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母亲转身回屋,看也不看她,辰姝知道,母亲这次是真生气了。
她连忙跑到辰母面前,向母亲解释:“娘,这次不能怪我,是那个刘小羊先惹事在先的。”
辰母却恍若未闻,置之不理。
辰姝像小狗一样围着辰母团团转,带着撒娇意味一叠声叫了好几句“娘亲”,辰母终于正眼看她。
“你还知道我是你娘。”辰母穿着和辰姝一样缀着补丁的粗布衣服,面色严肃,把教棍从墙上拿下来执在满是细茧的手中,站得笔直。
“我当初给你取名字,取了‘姝’字,就是希望你能乖巧柔顺一些,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不好好读书也就罢了,还整天惹事!”
“我没有惹事!是刘小羊欺负红草,我看不惯,才多说了他几句,我可没有打他,那都是他自己在地上滚着擦伤的。”
“他欺负红草,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这还不是多管闲事?”
辰姝低着头听母亲训话,心里有点委屈,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么冷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怎么能算是多管闲事呢?更何况红草还是她的朋友。如果她不管,那红草岂不是任人欺负。
“女孩子家,不要总想着打打杀杀,能顾住你自己就不错了,哪有力气去管别人?老老实实在家做些家务,比什么都强,你也不看看你多大了?十二岁,马上就要及笄,像你这样疯,方圆几里,哪个敢娶你?”
辰姝心里的那点委屈顿时转化成了不忿,小豹子似的仰起头,“我才不要别人娶,被别人娶走又有什么好处?我将来要离开这里,才不在乎方圆几里的人如何看我。”
辰母一楞,“离开家?你要离开家做什么?”
“我要去外面闯荡,要去学功夫,要成为全天下最厉害的侠客,等我攒够了钱,我就可以离开了。”
辰母低头看着辰姝。十二岁的女儿还是孩子的模样,然而眼中的骄傲与朝气,还有说出口的话,已经让她不敢再拿她当做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
作为她唯一的孩子,辰姝多少是比其他孩子辛苦一些的。在山中求食,为了生存不免劳务繁重。她知道辰姝这两年每日清晨都去附近砍柴寻药,攒起来之后低价卖给收购的人。甚至知道辰姝托人买了一把弹弓,用弹弓打了一些野兔子去换钱。那些钱财,辰姝有一部分交给她补贴家用,剩下一部分辰姝都攒起来存在一个木头盒子里,只进不出。她还以为她是跟其他女孩一样攒嫁妆,没想到却是为了离开。
但,她是不支持辰姝去外面闯荡的。士农工商,普通人家能占一个“农”字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已经算是不错。去外面闯荡,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又能闯荡出什么呢?不被骗去卖掉就已经算是烧高香。更何况,即便闯出一些名堂又能怎样?终究还是要有一个归宿。
辰姝看母亲迟迟不说话,以为辰母被自己要离开的事给吓到了,连忙找补,“娘,你放心,即便以后我出去了,也会时常回来看你的!”
“现在说这个,太远了。就你那样一文两文的攒,攒到猴年马月都攒不够。”辰母依然板着面孔,摇摇头,语气淡淡的,“你年纪小,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不怪你。不过我要告诉你,这些大话谁都会讲,但不是谁讲出来,都会有人信服的。你如果想要让别人相信你,总得先拿出点真本领出来吧?十万大山,是光有马就能走出去的吗?我倒是从没听说,像你这样整天无所事事,惹是生非的孩子,将来能混出个什么名堂。”
辰姝一口郁结之气堵在心里,却因为不想跟母亲再起争执,选择了闭嘴不言。
辰母转过身,将棍子收在身后,“这一次,我饶了你,反正你父亲回来也少不得揍你。每次我都是车轱辘话来回说,你没听腻,我都说腻了。你帮别人出头,别人消灾无事,自家倒是送出去小半筐鸡蛋。你想着别人,别人何曾想过你?好好动动脑子吧,别总让我一天天的提醒!”
辰姝还是沉默不语。
她知道辰母教育她是好意,可还是忍不住愤愤不平。家里确实送出去了小半筐鸡蛋,可是,难道她和红草之间的友谊还比不过小半筐鸡蛋吗?她对此一百个不认同。
幸而辰母没有揪着这件事情不放,看辰姝没有跟她死犟,便去厨房准备晚饭了。
被辰母打击一番的辰姝没有了找嫩草喂小羊的心情,到院子里把昨天采摘的已经蔫巴了的草料倒给小羊,然后躲在地上一边看小羊吃草,一边闷闷不乐。
辰母对她说的话,让她有点伤心。为什么总是动不动就想着“没人娶你”?难道被娶走是什么好事吗?红草明明是她的好朋友,难道她帮助自己的好朋友都是不行的吗?她就是不想在这里待着,就是想攒钱去外面的世界里看一看,又有什么错呢?有谁规定年纪小就不能想这些事了,更何况她也没有空想,她每天都在劳动,每天都在想办法换钱,她这都是在为自己的幻想付出行动呀。
辰姝闷闷不乐,疑心母亲之所以对她说这些话,搞不好是把损失了小半筐鸡蛋的怨气撒到她的身上了。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进而把辰母打压她的愤怒转移到了刘小羊身上。
说到底,今天的事都是怨刘小羊。他欺诲了人,却没有向红草道歉,也没有付出相应的代价。甚至不仅没有付出代价,还因为在地上滚了两圈,嚎了两嗓子,就得到了小半筐鸡蛋吃。那小半筐鸡蛋有七八个,要攒七八天才能攒出来,在山里算是非常稀罕的东西了,他凭什么啊。如果人人都像他一样,欺诲了红草,来她家闹上一闹,那她即便养了十只鸡,每天下十个蛋,都是不够送的。她得让他付出相应的代价。
傍晚,辰姝吃过晚饭后早早地爬上床休息。她心里惦记着事,睡到三更半夜便从床上醒来。
睡醒后的辰姝推开窗,细细观察一番,看见父母房间的窗户禁闭,且毫无光亮,便知道母亲已经熟睡。她带上弹弓,小心翼翼的从自己房间中跃出,轻手轻脚地推开自家院门往刘小羊家的方向走去。
月光皎洁,把大地上的一切都照得清晰可见。山中居民家都是矮墙,辰姝到了刘小羊家门口,踮起脚将院中景象一览无余。被刘小羊母亲拿走的鸡蛋,搞不好已经进了他们一家的肚子里。但是刘小羊家里也是养着鸡的,而且还养着好几只,就养在院子里。他们家的大人,一个无能泼妇,一个好赌酒鬼,养鸡是他们家的重要收入来源。
借着月光,辰姝看见刘小羊家里养的几只鸡一个个的缩着脑袋团成球,还有一只单脚站着动也不动,这说明这些鸡基本都睡着了。她四处看了一下,看见鸡聚集的地方附近有鸡蛋,便麻利地爬上了刘小羊家门口的枣树上。
这个季节的枣子只硬不脆,用来当石子最好不过。辰姝伸手摘了几颗攥在手里,然后用弹弓打向鸡蛋。鸡蛋应声而碎,破碎声短促得仿佛是一场幻觉,即便在静谧的夜晚,这样的声响也很难引起人的注意。
但是偏偏,鸡蛋附近的鸡听见了。有两只鸡被蛋碎声所惊扰,睁开眼一看,发现蛋碎了,立刻扑闪着翅膀咕咕叫了起来。辰姝手疾眼快,几乎是那两只鸡刚叫上一声,辰姝便连续打了两发枣子,把那两只鸡给打晕过去了。
不过辰姝也不确定到底是打晕了,还是打死了。她之前为了能在山上打一些小鸟野兔之类的东西来加餐换钱,狠狠苦练了一番弹弓。如今站在地上,打下来树上起飞的鸟儿完全不成问题,打晕数米外的野兔也不在话下。她继续借着月光寻觅,又找出来两个鸡蛋打碎,直到刘小羊家的院中,完全看不见有完好无损的鸡蛋了,辰姝才满意的从树上爬下来,回自己家中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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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