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 第1章 解羽珩

“你好。”

梁浅闻言转身；眼前多了位，二十岁左右的男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出现在背后的。

男生有着头，黑墨色长短发；发尾带着艳丽的鸢蓝色；有点长的额前刘海，挡住了眼睛；可这都挡不住，他眼眸里泛着，琥珀色水光。

好像，只要被他注视着，周围都活了起来。

“你好。”

“不好意思，我刚刚，在那边拍摄，拍了你一张照片，因为我，超级超级超级，喜欢你，这张脸，我可以保留下来吗？！你要看看嘛？”

男生嗓音清润，带着浓浓歉意；但他话语里又是忍不住不自知的兴奋。

他抓着相机，举到面前；另一只手，在空中，胡乱比划着。

还没等，眼睛反应过来；他就激动的，脚上前一大步；差点，要把手里的相机，怼到自己的脸上。

身子微微往后，仰了下；抬手握住了，眼前手腕；他好像不适应，别人的触碰般；手心下的腕间，轻颤了下。

眼前人面露惊恐，轻颤了下往后，退一大步，拉开距离。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对不起，吓到你了。”

八月夏末，温热的风，吹起海边细沙，连带着，把他白皙面颊和裸露出的脖颈，都吹红了一片。

“没事。”

他深呼了口气，手中相机，谨慎递到，自己跟前。

骨节分明的手，小心接过，空中相机。

这是个，很简单的微单；白色相机；看起来，已经很旧了。

相机还停留，在拍摄画面，点开照片；这是张很‘特别’的抓拍。

自己站在海边；微风吹起，灰棕色卷发；远边的阳光，撒在，敞开怀笑着的脸上。

很简单的场景，但照片，像极了；是个永生难忘的爱人，在记录自己瞬间。

这种感觉，很奇怪；这个位置，拍的照片，自己不可能，没有注意到。

回神时，耳畔响起；男生既忐忑又盖不住欢快的发问 。

“怎么样，怎么样，好看吗？我觉得，超级、超级、超级，好看！哎！”

低垂视线里，他的手又在空中，晃来晃去。

极力忍住，心中的笑。

“嗯，很好看，谢谢你。”

“那你，喜欢吗？”

对面男生，发问的话语，很生动；但嗓音，却忽的，平淡了下来。

疑惑抬头，视线却撞进了，闪闪发光的眼眸。

他好像，非常非常，紧张忐忑，双手都背在身后但那双眼。

好像，在说“快夸我”。

梁浅迟疑又缓缓的要点了点头；男生眼睛里，写满了“高兴”；嘴巴刚要配合张口；然后，毅然决然的摇头。

“不喜欢。”

“啊，这样啊。”

目光通过；男生额前发丝的缝隙，那双亮晶晶的眼，垂了下去；眸中一直，闪着的亮光也随之泯灭；连带着，嫣红的唇都变成了个，苦蛙样的弧度。

“噗呲。”

男生抬起头时，就看清了；笑得直不起腰的梁浅；一下子气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不喜欢，还给我！我喜欢！”

梁浅只是带着淡笑，疑问着，“可是，这是我，我不喜欢，你不应该，删掉吗？”

“可是…可是……”

灵光乍现，猛的抬眸，看向对面人。

“这是我的相机，还给我，你就当我，没来过！你今天，看见的，是我的人格二号。我现在，是人格一号，我不认识你，我没有跟你讲话，再见！哦，不对，再也不见！”

男生说完，就去抢相机；可梁浅，故意把相机举高；存心的，不还给他！

男生终于放弃，退后了几步，自暴自弃道：“是我，拍的你，对不起，但是，这张照片，我真的很喜欢，能不能，不要让我删，这是我拍的，最好看的一张了。”

梁浅不知道用什么心情，对待眼前男生。

男生刚刚活力四射，现在疏远、冷淡；站在不远方，他依旧微微笑着；可浑身气质，却和刚刚天差地别。

好像，这才回归了，他，真正样子。

心中泛起细细密密，又不可察的瘙痒。

“逗你的，很好看，我很喜欢。谢谢，还给你。”

说完，将手里的相机，递还了过去；归还时，才注意到；原来那底部，刻了个并不太工整的‘L’。

男生听到话语，表情好像有点惊讶，猛抬起头。

“你好，我叫梁浅。”

透过乌黑发丝，白皙皮肤上，泛着不正常，红晕踪迹。

“天寒梦泽深、水落鱼梁浅的梁浅。”

“梁浅！你在干嘛！”

男生听到声响，视线下意识，看了过去；对面休息区的陆辞秋，满脸不可置信，大步朝这走来。

陆辞秋快步走了过来，站定在梁浅旁边；胳膊熟练抬起，往梁浅肩上放；身子配合着，微微前倾；眼睛盯着，对面的自己。

陆辞秋也不知道，想到什么，满脸兴奋。

“哇！你头发好酷哎！长得也好看，梁浅，你在搭讪他吗？”

梁浅将陆辞秋放在肩上的手，习惯拍掉；语气无奈道：“陆辞秋，你不要闹了，他给我，拍了张照片，真的很厉害。”

“解羽珩。”

梁浅听见这个名字，表情微愣了下；想了想，又忍不住，嗓间闷闷笑了起来。

陆辞秋双手叉腰，前倾着身子；对着解羽珩夸赞道：“哇塞，很好听的名字，不过，你的反射弧，也太长了吧！是吧！梁浅。”

说完，胳膊肘，捅了捅，旁边梁浅手臂。

“嗯，谢谢你，陆辞秋，我还有事，下次再见。”

解羽珩转身就走，行得很稳；但却在眼前，刮起阵温风；离得远了，他差点，撞到个人；在那里，手摸上头，弯下腰，对那人说着抱歉。

“噗呲。”

死死憋着的笑，终于破堤，腰是直都直不起的颤抖；旁边陆辞秋，也跟着笑着。

陆辞秋极力稳住‘形象’，颤声问着，“不是，梁浅你，哈哈哈，这个人，你怎么认识的，哈哈哈”

说完，胳膊肘又捅了捅，梁浅身子。

“不是，说了吗，他给我，拍了张照片，然后聊了一下，你就来了。”

陆辞秋捅着的手被拍掉；可脑袋，却忍不住，伸向前方；注视着，对面梁浅的脸。

“照片呢？给我看看，这是，拍成天仙了？还送个帅哥，陪聊？”

身侧的手又缠了上来。

梁浅眼睛，瞥了下自己，然后，继续看着，刚刚解羽珩，离去的方向。

又将自己的手，用力拍掉。

“没给我。”

将手交叠，抱在前胸。

“那你们，聊了什么。”

梁浅视线；现在就是！瞥都不瞥，自己一眼！

“照片。”

梁浅面前，陆辞秋脸一下子，就灰了起来，顺送了自己个白眼。

陆辞秋翻完，面上诡异笑了笑。

“下个月，我们要去，山区丛林测绘，怎么样，开心吗？你马上，就可以，看见，自己的家人了！你不要，呜呜呜，哦哦哦，叫哦！”

梁浅慢慢笑了起来，动了动唇，嘴中吐出，字正方圆的话语。

“滚。”

……

“hi！大家快看看我！我把梁浅带回来了！不过，我去的时候，梁浅和个大～帅哥聊天，眼珠子，都不舍得，分给我太过分了！”

室内朋友听到，顿时哄笑成一片，互相打量着，刚进来的梁浅；打趣调笑着，不嫌事大。

“呀！我们的铁树，这是，要开花了？”

“这是，怎么样的帅哥啊，我也想见见，能让梁浅的眼珠子，都不舍得，离、开。”

“哎，我要哭了，为什么，我没遇见。”

“别说了，别说了，我们的浅浅，要钻地了。”

梁浅闻言，笑了笑，将身侧的手，慢慢趁人不注意，往后伸着。

“别听，陆辞秋乱说，只是，要尊重别人，看着人家眼睛，说话。”

这话说的不紧不慢，平淡；可下一秒，抓起个纸盒，朝陆辞秋脸上，用力砸去。

“搞阴的！梁浅，你是不是心虚了！”

陆辞秋不甘示弱，但又没找到纸盒；干脆抓起，旁桌蛋糕，砸了回去。

梁秋边阻挡着，嘴里边喊道：“别浪费粮食，我们是新时代好青年，要节约粮食，你这样，我网暴你。”

陆辞秋身子猛的站定，不可置信瞪着，对面梁浅。

“你还好意思，说我呢？”

“当然。”

梁浅站直，装模作样摸了两下，身上衣领。

“关爱残障人士，也是，我们新时代青年的责任，你不方、便，我理解。”

手里蛋糕，瞬然飞冲了过去！

“我c你大爷！你别跑，我们今天，一起决战！紫禁城！！！”

……

傍晚的海边，还有不少结伴游玩的人们；他们在沙滩上，聊着生活趣事，或是琐事；每个人，都沐浴在炙热又温暖的阳光下。

欢声笑语

解羽珩盯着前方；两个互相嫌弃却拉着小手，腰间带着游泳圈，去戏耍的小孩。

笑了笑，慢慢低下头，脚把鞋子蹬掉，弯腰勾在在指间；直起身，另只手中，紧握着相机。

光着的脚，缓慢走在；沙滩与海边、交界处。

天边阳光，洒满周身。

步伐很慢，很慢；好像，只有这样，那阳光就可以，多停留一会。

脚边走边滑着旁边水面，嘴里不知道，在唱着什么情歌；激动时候，空着的手与脚，都跳了起来；额前碎发，也感受到欢愉，蹦跳了起来；露出了里头，那双细长、眼尾微微下垂着又泛着水光的眼睛。

“翁翁翁～”

裤兜的手机，一直不停在震动着；可他，好像，没有知觉一样，举起握着的相机。

上面梁浅的照片，他笑得，连眼睛都成了条缝。

嘴角是控制不住的上扬。

口袋中，手机终于停下。

从兜中掏出；手机界面，显示着，10分钟前；“妈”“爸”打了20多个电话。

解羽珩唇角瞬间落下；纤细的指，停在界面上，又不由自主，停留了几分钟。

电话刹那响起，显示着来人，〔石烃〕。

来电刚被接通；石烃急躁的声音，立即就冒了出来。

“羽珩，你去哪了？你爸妈找你，都着急死了，说给你打电话 ，你一直不接，怎么回事啊？没事吧？”

又是这样

“没事，手机开了静音，没听见，不好意思。”

石烃话锋一转

“嗯，羽珩，你今天生日，去哪里了？你爸妈，也很担心你的，不过，你都23岁了，又不是小孩子，他们，管这么严，你心里，怎么想啊？”

“他们爱我，我知道，我觉得挺好的，爱我。”

脚往右，划着水面。

“嗯，我还有台手术，先挂了。”

“谢谢，嗯”

又往左，划了划。

“我们，谁跟谁啊！走了，走了，你别忘记，回电话，给伯父伯母。”

“嗯。”

停下动作，眼睛不受控，看向侧边；海面上的夕阳，光辉在水面上，泛着粼粼的波光；让人们一下子，就可以回忆起，那将要到来的夜，神秘美丽。

收回视线，随便找到个休息位坐下；轻轻放下鞋子，认认真真摆好后；举起相机，看了眼照片；深吸了口气，掏出手机，打了回去。

“嘟～嘟～嘟”

电话一接通，燕萍暴怒的声音，从手机中，泄露而出。

“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很担心你？你今天生日，怎么不跟我们，说一下，你去哪了？我们，又不是，不让你出去，你不可以说一下吗？你这样子，让妈妈很伤心！你看看，你这是，做儿子的样吗？我是哪里，没教好吗？我做错了什么？你出去，都不跟我讲一下！我养你这么大，关心你，有错吗？！你这样子对我？！

你又不说话！为什么不说话！你是觉得，我像疯子吗？你也看不起我，是吗？我不就是问你，去哪里吗？我担心你，你还看不起我，是吗？你要我，怎么样？！”

咽下喉间，翻涌的酸水。

“没有，我突然，想看海了，忘记说了。”

“你想看海？！我还没看过海呢？你不能，带我们一家，一起去吗？反正你生日，我们，一起在哪里过啊！但是，天天跟你说，要告诉家里人，去哪里了，你就是不听，一个人去，有什么好玩的，乖乖，你什么时候，回来？今年生日，要什么吗？”

喉间的酸涩，是抑制不住的汹涌。

“不用，我明天回去，学校马上开学了。”

“哎呦，还说，你那个学校，一年学费那么多，学设计，有什么好，我都听楼下说了，天天踩缝纫机，跟坐牢一样，有什么好的？还混不出来了。

你以后还要，结婚、生小孩、彩礼钱、奶粉钱、怎么办？你要是跟楼下小丽，一样，考编制内的铁饭碗，多好，当年那么高分，偏偏学了这个，花销大，又没出息的，家里本来就没什么钱，还要，这样子，哎呦，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手被抬起，轻按了按，眼角、眉心。

“嗯，我这些年读书，都是自己赚的，没怎么花钱。”

说完，突然意识到不对，猛的抬起头。

燕萍那边果然，一下子就炸了，土话一茬一茬往外喷。

“什么叫，没花多少钱？！这是，钱的事情吗？我再给你，规划，给你好好的未来着想，你张口闭口都是钱！我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吗？我嫌你，花钱多了吗？家里这么多人，哪里不要钱啊！？

再说这个烧钱，我不都让你去了吗？你现在怪我，大学让你自己挣钱，错了吗？你姐姐她们，不需要钱吗？！我当初，不是为了生你，我能生这么多！

你现在这样子，怪我咯！你什么意思，你现在，就嫌弃我了，我以后叫你养老，是不是，就要把我，扔马路上！

啊！说话啊！我现在，还能，央求你，跟我说一两句话吗？”

解羽珩张了张嘴，心里很想不回，但他明白，他不能不回。

“对不起，妈，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今天不也是，你的受难日吗？我给你发点钱，你去买个新的东西，谢谢你，生下我。”

口中说着，调出微信，转了一万过去；解母没收，但手机中却已经笑开了。

“乖乖，你好好在外面看海吧，生日快乐。”

燕萍嗓音温柔；如同，在说世界上，最好的祝福。

“嗯，谢谢你，妈。”

电话被挂断，穿好鞋，迟缓站了起来。

远方，广袤无垠的海面上；风都带上沙滩的腥味，太阳也落下来了，也消失不见；只剩海面最后的淡淡金光，好似希望的陨落。

夕阳真美啊。

……

夜晚酒店

房间内，漆黑一片；只有大开着的窗帘，渗进些，屋外狡黠月光，是房间唯一的色彩。

解羽珩蜷缩在纯白的被子里，双眼空洞，盯注着地面，苍白发颤的唇，一遍又一遍，无声重复，念着什么。

紧紧抓着，怀中相机；滚烫的泪水，沿着脸颊滑落；连带着耳道里都是潮湿、滑润。

他既听不清，自己哽咽声、也听不见，外面烟花的爆炸声、更听不见，解母发来的语音。

“你真的，是我的好儿子，比你那些姐姐，好多了，看看这件，我给你弟弟，新买的衣服，哎呦，一下子能拿出，一万块钱。平时，还不给家里点钱，你弟弟，还在上学嘞，要穿好的，不要让人家，看笑话呦。”

身前双手，不受控颤抖着；自我欺骗闭上眼；只能，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解羽珩，还有梁浅，梁浅，今天逗你了，梁浅，今天对你笑了，梁浅，今天认识你了，解羽珩，你今年23岁了，真厉害，你真厉害，解羽珩，你是最棒的。”

[化了]

有点复杂，解为什么会这么说，和怎么做，我番外会写。

解，有病，是真的病，不是骂人。

原生家庭，写的，我自己都烦死了，后文原生家庭，也有很多戏份。

番外的原生家庭，更窒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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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解羽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