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行客 第79章 079

瘸爷爷的话，暗示得已经相当明显。辰姝说完之后，便跳起来，敬重的对瘸爷爷磕了一个头，喊了一声：“师父！”

在此之前，她虽然受瘸爷爷指点，但称呼上还是按照以前，称之为爷爷。如今瘸爷爷有收她为徒的意图，辰姝便立刻抓住机会，行了拜师礼。

瘸爷爷端坐在火堆旁，受了辰姝这一跪。

“这些日子里，我鲜少教给你一些什么。如今，你叫我一声师父，我便把你当做我的徒儿来看了。”

“师父请讲。”

“今天我看你出手，功夫已经是极快，在江湖中确实少有对手。在没隐居之前，师父我在江湖上混迹过不少时间，见过的武林高手成百上千，对于我的夸赞，你不必过谦。然而快慢总是对比出来的，我知道世界上有个人，论速度与剑法，都远在你之上。你与他相比，确实是慢了。”

辰姝点点头，一瞬间就猜到了，“那个人……他是我师兄？”

瘸老头沉默。

山洞中突然陷入一片寂静。

半晌，瘸爷爷才说道：“曾经是。那个人，曾经是你师兄，但如今已经不是了。”

辰姝在心里默默叹息，知趣的没有继续问。

瘸老头继续说道：“你的武功已经练到了瓶颈，难以再提升。今天你好好休息吧，从明天开始，我将传授新的功法给你。练成之后，我想拜托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具体什么事……我还没想好。”

瘸老头罕见的有点迟疑，“不过，反正你练成之后，都要离开这里的。等你离开时再说也不迟。”

辰姝低下头，看着平滑如地砖的地面。师父说的对，她确实要离开这里。要去找游义行，要去找春草。如果找不到的话，她要给他们报仇。

既然要报仇，那必然就会结仇家。辰姝做好了心理准备，即便师傅让她去杀什么人，她都可以在给游义行和春草报仇后一试。左右都要结仇，她不在乎多结几个。

夜已经深了。辰姝本来就困，吃了瘸老头新烤的肉当宵夜，便睡去了。

她和瘸爷爷一直住在一起，但瘸爷爷并不在山洞中过夜。辰姝观察过，发现瘸爷爷无论春夏秋冬，晚上都是睡在外面的树上。

后来外面的树没有了，辰姝住的山洞，附近便又多了一个山洞。比辰姝住的山洞小了很多，但和辰姝所住的山洞一样方方正正的。这时辰姝才恍然明白，怪不得自己住的山洞如此规整，好像外面人盖的屋子一样。原来还真就是人为挖出来的啊。

第二天，辰姝早早起床。以往早早起床，是她独自到空地练晨功。今天她起床，从山洞中一出来，便看见瘸爷爷正在山洞外等着她。

“你之前得到的那部功法，如今修炼的怎么样了？”

瘸爷爷开门见山的问辰姝，辰姝日夜苦思的问题，终于可以倾诉。辰姝如实告诉瘸爷爷，那部神秘功法，虽然她每天锲而不舍的修炼，力量逐渐修的壮大，但修炼出来的那股力只能用在轻功上，完全没有办法运用到其他地方。

瘸老头听了点了点头。这和他预想的差不多。昨天辰姝对付那三只黑熊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了。虽然辰姝动作很快，但却是轻功快，而不是剑法快。

他收第一个徒弟的时候是先练外功后练内功，因此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就像挖水潭的时候先挖出水渠，再去引来水一样。如今辰姝和他第一个徒弟恰好反过来，辰姝空练出来了一潭水，却不知该如何引导出去。

“那部功法，是一个打基础的作用，你修炼了这么长时间，虽然不能用出来，但你基础打的很好，这便已足够。我如今能教你的，便是把你修炼出来的力，用在攻击上。”

辰姝心头一颤，万万没想到自己苦恼多年的问题，竟然这么容易就被解决了。

她所修炼的那部功法，听游义行所说，是辅助不老圣典所用的。那瘸爷爷现在要教她什么，要传授不老圣典给她么？

辰姝抿了抿嘴，低头，“谢谢师父！”

和以往辰姝自己对着剑谱拳谱练习而瘸爷爷在一旁指点不同。这一次是瘸爷爷手把手一招一式地带着辰姝练习。

瘸爷爷的两条腿只剩下一条，因此演示之时多有不便。往往教着教着，便得以树枝当笔，以泥地为纸，在地上画出人形示意。

幸好辰姝悟性高，基础极好，各类武学经典都烂熟于心，遇到瘸爷爷演示不方便的地方，也不必瘸爷爷苦思细教，只要稍加指点辰姝就能领悟。也正因为如此，辰姝练着练着，觉得每一个招式都隐约约似曾相识。她想起来自己曾经学过的天刀入门式，就是化自天刀派的镇派刀法。瘸爷爷教她的这些东西，也正是在各家门派的武学经典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辰姝练着练着，额上冒出冷汗。学了没多久，每一招都比上一招更深奥。怪不得瘸爷爷在最开始没有教她这些东西。如果这几年她没有呕心沥血的把各个门派的武林绝学研究透彻的话，瘸爷爷教她的这些，她怕是要用十几年的时间才能弄明白。

辰姝跟着瘸爷爷一招一式练下来，身上那股只能用在轻功上的力渐渐有所松动，从腹部流向四肢百骸，宛如绝世神药般滋润着辰姝的身体。辰姝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慢了下来，唯有自己手中的剑在急速的划破空气。

一只鸟儿缓慢的从辰姝的头顶处飞过，被辰姝来不及收回的长剑斩为了两节，然后缓慢的从半空中掉落在地上，摔出小小一朵血花。

一切都好像一出皮影戏，而辰姝是站在幕布后看人演戏的人。原本她只能看见幕布前的人偶影子，现在她看见了人偶的关节与机关。舞台上的一切都落入自己眼底，从此世界上似乎都再也没有秘密……

辰姝回过神来，对自己手中的剑又惊又惧。

瘸老头看在眼里，对辰姝满意点头。

……

自此，辰姝就成了瘸爷爷真正意义上的徒弟。

瘸爷爷每天授课时间不长，总是早上教辰姝一些，然后把一整天的时间都留给辰姝自己练习。

辰姝每天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终于意识到传说中的武林至宝的可怕。

一晃又是一个多月过去，虽然瘸爷爷教的东西她没有彻底参悟，但也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脱胎换骨。

这一年，她已经17岁了。

白天她跟着学爷爷练功。晚上时间宽裕的时候，她会偷偷溜进自己从小长大的山村里。

跟瘸爷爷住在山洞的这些年，辰姝中途悄悄回来过很多次。不过每次回来都是在深夜中远远的看着自己的家。

正如瘸爷爷所说，她离开之后，她的家跟以前竟然是一样的。

父母的日子照样过，好像从来没有过她这样一个女儿似的。这让辰姝多少有一些欣慰，同时也让她不好意思再出现在父母的面前。

毕竟，出现了又能怎么样呢？反正她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在家待着，也不会听父母的安排。她离开家的时间越来越长，越能清晰的想起来过去和父母相处的一点一滴。她想，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就不必再回头看了。给父母希望，又让父母失望，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呢。只要知道父母安好，她远远看着就已经很好了。

夜幕降临，辰姝熟练的摸黑用轻功来到自己熟悉的村庄里，落在了自家院外的一棵树上。

她的轻功与日俱进，落在树上的时候轻盈又牢固，就像是结在树上的果实一样。

然后她朝自己的家中望去，见到自己的父亲正支开一张桌子，准备在小院中围炉煮茶。

父亲老了几岁，可是面容还是辰姝所熟悉的样子。支在院子中的那张桌子，也是辰姝所熟悉的，辰姝还知道那张桌子底下刻着一只小乌龟，是她以前闲着没事刻上去的。

这个场景在她跟父母生活在一起的时候见到过很多次。喝茶喝酒是她父亲作为读书人为数不多的爱好，而母亲从来不爱掺和这些东西。屋子里没有燃灯，漆黑一片，大概是母亲已经睡下了。

辰姝静默的站在树上看了一会儿。她有点想不出来自己突然出现在父母面前后，父母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是喜极而泣，还是无动于衷呢？就现状来看，似乎自己的离开没有什么影响。也不知是父母对她太失望，索性当做没生过她，还是适应能力太强，很快就适应了没有她的日子。

正想着，辰姝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余光一转，看见和她隔着一排屋子的小道上，有人正在月光下轻快的奔跑。

山村里没有什么像样的娱乐活动，村民们又畏惧有野兽出没，所以晚上很少有人出来。空荡荡的街上只有这么一个身影，辰姝扫了一眼，便觉得这个身影格外眼熟，只是一时认不出来。

好奇心占了上风。辰姝想了想，决定跟过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