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行客 第76章 076

住在山洞中的这些日子里，辰姝每天早上一睁开眼，就见不到瘸爷爷了。这个时候，火堆上的铁架子里总会有一瓦罐煮好的粥，辰姝就把它吃掉，当做自己的早饭。

仔细想想，瘸爷爷离开的时间，也就是以前她每天能在村子里见到瘸爷爷的时间。

等到下午或者傍晚的时候，瘸爷爷就会从外面慢吞吞的走回来，一瘸一拐的。

回来时往往带着一些做好的食物。不像是自己做的，像是从附近的村子或者镇上买的。有时候是烧鸡野物，有时候是一些蔬菜糕点，甚至有时候还有一些野物。辰姝暗暗吃惊，因为她闲时曾经以山洞为中心，走出去很远，也没有走到有人烟的地方。而瘸爷爷带回来这些看上去像是在村镇中买的东西，必然是在极短里的时间里走出极远。

不过辰姝没有跟着瘸爷爷出去过，一切只是辰姝的观察和猜测。

她没管那么多，反正瘸爷爷带回来给她，她就拿着吃。每天吃饱喝足，除了休息就是打坐修习神秘功法，伤势好得极快。

如此过了半个月，几乎已经痊愈了，甚至托瘸爷爷医术的福，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等到身体近乎痊愈的时候，辰姝便开始拼了命的练功。她一直记得她跟游义行去救春草的那个夜晚，当时的无奈和愤怒至今深刻在她的心里，是支撑她拼命练习的重要动力之一。

她要早日学有所成，好出去看看游义行和春草他们到底怎么样了。即便心里知道，六戒和尚和南掌门等人心思歹毒，杀人是顺手的事，但没有亲眼见到两个人的尸体，心里总归是不甘心。她仍然抱有一丝侥幸，心里布满灰暗之余，期望有一天能和他们再次相见。起码人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一天下午，辰姝把昨天瘸爷爷带回来的野物重新烤了一下，当做午饭吃掉，然后便照常回忆着自己看过的剑谱，在山洞门口的空地上练习起来。

正如她自己所说，辰姝的基础比较差，即便之前在不老堂里上了一段时间的课，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也没有拯救辰姝基础较差这一劣势。辰姝的一招一式，动作看上去和剑谱上的动作一样，但很多地方的发力却是不得要领，只按照剑谱练出来了形，没有按照剑谱练出来势。

因此练着练着，辰姝的心情渐渐阴郁起来，简直不知道是自己天生愚笨，还是剑谱本身就是如此。

冷不丁的，瘸爷爷的声音从辰姝身后响起。

“右手把剑挥出去后，不要那么着急踢腿。剑挥出去后，最重要的是下盘要稳。如果下盘不稳，挥出去的剑，反而成了你的破绽。”

听了瘸爷爷的话，辰姝立刻重新来了一遍。这一次按照瘸爷爷所说，右手将剑挥出后，稳住下盘，方才将左腿踢出去。

原来如此。

她自己琢磨剑谱，还以为右手挥剑只是虚空一晃，重心要在左腿上。

实际上，挥出剑后，要稳住下盘再踢腿。右剑并非虚空一晃，而是实实在在的攻击，这样对方才会全力以赴。一击出去，无论得不得空，都要稳住下盘，这样挥出去的剑，和踢出去的腿，就是两个连续发起的可以互补的攻击。

辰姝恍然，继续往下练。瘸老头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出声指点。

待辰姝一整套练完，瘸老头在旁边为辰姝鼓了鼓掌。

“非常好，小辰姝，这些天你进步很大。”

“是瘸爷爷你指点我的功劳，如果只有我自己练习，不知道要练多久、吃过多少亏才能参悟。”

辰姝浅浅笑一下，胡乱擦去自己额头上的汗，将瘸老头手中的油布包裹接过。毫无疑问，包裹里是她今天晚上和明天的午饭。

前段时间她伤口没有愈合的时候，瘸爷爷是完全禁止她练功的，甚至关于指点她练功的事情，瘸爷爷提都没提。

如今她痊愈了，瘸爷爷对这个话题也就不再避讳。他练功时他在一旁指点。甚至，偶尔也会上手向她示范两招。

多亏有瘸爷爷，辰姝觉得自己在这里练功，每天的进步甚至要赶得上在不老堂一周的进步。毕竟在不老堂里时，一般都只有早上练功，其他时间还要去学一些常识和规矩。而在这里，基本一整天都是练功的时间，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瘸爷爷会跟她讲一些以前的江湖往事——当然，没有真实的人名与地名，都是当故事来讲的。辰姝也会对瘸爷爷讲一些她在外面听到的最新传闻。

她刚被瘸爷爷救下来的时候，曾把自己在外面世界的经历事无巨细的讲给瘸爷爷听，但是瘸爷爷只是听，什么问题都没有问。

瘸爷爷能沉得住气，辰姝倒是沉不住了。后来辰姝开始练功后，便主动把她当时从山洞中得到的记载着神秘功法的丝帛拿给瘸爷爷看，问瘸爷爷这个是不是他放进去的？

瘸爷爷看了却是毫无反应，只说时间太长了，自己也有点儿想不起来了。并且表示既然辰姝拿到这个东西了，说明辰姝和这部功法有缘，即便是当时是他放进去的，现在也是辰姝的东西了。

从此以后关于这部功法的事情，瘸爷爷竟然就没有再提过了，甚至也没问辰姝有没有按照上面所记载的功法修习。

外面的人抢来抢去的东西，在瘸爷爷这里轻飘飘的，简直比路过的鸟儿身上掉下来的羽毛还轻。辰姝对这部功法的来历，以及它跟瘸爷爷的关系，充满了好奇心。但是瘸爷爷如此风轻云淡，她便也只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她私底下倒是也有暗自猜测过瘸爷爷的身份，只是猜来猜去，觉得自己很没意思。既然瘸爷爷已经决定隐姓埋名的在这个小地方生活，说明他已经把过往的一切都放下了，她再猜来猜去，也只是显得她无聊而已。

“练完这一套剑术，我看你就已经把名门的各大剑法了解得差不多了。”

“是。”

在瘸爷爷的指点下，辰姝原本在颜府中得到的拳法、剑术等，大多已经可以正确的使用出来了。

这与之前相比可谓是极大的进步。辰姝心中的阴霾随着自己武功的精进而渐渐散开，她期盼着自己能有再次见到南掌门及六戒和尚等人的一天。

到了那一天，她要逼问出游义行和春草的下落，如果游义行和春草真的命丧这两个贼人之手，她一定会把这两个人的脑袋砍下来，当场给游义行和春草报仇。

辰姝对瘸爷爷没有防备，基本上心里在想什么都写在脸上。

瘸爷爷大概是猜出了辰姝心中所想，对辰姝说道：“你天赋是不错的，又这么肯用功，心想事成是迟早的事，不必拘于一时。练这么长时间也累了，吃了饭就休息吧，把自己搞得太紧绷，有时候反而是得不偿失。”

辰姝点头称是，那样子和世上所有听话乖巧的徒弟如出一辙。

瘸爷爷看辰姝聪明懂事，不由欣慰。把地方留给辰姝休息，自己又拄着拐杖出去了。

瘸爷爷走了之后，辰姝拿着瘸爷爷带给她的饭，找了地方坐下，一边吃，一边淡淡的忧虑。

这些天，她武功精进了不少，但也因为武功的精进产生了新的困惑。

剑谱拳谱方面有瘸爷爷的指点，自是不必多说。但辰姝从山洞中得到的那本神秘功法，遇到问题，却是不知道该向谁说了。

这段日子，辰姝的武功正常练，同时从山洞中得到的那本用来辅助不老圣典的功法，也丝毫没有懈怠。

从这一部功法中修得来的“力”日益壮大，辰姝原本把这股力用在轻功上，可谓是如鱼得水，修习一日千里。但想要把这股“力”用在其他剑术招式上，却是犯了难。

如果说原本辰姝的身体是一片干涸的土地，那么从神秘功法中习得的那股力就是逐渐壮大的流水。有了流水的滋润，辰姝的身体变得轻盈，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更强，因此在轻功上得到了极大提升。

然而想把这股力用在剑术招式上时，就好像守着一片水洼。水洼里的水摊在地上，辰姝不知道如何将水洼里的水聚集在一起，更不知道应该如何建立水渠，把水洼里的水引出去。

理论上，辰姝在练习这部功法时遇到的问题，去问瘸爷爷是再合适不过的。毕竟这部功法是瘸爷爷放进去的，而且瘸爷爷救下她的那天，瘸爷爷曾经把同等却更深厚的力灌输到她的身体里，说明瘸爷爷早已将这部功法修炼到出神入化的境地。

但两个人平时聊天的时候，辰姝试探性的提了几次，瘸爷爷总是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带过，辰姝便也就再也没对瘸爷爷提过这些了。

辰姝是一个知道知足的人，没想着一口气吃成一个胖子，也没想着一下子就能成为一个武林高手。

她想，即便这部功法里所记载的“力”，她至今不能掌握，那也就意味着这暂时还不是她的东西。既然如此，那也不必为了这个东西想太多，把眼前已经掌握的东西练好了，再去想其他的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