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关听闻朱植为唐一意采摘冰茱萸后,打算以恩报恩,帮朱月盈的小酒肆一把。
“你怎就心血来潮了?”
“京都有这么多酒家,火他们一家怎么了?”柳云关昨日将京都的酒肆都巡了一番,想不通为何那些卫生条件一般,菜品也一般的怎么能做到座无虚席,而朱月盈家的小店却鲜少有人光顾。
“明明他们家的烤鸭就很好吃,桂花酿也是绝顶的。”
小酒肆自身是足够出众的,但偏就少了些机遇,所以他欲助他们一臂之力。
“酒香不怕巷子深嘛。”唐一意开口安抚道,她不确定柳云关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每每柳云关发声,不是麻烦便是灾祸,倒不如消停一些。
“阿意。”柳云关摇头,“酒香也怕巷子深的,金子埋在土里,如果无人挖掘,谁会知道底下还有金子呢?”
昨日若不是他对酒家的卫生挑剔了些,若不是他鼻子灵敏了些,哪有机会发现那家小酒肆?
在如此偏僻的地方,除非是猎奇心很重的食客,否则真不会往里走。
即便朱月盈有再好的酒水,也没有畅销的可能,更是谈不上赚钱了。
再说了,他们一家不是还需攒钱去陈都医治眼疾来着。
“行,这次听你的。”唐一意最近闲得无聊,觉得可以一试。
“公子欲帮小店经营生意?”再看到柳云关二人时,朱月盈吃了一惊。
这位公子说是要让酒肆成为京都一绝的,听起来不大靠谱。
他若是说愿意来此打打下手还好,今日却展了这鸿鹄大志,朱月盈信不过,万一他把自己家酒肆的名声搞砸了可如何是好?
“放心。”柳云关斜倚着酒肆门前的柱子,“我帮忙是一文钱都不收的,只有一点,将来如果这店里的烤鸭和桂花酿真的出名了,获得的钱咱们一九开。”
一九开?也行吧,看这小店横竖也赚不到多少银子。
柳云关想得并不复杂,他历来有个经商梦,当下总算有了这绝妙的机会,有银子,还有现成的投资对象。
“柳大哥。”唐一意扯了扯他的衣袖,“你不跟她要银子,不会跟我要银子吧。”
常言道“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他既要为朱家酒肆辟出一条路来,便不可能空手上阵,可他又说不收朱月盈的银子,那只能是从自己身上找了。
她是略有资产,但没有平白相送的道理。
若真能平白相送,早在朱月盈问去往陈都若鹊医馆一事时她便掏出银子了。
有钱那也不能乱花。
柳云关朝朱月盈微微笑着,转过身将唐一意拉到了门外。
“阿意,咱们要投资,投资懂不懂?”
又来了,又是没听过的新奇玩意儿。
唐一意诚实地摇了摇头。
“投资呢,就是你看中了一个东西发展的势头,然后在它缺钱的时候拿出些银子给他们发展,待到他们赚钱了你就可以从中获得更多的银子。”柳云关尝试给她说明白。
“若是没赚钱呢?”
“那银子就打水漂了呗。”
唐一意盘算了一番,说道:“柳大哥,这跟赌坊中下注的那伙人有何区别?跟对了有银子,跟错了便送银子。”
“那还是有区别的。”柳云关摸着耳垂,“投资你是可以参与经营的,非要拿赌坊来对比的话,你就是将注下在了赌坊本身,而不是小小的赌桌。”
“还有一点,赌桌的输赢一般靠命,但赌坊的生意可以靠人努力。”
经他这么一说,唐一意心下了然,可还是犹豫。
万一这银子白投了。
“投资就是有风险的,但他们的烤鸭和桂花酿值得。”柳云关进一步拉拢。
唐一意探头往朱家酒肆中望了望,闻着周遭沁人心脾的桂花酿之香,最后还是同意了。
反正那五百两银子归根结底还是赵华景的,并不是亏不起。
柳云关欢天喜地地蹦回酒肆中,最终亦顺利将朱月盈说服了。
银子和酒水都到位,一方面柳云关闲得慌,另一方面朱月盈需要银子,各取所需,很快便达成共识了。
招待完最后一批熟客之后,朱月盈转动脖子,前后左右发出了咔嗒的响声,随后拿过一张木椅,和唐一意二人坐在了一桌,商讨起经营酒肆的法子来。
“依我看,这酒肆的位置不大好。”唐一意率先开口。
这酒肆藏在僻静的巷子中,跟那些在街市上大剌剌敞开着的比,真没什么竞争力。
寻常人都是累了倦了,方才想着要到酒肆中吃吃饭,顺道歇息会儿的,哪还会特意绕道到小巷子中“寻宝”?
当然,排除柳云关这样的例外。
“在此设店实乃无奈之举,那街巷上的铺子一个月需收十两银子,家中实在是拿不出那样的银子来,只能屈于这小巷之中。”
“这好办,当下我们有了些银子,不如搬了去。”唐一意提议道。
“别搬。”柳云关有其他看法,“你看那一整条街都是酒家,不知道开了多少年,说不准早就积累了一批熟客,后来的哪里比得过?”
那一带的食客估计是已形成自己的圈子了,口味和位置的喜好都定了下来,后来者绝无轻易取代的可能,甚至还有被联合排挤的风险。
搬到街巷上并非明智之举。
“那便留在巷子中?”
柳云关点头,“小巷自有小巷的特色,不是那些外头一模一样的酒家可以比的。”
前两日在街市上逛了几圈,那些人满为患的门店看着都差不多,这店的布局相似,酒的味道相似,就连点菜的册子都是彼此之间相互抄来的,甚是无趣。
小巷可不一样了,他今日观察了一番,周围都是些其他类型的店铺,此处仅有朱家一家酒肆,况且打扫得干净又整洁。
多好啊,没有同类竞争的隐患,反而还能聚集起来相互带去生意。
这可是区位上莫大的优势,还是不搬为好。
“留在此处也好,搬来搬去的不大方便。”邓依不愿再折腾。
多年前她还是姑娘时继承了家中这一酿酒的技艺,父辈酿酒本只为消遣,并不当生计看待,她觉得此等醇酿应与世人共享,才想到要开一家酒肆。
朱植彼时恰好攒了些银子,两人商量了一宿,决定就将酒肆设在京都,此处人来人往的,定能将他们酿的好酒传遍天下。
两人确实有些资产,但可惜不多,询问了京都街巷上来客最多的店铺,那租赁所需的银子真真付不起,万一这生意赔了本,可是连店铺的银子都难说,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
几番寻找之后定下了这小巷,说来是有些偏僻吧,可勉强还有食客能寻着,日渐也有了熟客,虽说赚的银子依旧不多,却不至于让一家人挨饿。
朱月盈生于此长于此,和小巷中的叔叔婶婶混熟了脸,出门可以随意从他们的小店中或拿一块糕点,或讨一杯热茶,此处还有厮闹着一块儿长大的朋辈,若是真要离开了,定然是不舍的。
外头那街道虽说热闹了些,但每隔一段时日再出去都发现又换了新店铺,来了又去,怪没劲儿的。
于情于理,一家子人都不想离开。
唐一意颔首,深深认为柳云关的分析很到位,接着问道:“那下一步该如何做?”
这些时日以来都是柳云关在问唐一意往何处去,眼下总算是有他能做决定的时刻了。
原来自己还是有点价值的嘛。
柳云关想着想着,话还没说出口,脸上的笑容便先露出来了。
“嗯?”唐一意不明白,他怎又笑起来了。
“我在想。”意识到周围还有邓依母女与唐一意盯着自己,柳云关敛住了笑容。“朱家酒肆现在还缺些什么?”
银子有了,好酒好肉也有了,位置么,勉勉强强,打造得有特色就行。
朱月盈将眼珠子上下左右转了一圈,思索了片刻,而后说道:“名声?”
“对。”柳云关摸着下巴,“你这好酒好肉就亏在宣传上了,外头的人不是不喜欢吃好的,只是不知道好的在何处,所以咱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们知道好的在这里。”
期盼他人发掘自己是不可能了,唯有主动展现,才有被发现的可能。
“毛遂自荐?”唐一意如此理解。
这个成语有些耳熟,似乎是个人名?
柳云关反复搓着下巴,死活想不起来在何处听过了,但唐一意的理解一向是到位的。
“对,毛遂自荐。”
唐一意双掌一拍,“那好办了。”
“你想到什么了?”
“柳大哥,你可还记得夏望县发生之事?”唐一意卖了一个关子。
他只是失忆了,倒不至于不久前方经历的眼下便忘得一干二净。
柳云关迟疑地点点头。
唐一意道:“再写一次布告,就当练练字。”
啊?还来?
当初在夏望县柳云关便通宵写了一夜的字,如今还需再通一次宵吗?
小小的四方桌边,有三束期盼的目光凝固在柳云关身上。
柳云关双手抱住肩,“我可不想练字。”
“那我陪你一块儿写。”唐一意自告奋勇。
“我也可以写。”
“带我一个。”
关涉到自己银子的事,唐一意很积极。
关涉到自家酒肆前途的事,朱月盈和邓依亦上心得很。
“写布告不大行得通。”柳云关将双手从肩上拿下,“这街道上全是布告,寻人的寻物的,宣传自己家酒菜的比比皆是,这么做效果不好,单纯费手而已。”
有些话在心里,柳云关不好说。
他觉得那些满大街飞的布告都是些无聊的内容,来来去去都是一样的赞词,生硬的夸奖过目就忘。
“我自有其他的办法。”柳云关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