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袍一案一时间席卷了整个京城,人人自危,皇帝将查案之事交与二皇子和大理寺,不久就查到一直没有什么作为的四皇子头上,他的母家是工部郎中黄颖一直以来也只是兢兢业业。
一场惊动整个京城都大案就这么破了,四皇子被关押,母家流放。
***
萧景洪被关押在大牢深处,往日作为皇子的高傲被撵进尘埃,头发蓬乱,衣衫褴褛,耳边老鼠吱吱的声音不停。
他躺在一张破旧的草席上,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才慢悠悠起来,爬在牢门处,散漫的笑着。
来人衣着华贵,身形挺拔,腰封处悬挂墨玉双龙玉佩,锐利的目光落在萧景洪脸上。
“呵,天大的罪名都压在我头上了,你也说过保我性命无虞,如今你我共坐一舟,你不救我,我总有办法,只是我在水中,你也别想干干净净的。”
萧景洪笑得残忍,自以为握住了对方致命的把柄。
那人用一种嘲笑意味明显的眼神打量他。
果然,这些皇子根本没有几个是真的有有本事的,自己还真是高估了眼前这个蠢货。
良久,那人才答了一个“好”字,转身向出口走去。
门口守在那许久的狱卒对他毕恭毕敬地行了礼。
“快点处理了。”
“是。”
那狱卒看着大人物走远后,拿着根麻绳进去了。
萧景洪一个酒囊饭袋根本挣不过身材高大的狱卒,何况他原本也没有想过那人要杀他。
“萧景睿,你个阴险狡诈的畜牲!”
“萧景睿你不得好死!”
……
萧景洪徒劳地挣扎,最后在不甘愤恨中咽了气。
“听说了吗,四皇子畏罪自杀了。”
“嘘,皇家的事也敢乱说,不要命了!”
***
经过黄袍之事,花清念总是被萧时浠以各种理由邀请到府上,来了又不做什么,只是下棋,两人的关系却在不知不觉中更近了。
“殿下这次是有什么东西邀我一同赏玩的,总不会用这些来哄我过来陪您下棋吧!”花清念进门就看见一张棋盘,不由打趣道。
萧时浠抬头看向她,不觉勾起唇角,笑道:“这不是没有什么新鲜玩意了嘛,待来日我得了新鲜,定第一时间邀你来,只不过今儿你还是得陪我下棋了。”
花清念走近在萧时浠对面坐下,熟练的拈起一枚棋落下。
“听说花小将军马上就要结婚了,我倒是也没什么可赠的,不如由你这位姐姐来挑选我的新婚贺礼,怎么样?”萧时浠笑着,手里把玩着晶莹的棋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花清念敛神静气,依旧低眉盯着棋盘,道:“愚弟有殿下的祝福足矣,如何可以收殿下的礼?”
本来就没打算请你来,还收了礼,这不是烫手的山芋吗?花清念暗自腹诽,面上倒是半点不显,依然挂着柔顺的笑。
“那就送你,”萧时浠听了她的话,没有犹豫就脱口而出。
反正这礼你必须收,管它是送给谁,花家人就行。
花清念在思考,不她不想思考了,反正这礼她是必须收了,她不要,就是大姑姑,小姑姑,再不然就是施诺。
看萧时浠的样子,怎么说呢?挺固执的。
要不请她去,不然这东西不明不白的,就怕给花家惹个天大的灾祸。
花清念抬头看着萧时浠,不对,是直勾勾的盯着她,萧时浠好像在她万年不变的温柔笑容中看到了一丝丝碎裂。
最终,花清念颇为无奈的叹一声,道:“就依殿下的话罢。”
萧时浠莫名觉得好笑,她也没忍着,笑出了声,花清念凉凉地剜了她一眼,只不过萧时浠正好吩咐书云她们将东西呈上来,没看见。
五凤朝阳钗,累丝金凤牡丹簪,金蝴蝶璎珞项圈,赤金掐丝嵌红宝石手镯……可谓是琳琅满目,一件件珍奇宝物就这么被摆在了花清念面前,纵使平时外祖家经常送来珠宝首饰,也难看见这么多用料名贵,做工精细的东西。
花清念眼中不禁闪出惊异的光,萧时浠回头刚好看见了那一瞬的惊异,心情突然也挺好的,唇角微微上扬。
“花小姐有什么看上的,尽管取走就是了,不必拘束,”萧时浠环胸在一旁。
花清念低头不应,腹诽道:“这些哪个可以给阿澈,总不能让阿澈带个手镯吧,一件件的,说是给阿诺的才是。”
看来看去,最终决定要了一件绞丝白玉镯。
这镯子虽然在一堆金银中不起眼,但细看却是玲珑剔透,触手生温。
祈蕴看花清念拿着那镯子,不知道该不该为她装起来,于是又转头去看书云,可是令她遗憾的是书云与这位公主没什么交集,摸不清这是什么意思。
“花小姐选好了?这倒是怪了,这镯子比起你腕上红绳可是显得逊色许多,约莫不是给你自己的。”
语落,祈蕴询问:“安乐殿下可需要奴婢为您寻个匣子,以便携带?”
花清念将镯子递给祈蕴,祈蕴双手接过退出去。
萧时浠看花清念没了动作,便将其余人挥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书房又归于平静。
残局未解,两人手中都攥着几枚棋子,只是执棋之人,心思各异。
“上次的事的确应该多谢你,若是等到东窗事发之时,只怕如今我应该在乱葬岗被野狗啃食了,”萧时浠抬头对着花清念说,话语里难得带了几分真诚,也的的确确有感激不尽之意。
花清念缓缓落下一子,依然以温柔的语气说:“不过举手之劳,我与殿下同舟,自然应该在风浪时施以援手,只是如今四皇子……”
未尽之意熟于人心,萧时浠缓声说:“他已经死了,是非真假也已被带进土中。”
不知不觉,这场斗争已演变成关乎生死的棋局,是生是死,也只是转瞬即逝。也许昨日还春风得意的人,今天就成了阶下囚。
萧时浠想:如果这终不能完整落幕,那也一定不能是她所爱之人牺牲,如今父皇虽表面依然气宇轩昂,尽显龙威,可根据张太医的话来讲,父皇怕是活不久了。若是他日萧景睿上位,矛头定会指向嫡系……
天**暮,两人各怀心思,萧时浠忽然惊醒,方才发觉自己又输了,抬头望向天边最后的余晖,心中莫名涌上几分寂寞的情绪。她对着对面慢条斯理收拾残局的人邀请道:“天色晚了,不如留下陪我用晚膳。”
萧时浠已经做好了被再次拒绝的准备,谁知这次花清念破天荒地答应了。
花清念谴绯玉回去传话了,公主府各处都点了灯,一道道精致的菜肴由侍女井然有序地摆在桌上,引得人食指大动。
寂然饭毕,花清念仍旧归家去了,萧时浠环顾一周,寂寞之情由心底漫出。
***
花清念端正坐在书案前,提笔在字里行间写下批注。
“空青,有什么收获?”她搁下笔,专注看那书。
“奴婢无能,没有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那个叫祈蕴的小丫头倒是好说话,只是长公主殿下应当是防着她,知道的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至于那个书云,性子冷,口风严,撬不出东西来。”
“嗯。”
“不过,奴婢看那祈蕴倒不像是大周人,那双翠绿色的眼睛若是在西狄应该是明珠。”
花清念收了书,慢悠悠地研起墨来,此时,绯玉从花皖处回来,带回来一精美低奢的盒子,轻轻放在花清念面前并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块质地温润,流溢光彩的玉佩。
绯玉开始复述花皖要她带的话:“郡主娘娘说,如今小姐也回来了,少爷也要娶亲了,这块玉佩也应当交回小姐之手,小姐定要慎之又慎,莫要随意交付。”
花清念用帕子擦干净手,才小心翼翼地拿起玉佩仔细观赏,玉石触手生温,上面雕刻祥云纹样,着实细致精美。捧着看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放回盒中,对着绯玉吩咐道:“将此好生收着,万万不可损坏。”
绯玉应声。
今夜本来是没有思绪的,那一小盅墨原本没有想好该怎么办,现下也有了用处。
花清念在纸上写下一行小诗——清茗脱久尘,芙蓉展涟漪。
在主子身边的丫鬟或多或少都识得几个字,有些的主子又有文采的,丫鬟就更要有几滴墨水于腹中。空青一眼看去,纸上字体端庄,笔意清婉,她心中暗暗道:小姐的字还是那么赏心悦目!
“阿诺那边怎么样了?”
“奴婢昨儿去看了,嫁衣已经做好了,首饰什么的也都送到了,奴婢和绯玉看她试了嫁衣,宛若一抹流霞,上头绣的纹样奴婢也检查过了,很是精美……”
空青一连串地说着,末了想起一件小事,笑道:“阿诺还不好意思了,竟说舍不得小姐,不想嫁了!”
花清念搁下笔,对着那行小诗端详,听到她的话也笑了,道:“又不是将她嫁到云树遥隔之地去了,也仅仅是这几个月不在家而已。”
“可不是嘛,连着施然姐也在一旁笑,说她到时候可要哭鼻子。”
花清念与她说笑一会,便吩咐道:“帮我把书架上的匣子取下来。”
空青取下一个沉甸甸的匣子,那是花清念从宫中带回来的,上面已经落了一层薄尘,空青拿帕子擦净后摆在书案上。
匣子上面雕刻着花清念最喜欢的鹤纹,花清念拨开锁扣,里面几乎盛满了类似的纸条,有诗句,有随手画的各种事物,再匣子底部还压了张折叠起来的长诗。
花清念拈起那纸条又看了三两遍,才放进去。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了,还有两个类似的已经装满了。
空青并不明白自家小姐写的规律是什么,也不清楚放进匣子的标准是什么,以前她也问过,得到的回答是,随心情的,写得好的就放进去。
可是小姐平时写得好的能与之媲美大有物在。
花清念踱步到空青面前,柔声道:“奇了,好好的还发上怔了,我累了,回房去。”
空青将匣子放回原处,赶忙跟上花清念。
待花清念沐浴过后,看见桌上摆了两个盒子,询问道:“这是什么?”
绯玉说:“这是舅老爷给小姐捎回来的一些首饰,还有两套新做的衣裳,刚刚锦绣阁的人送来的。”
“打开看看吧。”
如往常一样,都是一些做工精良的首饰,至于那两套衣服,花清念就非常无奈,一套桃粉色襦裙,一套朱砂红的平面裙外加一件水红色烟罗长衫。
她向来不喜穿这些红啊粉啊,可偏偏林大舅舅就喜欢给她做这些颜色,非说这是现在姑娘间时兴的颜色,她也不好驳了一番好意,只是偶尔穿着。
“今儿是什么日子了?”花清念在一堆首饰中挑选一件合心意的挑挑拣拣才挑出一支红玉簪。
“六月初八了,十六那天就是咱家大喜了。”空青回道。
绯玉接过那只红玉簪,单独放在一个已经溢出的妆匣里,里面同样放满了各种奢华的首饰。
“嗯,十六,是个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