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之城 第59章 Chapter 059

蝙蝠兰的降临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坏消息，对方贴心地为馆猫等人提供了一劳永逸的解决方式。

布利扎尔德有信心能击败蝙蝠兰，他不明白的是，蝙蝠兰为什么要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降临。他以为对方是个踏实谨慎的性格，献祭计划屡试不爽，准备充足是决定性因素。耐心刺探他们实力这么久之后，蝙蝠兰忽然变得这么莽撞、甘愿前功尽弃，这令人感到费解。这会不会是个陷阱，其实蝙蝠兰有特别的取胜方式？

比如说，同伙。北方协会的资料中没有蝙蝠兰和任何邪神结盟的记录。布利扎尔德担心，这其中有什么他们不知道、可能会改变战局的秘密。

邪神在降临过程中可以攻击别人，这会延缓降临需要的时间，但因为本体不在，不能被直接攻击。大约三十分钟的降临过程，只能被馆猫等人用来设置繁复的法阵以筹备即将到来的恶战。

焦急的等待之后，蝙蝠兰终于在一层乌云下出现的时候，布利忽然知晓了之前疑问的答案。

这位邪神正处于神智不清的失控状态。

布利不是没面对过这样的对手，但望着邪神混沌如一团黑雾的本体和乱舞的花蕊状肢体悬停在鸢尾城上空，他还是感到不可思议。这就是那位令F十分崇拜的滴水不漏的献祭团伙的领袖？

她和她的信徒们，根本就是两个极端，这有违常理。

造成这一现状的有两种可能。要么蝙蝠兰曾经清醒过，不知为什么暂时失去了清晰意志，要么指挥献祭团伙的另有其人，而蝙蝠兰…只是他的靠山，甚至自己也是被利用的对象。若另有其人，这位指挥一定是信徒团体的骨干级成员，甚至是创立者，毕竟蝙蝠兰作为邪神的年纪不大，成神之后，她的信徒很快就开始犯案，风格从始至终都是高效又难缠，令人头疼。

布利现在顾不得去思考这个人是否存在、究竟是谁又对伊利斯有什么威胁。邪神近在眼前，他们的首要任务是全力将其击败，越快越好。

两位真神、一位真神级别实力的次生神，联手对抗一位失控状态的初生邪神，这场战斗的胜负从一开始就已成定局，三位守护者的首要考虑是最小化风险和损失。

梅里特为布利提供了额外能量，现在的他已经差不多摆脱了之前失利的影响。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三位负责辅助的半神，都做好了面对邪神的心理和物理准备。对这场大战最毫无准备的，恰好是战斗的发动者，蝙蝠兰。

布利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他之前和梅里特伊妮联手击败过至少数十位邪神，排除之前那些匪夷所思的完美献祭事件，单论决战，这是最简单最轻松的一次。蝙蝠兰是初生邪神，并未和其他邪神结盟，以这个水平直接挑战伊利斯的主人，根本就是不自量力，在布利的印象中，从没有邪神做出过这么疯狂的举动。

上次发生在伊利斯的神级战斗大约在十年前，他们面对的是结盟的两位邪神和他们的次生神。布利记得，那是一场艰难的对抗，不过，在协会的帮助下，伊利斯的守护者们最终达成了无伤取胜的成就，两位邪神重伤被驱逐，两位次生神被布利斩杀，城市本身并未受到重大影响。

再之前的布利就记不太清了，有战斗记录可以查看。从他的经验看来，对付蝙蝠兰显然不是什么艰险的挑战。不光是布利，在场的每个人都信心十足，他们能赢，甚至完胜。只是…

布利对利用邪神这个可能有种本能的顾虑。这让他想起了一些鲜有人知的往事。

城市的另一边，洛恩刚起床，正在收拾洗漱准备去上班。

这几天，图书馆住宿区的氛围有些冷清。

因为潜在决战临近，原本在洛恩眼里过于活泼的神裔们都低调下来，不再聚在一起闲聊交友寻乐子，出现在公共场合的时候总是一脸严峻，尽管他们帮不上忙，心里可能没有表面上那么严肃。

其中不乏本性懦弱者，以及因之前的事件大受惊吓、疑神疑鬼的可怜神裔。无论有没有梅里特坐镇，他们都不敢离开图书馆半步，俨然成为了一些被恐惧情绪拘禁起来的落魄囚犯。

洛恩没有这么多顾忌，他相信暴风雪保护大家的能力，之前的惊险经历并没有改变他的观点。在这样高度紧张的氛围中，他照常上下班，其他安排提前向暴风雪报告，获得批准后再进行。若是能为暴风雪钓出一些信徒或有意义的线索，洛恩自认为被敌人盯上其实是一桩物超所值的买卖。

其他人自然没有他这样扭曲的信任感和奉献精神，如果不是洛恩从不和陌生人交流，这样的思维方式恐怕会遭到别人的不解甚至嘲笑。

实际上，因为长期回避沟通，和暴风雪是朋友，并且长期呆在图书馆，洛恩是大家眼里非常神秘的存在，引起了少部分无聊者的猜测。有人认为洛恩和他们一样被献祭团伙吓坏了，尤其在遭遇袭击之后，也有人认为洛恩是个隐藏于他们之间的超级强者，是可以比肩暴风雪的隐形王牌。

以暴风雪的性格，应该会对这些传言萌生兴趣，可惜他最近太忙了，没什么机会和普罗大众展开有效交流。

这天早上，走廊里静悄悄的，大部分在此避难的神裔还在熟睡，洛恩挎着背包轻轻走过，唯有在打开图书馆大门的时候，才吸引了一两位早起者惊异的目光。这样的特殊时期，即使是胆子大的人也不会无缘无故外出闲逛，在他们眼里，洛恩一定是肩负着什么任务。

洛恩的任务是准时到达工作岗位。

三两步走下图书馆独具特色的白石台阶，他不自觉望向天际，初升的太阳在地平线上透出暖绒的光芒，却被不知什么物质挡住了大半。洛恩微蹙起眉，放缓了脚步，目光向上投去，扫视整个天空。他心里的怀疑得到了一些印证——有什么东西不太对，确切的说，伊利斯的氛围不太对。

不是人与人之间的氛围，洛恩对此不感兴趣，而是一种玄妙的、难以言表的环境变化。就像法术的使用方式那样抽象得扑朔迷离，又向他传递着不可忽视的信号。

决战…已经开始了，洛恩得出结论。在他凌晨半梦半醒之间的时候。

当时，一阵强烈的法力波动让洛恩倏然清醒过来，毫无征兆的持续冲击像是一场地震，只不过仅存于精神层面。在此之后他的直觉逐渐减弱，不知是有人布置了屏蔽或保护一类的法阵，还是单纯地习惯了持续不断的波动。

暴风雪偷出来的婚戒和长期戴在胸前的古董戒指让洛恩的资质得到了显著提升，他彻底脱离了普通人的行列，对神级的战斗当然不可能毫无所觉。只是，洛恩的“直觉”，或者说是被动感知，还远远比不上暴风雪那样清晰透彻的程度，之前他一直没意识到自己身上正在发生的蜕变。

洛恩原本还有些怀疑，当时是否只是噩梦惊醒，然后做了些不合理的思维发散。

如今，看到这泛着不正常黑雾的天空，他终于对自己的新能力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洛恩不觉得每个人看到的天空都是这副模样，其怪异程度超出了极端天气或自然现象的范围，给人一种轻微的紧张不适感，就像邪神之眼，或是他很久之前遇到的不知名团伙，只不过是极度弱化平摊之后的效果。洛恩知道，就像很多文学和影视作品里的桥段那样，他正在渐渐脱离普通人类的范畴，已经是跨越两个世界的存在。

非自然世界对他来讲就像这黑雾一样神秘莫测。洛恩一只脚迈进了新世界，感官在本能地探索新事物，距离真正融入还差的远。比如，他无法推断出战场的大致方向，更看不到战斗的过程。

洛恩很快就到达了报社。老板和同事们看得出，这位优秀员工今天心事重重，时常望向窗外，像是在观察或寻找什么。不过，他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其他人了解他的性子，也没有多嘴多舌。

小白狗卡斯帕也一整天都趴在窗户前。洛恩不禁思考，这小家伙是不是真有不同寻常的能力，就像他一样。得找个机会问问暴风雪。

午休的时候，洛恩听到同事们在讨论天气。在普通人眼里这是个普通的阴雨天。洛恩不清楚这是决战导致的，还是天气本就如此。微妙波动一直存在，黑雾也没有散去，说明战斗还在进行。

洛恩不确定这场战斗会持续多久，更不知道暴风雪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任务、恢复往常舒服闲适的生活。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暴风雪和团队平安无事，伊利斯重归平静，今天的所见所闻变成一段神奇特殊的经历——洛恩甚至无法确定敌人究竟是谁，但这显然是他“见证”过的最激烈的一场战斗，甚至敌人可能是邪神本身。

洛恩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遗憾。神级战斗远超他能力所及。不过，他很期待未来自己可以亲身参与的战斗，即便是对付几个没实力没经验的敌方新手。

另一边，战况愈发激烈。

神志不清的蝙蝠兰没有人形实体，她此刻就像是绽放的硕大花朵一般在空中漂浮，间歇性向外泼洒巨量神力作为大范围群体攻击。她肆意飞舞的如章鱼触须一般的“花蕊”更是难缠。若是被邪神强有力的肢体打中，和被武器正面击中没什么区别，必定会造成重伤甚至是致命伤。

F和姬丽被要求躲在花蕊范围外远程支援，狼被允许加入“近身战”，但必须保持十足的警惕，走稳重防守路线。

伊妮精湛的控制术让原本混乱的战斗变得可控了些——纤细的金色链条看起来像是易碎的艺术品，却将蝙蝠兰近乎于雾状的本体牢牢锁在原地，她无法游走发散，只能呆板地对周围的一切发动攻击。

当然，即使是真神伊妮也没办法做到完全的控制，让对手彻底失去攻击力被动挨打。不过，她使用的三种主要神术：金锁限制行动，毒素减缓速度，警报系统预判神力走向，就足够保障队友们的人身安全，为他们创造进攻的机会。至于F和姬丽的情况分析和远程增幅，效果聊胜于无。

伊妮是这场战斗，也是以往每一场大战中至关重要的存在，战场的绝对掌控者。

这么看来，梅里特和布利更像是负责贡献武力的高级劳工。

布利轻松躲开张牙舞爪的花蕊状肢体，在他眼里，这些常规攻击仿佛被慢放了一般，想违背直觉、不躲不闪被击中还不是一件容易事。

除了伊妮的帮助，布利最大的依靠是自己的战斗经验。

作为一只不是神裔的猫猫——动物界也有神裔一说，身为神裔的动物们却往往不自知——布利自认为是后天努力型的典范。次生神的身份仅仅是个开始，除了带来有条件的永生以外，没有其他效果，他们实力的提升、人格的成长全靠自己的奋斗。布利在现实和磨练体制中参加过无数战斗、应对过无数千奇百怪、瞬息万变的情况，正是这份阅历给了他自信的资本，让他不仅成为次生神中几乎不存在的城市负责人，更是伊利斯除了两位退休真神以外当之无愧的第一战斗力。

失控邪神——很多人眼里两个极端危险词语的组合，却是布利司空见惯的情况。

只要反应力够快、身手够敏捷，对法术操纵娴熟且保持充足的能量，邪神的攻击没有大部分人想象中的那样可怕。战斗的重点在于细节和容错率：怎么才能保持完美发挥，不因失误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这一技能很难从书本上学会，对经验和感知有着很高的要求。

这正是布利的长处。

梅里特暴力摧毁花蕊的同时，布利扎尔德轻车熟路地在花蕊和神力的猛烈攻击之间飞行躲闪，像是动作片主角躲子弹那样。

他不断抓住机会发动攻击——布利的战斗风格以迅猛致命著称，毫不拖泥带水，毫不铺张浪费，长剑所指之处，汇聚成剑锋状的神力即刻展开精准打击，狠狠刺入漆黑的花朵之中。在他眼里，敌人的弱项无所遁形，每一波攻势都是仔细估算设计之后的结果，造成的伤害远超过一般攻击。他每次出剑都能使蝙蝠兰本体巨震，发出模糊的怒号，让对方变得更加疯狂、更加脆弱。

这是他实力较弱的时候养成的习惯。因为能量不完全是自己的，所以格外勤俭节约，再加上可能没有第二次攻击机会，更没有犯错的机会，所以必须一招把敌人打服。

布利一向严格要求自己，如此精益求精、完美主义的战斗风格是次生神中少有的。

同样罕见的是布利的近身战偏好。他自认为是中到近距离输出型战斗力，不会很执于和敌人硬碰硬发生肢体碰撞，但很喜欢用凝结起来的神力或是能量汇集在剑尖上的西洋长剑扫人，算是偏向于保持距离感的近身战角色，或是喜欢融入小范围战场的“远程”战斗力提供者。

在这一点上他和梅里特简直是天差地别。两人刚好可以相互配合，这是主神和次生神之间普遍存在的关系。

比如，此刻，他们分别从两个相反的方向发动进攻，方式迥然不同，让几乎没有思考能力的蝙蝠兰很难有效应对：梅里特从左侧直接来到敌人面前，用自己优雅潇洒、镶金带银的皇室传家宝剑一通乱砍，他最喜欢把武器对准对手的脑袋，即使对方是一朵花；布利从右侧快速接近，周旋于散乱的攻击之间，有条不紊地将一根根花蕊切断，及时利用对方防御上的疏漏，对花朵的核心造成深刻伤害，令对方乌黑的躯体不断流失神力。

战斗开始几个小时之后，蝙蝠兰在布利的攻势下宛如一座喷泉，宝贵的生命力持续奔涌而出，挥发在空气中。

按照布利的计算，再有大约二十四小时的高强度攻势，蝙蝠兰就会丧失基本战斗力。对于普通人来讲，二十四小时是个漫长的过程，但是就对决邪神的普遍标准来看，这属于速战速决、轻松随意的范畴。很多势均力敌的斗争可以断断续续拖上几十年，甚至演变成世仇。

单从全心全力的决战角度来看，布利对付邪神的平均时间消耗是一个星期左右，短于业界平均值，因为和他并肩作战的是两位非常优秀的真神。比他们三人组更强的大多是专业的邪神猎手——这种人是存在的，普遍游走于大城市和混乱地之间，伊利斯不是他们心仪的捕猎场所。

“沉睡法阵准备完毕。”布利耳边响起伊妮的传音。

他和梅里特瞬间和邪神拉开距离，伊妮的法阵直接罩下，让蝙蝠兰的行动更加受限，甚至暂时失去了反击的念头，进入一种麻木的状态。这是发动猛烈攻击的大好机会。

三位半神也抓紧机会凑过来。

“很好。”梅里特望向布利，不怀好意地笑道，“准备迎接‘暴风雪’吧。”

布利：今天也是被当梗玩的一天（无语.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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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修这章真是把我累惨了_(:зゝ∠)_

啥时候我才能一次性写出通畅的人话（惆怅）

好消息是，我终于写到了确定关系！在141章！

（写文速度比修文速度快实锤hhhh）

于是，这一章里洛恩还在感慨自己不是一般的人类，在存稿里直接不是人了hhhh

下一步计划是争取在160章以前本垒（？）200章以内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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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Chapter 0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