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行客 第51章 051

辰姝感觉有什么东西不断落在自己脸上，凉凉的，似乎是在下雨。模模糊糊中，抬起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湿漉漉的，全是水。

耳边轰隆隆的，不知道是自己摔坏了脑袋出现了耳鸣，还是她摔下来的地方，离自己之前见到的瀑布不太远。

迷迷糊糊中又失去了意识，意识再次清醒的时候，是被冻醒的。辰姝睁开眼，入眼一片墨蓝。她似乎是在一个山洞中。山洞崎岖不平，她所在的地方勉强算是平整，可以容身，然而左右也不过只有方圆半丈的大小，还是整个凹陷下去的。洞口附近略宽，越往山洞深处越窄。而山洞的洞口外，哗哗啦啦的瀑布把本就不大的洞口遮挡得严严实实。这竟然是一个藏在瀑布后的山洞，她在瀑布的后面。

辰姝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在断崖上看到的地形。她猜想自己掉下来之后，应该是落在水上，顺着瀑布掉了下来。而瀑布的另一侧，似乎还有一个瀑布。是两种水流对冲，把她冲到这里来了么？辰姝不得其解。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怎么出去就成了一个大问题。往上，有两道瀑布的水流交汇在一起，巨大的冲击力不是她能承受住的。往下，她不知道下面到底有多深。贸然跳下去，万一是个什么江什么湖的，她的小命也就交代在这里了。

仔细想，有点好笑。一时置气，倒是把自己置到这种境地里来了。不知道追她的那群人，现在作何感想？是觉得她已经死了么？春草发现她不见了，会出来找她吧。游义行呢？等游义行回来，她怕已经饿死在这里了吧。

辰姝想着，不由苦笑。随即爬了两下，扶着山洞壁面站起身来。

——呸呸呸，不要想这种丧气的话。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可以后悔，既然掉下来没死，就要相信上天必然是眷顾她的。

辰姝扶着山洞壁面走了两步，发现除了肩膀和腰部僵硬疼痛之外，其他地方只略微擦破了一点皮，其受伤程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轻轻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腰部和肩膀，痛感传来，但并不是难以忍受。由此，她推测自己只是摔到了，没有伤到骨头。

扶着石壁小心翼翼的靠近瀑布，辰姝找了个地方坐稳。两手捧在一起，充当容器，从瀑布边缘接来水，喝下去。水流太大，每次接的水只能喝两口。不知道重复接了多少次，一直到肩膀疼得抬不起来，辰姝才停止动作。

她估计从上面掉下来已经一天一夜，肚子饿得咕咕叫。灌了半肚子水，勉强有些饱腹感。

瀑布水流中反射出的墨蓝色渐渐淡去，光线变得明亮，连带着，把辰姝所在的山洞也照耀得渐渐亮堂起来。瀑布的水流像是一盏巨大的长灯，辰姝借这光线，看向山洞深处，发现山洞竟然还很深，即便天亮了，也照不到山洞的尽头。

休息了一会儿，辰姝觉得自己短时间内没有大碍了，便做下了决定，要前往山洞深处看看去。她凡事不喜欢坐以待毙，这里没有食物，光靠喝水，撑不了多久。她最好是从山洞里能找到什么吃的，即便找到老鼠也是好的。如果实在找不到，那她只能趁自己体力尚存的时候，从山洞口跳下去，搏出一线生机了。

扶着山壁慢慢向山洞深处走去，越往里走，山洞越窄越小，视线也越来越暗。走到最后，辰姝不仅什么都看不见，甚至两条手臂都伸展不开了。左手扶着一边石壁，另一边的石壁就紧挨着肩膀，就这样身体和石壁挤在一起往前走。

黑暗和未知固然让人害怕，但还能继续走，辰姝心中便仍有一线希望。然而走着走着，辰姝迈出的脚踢到了硬硬的东西，身子稍微前倾，鼻尖也碰到了硬硬的东西。是石头。这个石洞竟然就这样走到尽头了。

在意识到这个现实后，辰姝有一瞬间的心灰意冷。然而还是舍不得转头就走，在原地愣了愣，便又打起精神，不死心的用双手，在黑暗中一寸一寸的摸索四周的石壁，希望能摸出点什么来。

一路走来，到处都是坚硬的石头，别说老鼠，连树根都没有一个。靠近石洞口的地方倒是有不少黏糊的苔藓，但辰姝不知道那有没有毒，再说了，就那一点苔藓，即便她全啃了也不够吃一顿的。她知道这里很可能就是山洞的尽头，很可能就是什么都没有，但她就是不死心。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山洞尽头一寸一寸的摸了半天，还真的让辰姝摸到东西了——在她腰部的位置，竟然有一个洞。大概能容纳一个成年男人紧贴着地面匍匐前进，她进去的话，勉强能跪着爬。

辰姝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个洞，一是因为山洞深处没有任何光线，伸手不见五指。二是因为从这个洞中没有传来任何动静，甚至没有风。没有风，就意味着这个洞可能也是封闭的。

辰姝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摸到了一把剑，和一个钱袋。剑，是游义行送给她的那一把。钱袋里没有钱，装着弹弓和瘸老头给她的东西。这三样东西是对于她来说是最重要。无论去哪里、去做什么，她都随身携带，熟悉的好像变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一样。

她把身上的东西重新系了一下，保证不会掉下之后，一狠心，爬进了身前的洞里。

辰姝分辨不出这个洞的具体形状，只能感觉到不是很规整。同时也因为看不见，也辨别出来这是自然形成的，还是什么动物挖成的。如果是动物挖成的，那是最好不过了。说明顺着爬，能爬到地面上去。

想到这里，辰姝停下来，把自己身上的剑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剑身比自己的脑袋长出一截。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万一洞里有什么东西的话，剑比她脑袋先戳到对方，这样就留给她反应的时间。

然而爬着爬着，辰姝就觉得自己多虑了。因为爬着爬着，辰姝想起来她爬的地方，四周都是石头，动物很难挖成这样，这石洞大概率是天然形成的。而且最主要的是，她爬着爬着，发现爬的这个石道并非是逐渐往上的，而是逐渐往下的，依然没有风的气息，不知道通向哪里。

辰姝缓慢的在洞里爬，在完全的黑暗中，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只能感受到力气的消耗。辰姝爬了一阵之后，就发现这个洞穴是非常深的，她怕自己不知道爬了多久，心里默默数数。很久以前，在她还是小孩的时候，她跟红草他们一起玩捉迷藏。寻找者一般有一刻钟的时间来寻找藏匿的人。为了公平起见，会专门有一个小孩来计算时间，一般从一数到一千，差不多就是一刻钟的时间。

童年的计时方法，现在派上了用场。辰姝爬的时候双手五指都是张开的，数了一个一千，就回扣一个手指。待有八个手指都回扣之后，辰姝恍然发现，自己已经爬了一个时辰了，竟然还没有爬到尽头。

钻进洞前灌的那点水似乎已经消耗完了，辰姝感觉自己头懵懵的，人也开始有气无力，几乎是无意识的在爬了。刚开始爬的时候，还因为空间狭小感觉十分压抑，现在爬的时间长了，空间的压抑已经习惯。反而因为未知的尽头，和铺天盖地的黑暗，而怀疑自己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了。

当然，怀疑归怀疑。腿部和双臂的疼痛，是辰姝确认自己还在现实的方式。她有一瞬间的犹豫，犹豫自己是要继续爬，还是返回。她粗略估计了一下，以她现在的体力，从这里爬回去，已经是极限了。再往前爬的话，如果尽头是封闭的，那这个洞可能就是她的葬身之处了。

……葬身之处，辰姝想到这里，赶紧呸了自己两口，不准自己再想丧气的话。往前是累死，往后是饿死，她是没有回头路的。然而脑子却丝毫不受控制一般，又突然想到了父母和自己以前在那个小山村的生活。出来这么长时间，她还是第一次想到自己以前的生活，难道这次真的是穷山水尽，回光返照，让她开始想起以前了？

辰姝一边想一边爬，晕晕乎乎的，感觉实在撑不下去，想原地伸直胳膊腿休息一下。然而伸直了一趴，辰姝被自己腰间挂的东西硌了一下。她一下子想起来，她刚离开村里的时候，村子里的瘸老头给了她这个盒子，说是什么到了外面再打开。有了它，她就再也不用羡慕别人。

她刚出来的时候，被花花绿绿的世界迷住眼，没想着打开。后来又觉得留着这个盒子也挺好，永远不拆开，就永远有惊喜在等着她。如今她没有羡慕的人，而且很可能离死不远。忽然就有了一种打开盒子看看的冲动。像是远在他乡的人，想要查看故乡的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