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青一夜没睡,人却觉得十分精神,早早去了店家,这是一个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其实本来她也没想去这,只是前几次去旁的店铺,人家都没用她。
她的工作内容就是站在店门口,举个牌子,牌子上有本季新兴的口脂颜色以及口脂特色,掌柜估计看她年少模样好,还想在嘴上涂些,被她拒绝了。
其实时下男子也会略涂脂粉和口脂,有的还会簪花,只是她自小生活在琼州,那边以肤色深体壮为美,越是高大越受到尊敬和爱戴。
她也觉得壮些好看,最好长成像庄芸娴那样,手臂,腰,大腿,都有雄厚的肌肉,那才好看呢,眼睛像昨天遇见的那个女子,锐利,冷如冰寒似铁,问就是江湖中人,时不时浑厚一笑,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完之后微微摆手,纵身飞走。
不过现实教育她不要管闲事,以前在琼州,她这么被人讹过。
女子被夫君欺辱她空手相救后被旁人拿着聘书告到官府赔了银子。
如今赵元青长成这副模样离不开在琼州的每一顿毒打。
她认认真真站在门口,淅川人种混杂,九州都有,除了北地来的她比不了,街中算很高的,因此便十分醒目。再加上她身形挺拔,举起牌子时衣裳下的矫健肌肉微微凸起,吸引了许多女子……还有男子。
很快被围成了一团,还有借着问口脂颜色上手直接摸手臂的,甚至不知道谁还伸手要摸她屁股。
赵元青吓得一缩连忙躲开。
就这么一直忙到中午,口脂卖得很好,但赵元青不打算干了。这个她干不了。本来以为是就站在路边当架子,有空就观察观察路人,发发呆,整理一下昨天的事情,但人太多,她应付不来。
看着日头到了正空,估么着也快中午。干脆去找老板请了辞,老板也很讲规矩,不光给她结了半日钱,甚至还额外多给了些。说是卖口脂的奖赏。
再一出门口抬眼一看街对面,墨七和墨八站在树下朝她笑呢,也不知看了多久。
赵元青强忍尴尬笑着过去打招呼。
“元青,这里哪里能找到什么有钱人?你要是想卖好颜色,同我说,我来给你找!保准给你找一个又阔绰又年轻貌美的。”
墨七拦了拦打趣的墨八:“哎,你可别说了。他都要冒汗了。”又朝赵元青问:“我们兄弟俩听旁人说你在这打短工呢,难得见你干这类活计,过来瞧瞧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顺便来找你吃午饭!”墨七说完也没忍住笑。
“就是,要找活怎么不来问我们兄弟俩,非自己巴巴找个被占便宜的活。”
赵元青被说的汗颜苦着脸道:“你们就看我热闹,下午就不来了,干不了。我自己在家呆着无事,本来想随便出来忙些什么的。走吧,边吃饭边说。”
三人找了一处小摊,小摊叫小方面馆,墨七常来。他们一人叫了碗面,边吃边聊,赵元青把昨日的事情和墨七讲了一下,让墨七有个心理准备。含糊地略过了上楼的事情,只说进去后有一个男子过来就被放了。
墨八咽下口中食物道:“我知道,一定又是白露那女的,她脑子不正常,特别极端。你别同她计较。”
墨七倒是稍微愣了一下才说:“你没……?”但他很快止住了话,又露出笑脸:“不打紧,这事我知道的,放心,没事,保准不会让你被赶出淅川。”
“你下午在家闲着实在没事,同我去东市集吧?带你好好逛逛,东市集最近来了许多新鲜东西。江蟒,见过没?碗口那么粗,都长角了,还有暹罗蚌,赤红的珍珠。海水供养着过来的。值钱的很。”
赵元青问:“你们最近不是很忙吗?那日吃饭都说着工作,往常可不这样。”
“忙啊!忙才要你过去帮帮我。不然我能白带你逛?”墨八白她一眼。
赵元青毫不芥蒂,知道墨八性格:“行!那下午我和你走。要做什么你和我说清楚。”
墨七略羡慕地说:“我最羡慕墨八的活了,每日都能瞧见新鲜东西。我最近就惨了,天天打算盘跑钱庄开商议会,眼睛都快半瞎了。”
他感觉自己都瘦了。
墨八毫不谦虚称是,他也觉得这份工作极好。
三人吃得了饭,墨八领着赵元青来到了朱泉集。
还没进去,赵元青闻到了一丝血腥味,是动物血,望向墨八,墨八显然也闻到了,皱着眉急急朝血腥味道方向跑过去,可能因为很急,他用了轻功,赵元青在他身后跟上,发现他这功法也挺怪的,像是能缩地成寸般,瞧着是走,走的还挺慢,但实际速度很快。
二人走近了才瞧见,是有条巨蟒跑出来要伤孩童,危机之际波澜卫赶到直接斩了那蟒发出的血腥味,朱泉集的人正在处理后续,现场倒不乱,只是血腥味一时半会散不掉。
那个损失巨蟒的商队看见墨八回来,撇开朱泉集的掌事朝他走过来怒道:“墨老八,你自己来说,我那蟒从云州深谷运了三天才运过来的,孩童也没事,你们淅川的波澜卫明明可以制止,却把它直接砍了。凭何不陪我损失!?”
人群中又出来了一队人,身穿黑衣,是波澜卫,但不是那名女子。为首的先朝墨八打了个招呼,又道:“这蟒可能是有意被放出来的,我们需要查装蟒的箱子,晚些会有专门鉴定的人。朱泉集的人需要配合我们控制住现场,避免任何人再去装箱子的地方。”
墨八点头,朝身后摆摆手,也出现了一队人:“都听到了?去吧。”
那商队的人更不乐意了:“墨老八,七珞瞎了眼不成?让你来管这,我们辛辛苦苦走商,不经我同意去我仓库?难不成你们要无缘无故吞我的货?这样下去天下商人哪个还能对你们有信任?什么九州的明珠,商人的故乡,自己封的吧?”
这回墨八开口说话了,攻击性极强,赵元青在旁边听得都不忍直视,他说:“七环商队,靠蹭七珞和淅川的名声接些小单子,在淅川跑了五年还买不起一所自己的仓库,以往是觉得你们还算规矩,不同你们计较。让我瞧瞧,衣裳还是前年的款式,这么一个破落户,我朱泉集能吞你那些破烂?”他这话说完,周围人笑声一片。
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者大喊:“墨老八,待会看看我衣服是哪年的款。”
墨八没理,继续说:“我朱泉集日吞吐货物最差时也上万,你这五年拢共有吗?有的话这五年你赚的钱我再重新给你一倍。”
所有货物来淅川都得去上会登记交税,这做不了假,那商人涨红了脸但不敢胡诌:“那也该把蟒赔我!这蟒是有旁人预订的,不然我怎么交代!”
墨八和气一笑:“瞧瞧,直说不就好了。按说咱们做生意和气生财,你来淅川做生意,货出了差错,咱们淅川该给你的不会差你,只是得守淅川的规矩。波澜卫查过了,没问题,我们再来说钱的问题。”
没一会儿,又有两个人过来,穿的是短打,匆忙点了头后去查了箱子,回来后当着大伙的面说是笼子松动导致的,应该是近日没检查。
此时人已经围拢很多了,大家都在等着处理结果。
墨八又摆了摆手,旁边朱泉集的人递上来了一个票据,他把那个票据展开看了一下,皱着眉问:“你之前去过七珞互助会?”
商队头怒目唾骂:“你说这么多做什么?不想赔吗?只说银子便是。”
墨八朝他一拱手:“贵姓?”
“姓张!你会不知道?”
赵元青瞧着稀奇,墨八竟不生气,还十分恭敬。
“张队长可是之前在互助会投过货单?”
那张队长想了一下,又生气道:“不记得了!罗里吧嗦的,说我那个蟒!赔多少钱!!”
“张队长这货标的价格多少?”
“八千两,白银!”
“若是按朱泉集的规矩,这我们责任各一半,我可赔你四千两。但我不建议张队长从我这拿钱。”
“四千两不行!”他还要接着说,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但墨八打断了他:“张队长别着急,听我说完,张队长这单生意,应该是进城时去过七珞互助会投过单,在我这里可以拿四千两,在七珞会可以拿整八千两,若是方便,你还可以提供需求方的姓名,互助会可以帮忙上门沟通,保准把这个事情配合你们解决的很漂亮。”
旁边有和那位队长熟悉的更是直接喊道:“张广发,给我瞧瞧你那单子!”
张队长半信半疑:“可我当时只、只交了几百两,能赔我这么多?”
墨八把单子递给身后的人微笑开口:“去试试便知道了。记得拿着当时互助会给你的凭票。”
人群散开,有不少好事的跟着张队长一起走出了朱雀集。
事情解决了,赵元青随墨八走到他日常办事处,是座矮石房子,四面朝阴,夏日倒是十分凉爽,冬天估计就受罪了。
她面色古怪地问:“真能拿到那么多?”
墨八老神定定:“自然。”
“可有点像我以前在琼州时见过的仙人跳。”她是以前经历过,只是形式不一样。
“唉?你觉得假吗?”墨八反问她。
她细细想了一圈,肯定到:“假!当时不觉得假,事后也会觉得。”
墨八微微一笑:“拿到那八千两银子再花出去,再假就是真的了。放心,那小孩就是我们七珞会的,武功比我都好,不会受伤。互助会这事前几天落我头上了,我就想了个拙计,这回应该有不少商贾去投契了。”
赵元青又问:“那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她还惦记着墨八让她帮忙的事。
“已经干完了,你在我旁边演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你长得好看又醒目,带领着大家的反映就行。”
“怎么样,没骗你吧?想卖好颜色,同我说,我来给你找,还不用被人摸。”
他促狭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