态度。

这种寻回神术从来不会被设置在“遗物”上，需要由设置者亲自开启，与此同时，也只有真神级别的人才能察觉到这一法阵的存在，并且付出对等的时间和神力才能将之销毁。这次的盗贼绝不是邪神——真神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存在，所以对方无法销毁这个神术。这是布利等人手中唯一牢靠的线索，可惜祖先已经不在了，别人想要单方面篡改权限启用这类私人神术，也必须得拥有真神级别的实力并付出更大的代价，和销毁的难度不相上下甚至更高，否则宝物主人不留意或是实力不足的情况下可能会被反向追踪到自己的所在地。祖先必定不想为利爪带来麻烦和危险，说不定还在法阵上面加了其他的防篡改神术，难度更上一级。

布利企图启动寻回神术的决定简直疯狂。但也不是全然不能理解，首先，他的确拥有这样的能力，水平不及那位祖先的话，还可以请求梅里特的帮助，其次，他们的敌人很可能是半神盗贼，高超的水平和嚣张的气焰意味着这个人很可能在通缉名单上，如果能抓到就是为非自然世界做出很大的贡献；最后，没有人能面对这样的挑衅忍气吞声，布利看似温和可靠，实际上是个很执拗的人，甚至带着一点动物本性的斗争欲，只能说不愧是梅里特的爱猫。他一定会全力以赴地解决这一事件，不能让对方侮辱伊利斯的计划得逞。布利扎尔德的“倾尽全力”，在了解他实力的人眼里无异于毁天灭地，如果盗贼还没有逃出去，一定要遭殃。

F能理解这些动机，但她是个很理性的人，从客观的角度看，以神术追踪项链下落不是一桩回本的买卖，劳神费力之后，只有两种可能：盗贼已经逃离伊利斯；盗贼还在，但是神术给出的位置不够精确，只能笼统地指明城市或是地区，方便受害者前去调查。布利能得到的最好结果就是项链还在伊利斯附近，这无疑是令他们振奋的好消息，但对案件本身没有实质帮助。

“你有更好的办法么？”布利抬眸看向她，金色竖瞳看上去有点冷漠。

有时候F会有点想念暴躁猫咪暴风雪，尽管大部分时候她更佩服从容勇敢的布利扎尔德。现在是前者。F双手抱胸，沉默了片刻：“在完成全面勘察之前，没有。”

“那就拜托你了。”布利冲她摆摆手，往天台的方向大步而去。

F一向觉得自己是个特别敬业，把工作当爱好、爱好当工作的人，但是在布利面前她还是偶尔感到自愧不如。她自顾自摇摇头，重新扎了下头发，继续投身于工作。

空无一物的辽阔天台上，布利变回最适合使用神术的军装战斗形态。天上繁星点点，即使是在城市灯光中也没有失去固执的光芒，它们静静俯视着天台上的奇怪“人类”，仿佛是在等待观赏他的“疯狂举动”。

布利有过一瞬的犹豫。他即将要做的事有多么费力他自己最清楚。但是…馆猫不能容忍敌人在伊利斯横行霸道，这样轻易地夺走别人重要的东西，无论这个别人是本地居民还是访客，是他们的一员还是无辜的普通人。他想完成利爪先生的委托。

清洁神术拂去地面的尘土，布利单膝跪地，指尖在天台表面上轻轻一点。他触碰的地方出现一个小小的光球，随后，莹白柔润的线条向四周扩散开来，随着他的心意在地面上自由游走，像是一些乖巧听话的小生物。不多时，一个完整漂亮的法阵已然成型。

布利在线条之间踱步，亲自做出细节上的修改和完善。对自己的作品满意之后，白发青年在一片寂静中来到法阵正中心，随后轻轻闭上眼睛，静心凝神，向整个法阵倾注大量神力。

精美细致的圆形法阵被逐渐点亮，布利自己也被笼罩在纯白的光束中，这样的场景和布利的神力具象化类似，很干净，又带着几分优雅的美感，甚至接近圣洁。可惜没有人目睹这一切的发生。布利不需要他人赞赏崇拜的眼神，不需要他人的关注，他和喜欢被夸奖被喜爱的暴风雪存在着很大的区别，或者说暴风雪是他不会轻易显露出的，层层铜墙铁壁背后的那部分本性。

布利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开启寻回神术上。他脚下的法阵并不完全是照本宣科，融合了一些他自己的见解和习惯，以及夺取权限的通用技巧。开启法阵只是个开始，之后的操作才是重中之重、决定成败的关键：布利必须操控神力击溃项链上的所有保护设置，就像盗贼在偷窃之前必须要做的那样，甚至更为复杂，因为涉及真神级别的交锋，他的目标是改变权限，强行开启理应只有原主人才能使用的神术。

换句话说，此刻，布利面对的是那位真神祖先的亡灵，这是一场跨越时空和生死的较量，可惜的是，双方的目的是相同的，盗贼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布利作为活着的那位，自然具有极大的优势。项链的权限和保护装置毕竟只是神术，类似于一种死板的程序，本质上极其强大，近乎于坚不可摧，但没有思维能力，不懂得灵活变通。再加上没有施法者补给神力、调整神力配给，布利若是下定决心，他根本就没有失败的可能，就算是采取消耗战术也能拖死这层没有灵魂的防护盾。不过，这并非布利的目标，为了及时逮住猖狂的盗贼，他必须追求最短的时间消耗、最大的效率，实力和技巧就变得至关重要。

布利能感觉到，利爪的祖先是一位非常强大的真神。

他或许偶然听说过对方的存在，或者说是对方的陨落，他们甚至可能在某个场合中相遇过，若是没有，馆猫心中有几分遗憾。

这听起来有些多愁善感、无病呻吟的意思，但布利的确能从这场“斗智斗勇”中感受到利爪祖先的风格，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喜欢以什么样的方式设计、布置神术。布利没有忘记对方已经不在人世。正是这一事实让他的经历变得尤为奇妙，又带着不可避免的悲伤与惋惜。像是和死去的人进行一场短暂的抽象的对话，发现对方是个很有趣、很值得敬佩的人，已然发生的一切却无可挽回，既定的命运无法改变，唯有叹息。

那位真神设置的神术精妙又顽强，想要保护自己唯一后代的心思难以掩藏。布利不能夸下海口，答应代替那位真神保护利爪，这不太现实，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保护那位真神存在过的痕迹，至少是在利爪生活中。不知名的盗贼没有权力斩断这份联系。对方轻蔑的态度和行为是最令布利感到厌恶且愤怒的。他如果没猜错的话，盗贼的挑衅还没有结束。

凌晨时分，洛恩从梦中惊醒，他隐约感觉到一阵莫名熟悉的神力波动，有点类似于当时馆猫等人对战蝙蝠兰时给他带来的困扰。

是伊利斯又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是因为那位神秘的盗贼——暴风雪找到对方，双方唐突展开战斗？还是别的原因？洛恩知道此刻的波动没有蝙蝠兰那时候那么严重，但是以他的水平，应该感觉不到真神级别以下的战斗才对。再者，根据暴风雪的推论，那位盗贼也不是真神。

自相矛盾的信息和感官反馈，再加上半梦半醒的精神状态，使得洛恩感到疑惑茫然。他知道有什么情况正在发生，但推断不出任何细节，侦察术的结果是一团乱麻，洛恩初学的法术根本辨别不出任何神术，也辨别不出神术的来源——他下意识觉得应该是暴风雪，或者说是布利扎尔德，大家的馆猫、伊利斯非自然世界负责人。群聊里没有任何消息，图书馆建筑内静悄悄的，没有吵闹或者骚动声，这大约说明一切还在掌控之中。

最初的惘然之后，洛恩平静下来。要么是他自身的问题，要么是有事件正在发生，但基本与他无关。洛恩悄悄祝愿馆猫和同伴们好运，然后带着一丝不可避免的好奇心沉沉睡去。

黎明之际，布利终于睁开双眼，仿佛从沉睡中醒来。他眼底浮现出疲意，唇角却勾起一抹略有得意的笑容。

布利成功瓦解了项链上原本的权限设置。更重要的是，定位神术的反馈显示，此时此刻，无论盗贼身在何方，有什么样的打算，这条项链还在伊利斯附近，甚至就在城市的范围之内。

你会后悔这个决定的。布利扎尔德在心里对那位陌生的盗贼说。

改完前几章的我：总觉得猫猫有点没用

改完这章的我：好家伙，果然还是猫猫最厉害了

结论：我的记性比猫猫还要差（扶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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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Chapter 0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