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行客 第23章 023

包裹拿在手里，轻飘飘的，一掂量便知里面装的是衣服。

辰姝心中的郁结之气一扫而空，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其实她也觉得自己形容不好，本来就不怎么样的衣服，经过一路风餐露宿，长途跋涉，早就磨损得不成样子。今天出门转的时候见到了卖成衣的铺子，她还特意进去问了一下，奈何钱财有限，斟酌之下觉得不买也罢，这才放弃换套衣服的念头。没想到游义行给他自己买衣服的时候，也没忘记给她买。

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套精致的淡黄色裙装和两套灰蓝色的裤装。另外还有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一对鹅黄色的蝴蝶状发饰和几条束发用的发带。都是城中女孩常见的衣饰，与辰姝身上破烂衣衫相比，却是天壤之别。

辰姝拿出新衣服抖了抖，铺在自己身上对着铜镜比划，“这些都是你送我的么？”

“对啊，感动吧？”游义行帮辰姝展平衣角，让辰姝能更好的在镜子中看见自己身上新衣服的样子。

“感动。”辰姝言简意赅。

“可是你看起来一点感动的样子都没有……”

“那怎么才算看起来感动，哭两下？”辰姝掐了自己大腿一下，说:“可是我哭不出来。”

“……噢，那算了。”游义行看辰姝一脸认真的模样，忍住笑意，叫住了从门口路过的店小二，让店小二稍后送点热水上来。

“一会儿洗完澡换上，看看衣服合身不合身。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情直接叫我就好。”看辰姝拿着衣服似乎很想试试，游义行便识趣的拿上纸笔，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店小二很快把洗漱的东西送了上来。辰姝将门反锁住，泡在水中的时候，终于对自己的环境变化有了实感。

不过她想，虽然未来茫然未知，但是如果将来她顺利在不老堂拜到师父，那她和游义行就是师兄妹的关系了。有游义行这样的师兄，她觉得自己未来的日子似乎不会太难过。

洗完换上崭新的衣服，辰姝敲开了游义行房间的门。她把自己原本要留给游义行的烧饼，又拿给了游义行。这回游义行没有再挑三拣四，拿起来咬在嘴里。

辰姝本想游义行吃了烧饼，两个人就算是吃过晚饭，可以去救人了。却没想到游义行却说他吃的不是烧饼，而是辰姝仅剩的良心。两个人奔波许久，需要好好吃顿像样的饭菜才行。见他这么说，辰姝便也跟着下楼了。不同于辰姝的抠搜，游义行阔绰得出人意料。两个人吃饭，菜点了四五道，辰姝印象中，以往过年都没吃这么好。一番风卷残云后，两个人终于带上自己的武器出发了。

即便是城中，夜晚的街道也比白天冷清了很多。踏出客栈，街上大部分店铺都关店了。只有一些喝茶喝酒的铺子还挂着灯笼，里面零星坐着几个人。

辰姝凭着自己白天的记忆带着游义行在城中转来转去，找到了白天自己遇见女孩的地方。一路走来，路边零星挂着灯笼，也称得上是明亮。而过了桥，却是一片黑暗。街道窄，巷子密，就连月光照在这里，都被墙壁拦下了。

辰姝回忆起女孩被拖走的方向，沿着巷子找了找。巷子中的几户人家，全都关着门。辰姝瞄准了其中一扇门，觉得白天的那个长得跟山猪一样的男人，和那个长得像红草一样的女孩多半是在这扇门里，便敲了敲门。

敲了一会儿，无人应答。辰姝拍门大喊:“有人在家吗？出来见人啊！”

喊了两声，门里依然无人应答。房子里似乎没人。

这一片气味不太好闻，理论上附近应该住着不少人家。辰姝白天逛到这里的时候，还见到有小孩子在附近走过。此时夜晚，辰姝在门口大喊，四周竟然无一户人家出来查看情况。

辰姝使劲推了推门，发现推不动，便也不再客气，揪住门框准备翻墙进去。

耳边突然有衣袂翻飞的声音，辰姝抬头看，游义行居然已经站在墙上了。他弯腰对她伸出手，辰姝也没客气，借着游义行的手，翻过墙壁，心中暗想，游义行教她的剑术她一定要勤加练习。否则出来行走江湖，连翻墙都需要让人拉一把，那还能算什么英雄好汉。

两个人联手翻过墙壁。院子里又小又窄，杂草丛生，和外面的环境差距并不大。两间平房，一大一小，破败不堪。窗户也并未亮灯，四周安安静静，想来房子里也是没有人的。

游义行现在院子里环望了一下，说道:“这是咱走错了，还是碰巧没人在家呀？”

“应该是碰巧没人在吧……”辰姝记忆力非常好，上午发生的事可以把所有细节回忆得一清二楚，绝不会弄错，她看了看窗户，对游义行说道:“来都来了，咱进去看一下吧。”

游义行点点头，掏出来一个根火折子点燃，周围顿时亮了不少。走进屋门，发现屋门上着一把锁，里面确实没人。辰姝觉得对那个不讲理的山猪男人，也不必讲太多道理，拔出剑就对门砍了下去，屋门应声而开。一阵酒臭袭来，游义行伸出火折子往屋里一照，两个人皆是吓了一大跳。

屋里的装扮，连寻常的贫困人家也不如。没有床，地上一堆枯草，上面铺着两张草席，估计便是平时的休息之处。另外有一张矮桌和几个破木头凳子，外加无数酒坛子。劣质的发臭的酒气，估计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而让辰姝和游义行同时吓了一大跳的，是屋子正中间的柱子。有个人被捆在上面，披头散发，绳子紧紧的拴住他，在他身上密密麻麻的绕了一圈又一圈。看身形，似乎是个清瘦的少年。辰姝和游义行原本已经认定屋子里没人，措不及防的见到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不由出乎意料。

游义行拿着火折子在房间里晃了晃，找到了煤油灯点燃，屋子里顿时亮了很多。他自己拿着火折子，把煤油灯递给了辰姝。辰姝拿着煤油灯，靠近柱子上绑着的人。她在前段时间在山里帮游义行埋人的时候，不知道接触了多少尸体残肢，早就已经不害怕死人了。

“这就是你说的小姑娘？可是看上去不小，也不姑娘啊。”游义行拿着火折子照亮被捆人的脑袋，伸手将被捆人的乱发拂开，露出来了一张清丽的少年面孔。少年的嘴里被塞着布，绑他的人，甚至为了防止少年嘴里的布掉出来，在少年的嘴上也绕了一圈绳子。

“当然不是这个啦，我会分不清男女么？能救一个是一个，你先看他是死是活。”

游义行测了一下少年的鼻息，对辰姝说道:“活的。”

辰姝绕到柱子后，拔剑把绳子砍断。游义行扶着少年的身体，缓缓把少年放了下来。

少年的身上也有浓重的酒气，辰姝不知道这人被捆成这样，怎么还能喝这么多酒。游义行不知是受不了这种酒气还是怎样，把自己的衣服撕下来一角垫在手上，将少年嘴里塞的东西拿了出来，然后便退后几步，和少年保持距离。

辰姝蹲在少年旁边，晃了晃少年的身体，“喂，你醒醒，你醒醒……”

少年手指动了两下，却没有睁开眼。辰姝对游义行说道:“你要不看看他是不是受伤了？”

“没受伤。我看他是单纯喝醉了，你叫不醒他，让我来叫。”游义行走上前，对着少年踢了一脚。

少年果然幽幽转醒，睁开了眼，漆黑的眸子带着茫然和恼意，目光先是落在辰姝身上，然后又落在游义行身上。

辰姝一指游义行，说道:“他踢的，不是我。”

游义行说道:“对，是我救你的，赶紧过来谢谢我吧。”

少年没出声，冷着脸，用胳膊扶着地面坐了起来，期间身体颤抖，几欲倒地。辰姝看他不舒服，便扶住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会在这里？”

少年不说话，似乎是在思考斟酌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小颜。”

小颜这个名字，一看就是随口说的名字。不过辰姝并不介意，萍水相逢，名字只不过是个代号而已。倒是游义行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看着小颜，问道：“小颜？你是姓颜么？我感觉你长得有点像我的一个故人，不过我那故人远在帝都呢。”

“故人？”小颜看向游义行的神情有点不耐烦，大概是有些记恨游义行方才踢他。他对游义行说道：“我看你也不过十五六岁，哪里来的故人？小时候穿开裆裤时认识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