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青见闻录 第25章 富水村的陈小圆篇十四

陈小圆这次真的信心十足，从那师徒二人离家后每日干劲满满，收谷，播种，喂家禽，她还打算学养兰花，她之前有照顾花圃的经验，感觉兰花应该可以养，这次让赵元青若方便带回两颗试一下。

春日柔美，万象更新。

她伸了伸腰，上午的活都干完了，现在出去浇浇地好了。

院子门响了。

这房子除了隔壁师徒二人，只有她那继子才来。陈小圆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过去开了门。

果然是那孩子，过了个年略微长高了些，但还是一副蠢相。

陈小圆先开了口：“怎的突然回来了？邦彦，可是有什么急事？”

“母亲，母亲帮我！！”王邦彦在门口就给陈小圆急急地跪了下来。

“先进来说。”

王邦彦才不进去呢，就得让村人们看见，这钱才好要：“母亲救我，我要转到甲班，需要送些钱给夫子，我听说那隔壁赵家兄弟，就给山长和夫子都送了鸡鸭银钱，那元让蓝才去的甲班！”这话他倒是要些脸皮，低声说的。

“你不知吗？”陈小圆故作惊讶：“母亲不出门都晓得，那赵家大郎和二郎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赵家大郎因母亲早逝，心有愧意，才从琼州搬过来让赵家二郎上学，可怜那大郎又当爹又当妈，打猎得的钱全供着弟弟，咱们家怎么能比？母亲我如今孀居在身，余生只求为你父亲上足供奉，吃斋念佛保佑他来生脱胎户好人家，如何能拿的出？”说罢又假意掩泪。

……王邦彦与元让蓝并不熟，这话他到没法接，若执意要这个钱就不孝了。咬咬牙又接着说：“母亲，咱们也是主支，和桓城那边打断骨头连着筋呢！能否去那边开口借些？我若日后考中，定加倍奉还给桓城那边。”他却不提考中什么。

这些小伎俩陈小圆直想发笑，但还得跺脚作羞愧地呜呜哭着说：“邦彦，怎可如此！母亲现在姓陈！”

王邦彦没了话，又强作姿态缠了一阵子，还是要不到，心中含恨甩了脸子走了。

一转回身，却没回私塾，直奔桓城，那陈小圆自己不能要，他作为王家主支三郎的继子，总能要吧？

这钱是一定得要到的，他亲生父母那要生了弟弟，母亲一直身体不好，当时王家强抢了他过继，他父母作为王家旁支无法反抗，于情于理都该给！

他这一去桓城来回两日，回来时坐了高大的马车，那坐着高大马车随着一起来的，车里是王家的二郎，王景旬。

父亲去世后，王家大郎夺了权，成为王家的新家主，王景旬仅分得一些薄产，心中难免怨怼自己母亲，但又不得不时时奉承讨好，因此反倒比大郎去的更加勤勉，这次便是在母亲那边拦到了王邦彦。听罢话直接来了富水村。

但他并不是来为王邦彦做主的，他是来把陈小圆带回桓城的。王邦彦是自己悄悄去的桓城，在问明情况后，他就把王邦彦扣了起来，威胁了几句，又带了王邦彦回了富水村。还带了些信得过的家仆过去找了陈小圆。

此时已经夜深了，陈小圆在自己屋子里刚躺下，又听见敲门声。估计着又是自己那不成器的继子，心中骂骂咧咧地往门口走去，先问：“可是邦彦？”

“母亲，是我。”王邦彦回答，王邦彦的声音呜呜的，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抖。

陈小圆要过去开门的步子停了，她一字一句地细细说道：“邦彦为何这么晚才回，母亲没穿外衫，略微等等。”

她一步一步，悄悄地，往回退，想慢慢走去后门去赵元青家躲躲。

“母亲，快开门啊！外面好冷。”外面王邦彦还在喊着。

陈小圆大步快跑，可那篱笆院子的矮墙头却暴露了她，几个家仆跳进墙内，欲要抓陈小圆！

陈小圆不会什么武功，几乎没怎么挣扎就被逮住后先被捂了嘴以防她自杀，又被劈晕了过去。

王景旬见抓到了陈小圆，又做了个竖劈的手势，这些家仆显然做惯了这类的事情，伸手摸刀就把王邦彦抹了脖子，又捂着尸体做出来是遭了贼的模样，子死母被抓。这样才万无一失。

马车没做停留，留了两个家仆打扫车辙，回了桓城。

此时，是赵元青走的第三日，元让蓝在富水私塾中刚刚睡着。

——

马车没停回到桓城是天将将刚亮，王景旬是拿了王氏的符碟出门的，并没有受到宵禁的限制，一路低调地回了自己府上，把陈小圆绑在梁柱上用水泼醒。

“陈小圆，可还记得我？”

王景旬坐在个八仙桌旁问，边喝着茶边问陈小圆。

陈小圆还迷糊着，拿水一激清醒了，她是见过王景旬的，只是在她和夫君搬出去后不常见了。

但此时不认得也得认得，得先攀攀关系。

陈小圆也开了口：“二叔，这是哪里？为何我会在此？不是邦彦回来了吗？发生何事了？可是二叔救了我？”她声音脆且轻。

王景旬并没接这话，反道：“陈氏，不必同我装这些，别以为我不知道王景昱生病后，那些家产都是你打理的，我那好弟弟可不止一次同我夸过你！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便是，若答得好，我就放你回富水村。”

陈小圆细细地哭了起来：“若二叔不认，我也不同二叔攀这门子关系，只是不知二叔为何如此待我？”

王景旬怒道：“陈氏，谁和你是一家子？哪个又是你的二叔？”

……陈小圆也无话了。她这位二叔一向是个蠢货，落在王景初手里还好，他还讲些道理，这位王家的二子全凭冲动行事，估计很难善了，只能先拖着时间想想对策。

“我先问你，王景昱到底为什么娶你？”

这问题陈小圆也惊讶了，这能为什么？她以前从没想过。难道不是因为王景昱爱上了她吗？

“我与夫君两情相悦，第一次见是因我那天去三小姐住处送花，我的夫君说那时我把花洒在他鞋尖处，”实际上当时撒的是水，陈小圆手臂被绑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沿着纤细脖颈洒入衣襟。

王景旬冷笑：“陈氏，你不用和我耍这些花样，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仔细想想再说！王景昱可是王家的麒麟子，师承当世大儒陈襄，他和当今天子乃同门，他能看上你？”

陈小圆心有点乱但还是哭着回答：“可我夫君就是如此同我说的。”

他讥讽一笑道：“那你可知你那好夫君在同你成婚之前有过一位青梅竹马，仙姿玉容的未婚妻？”

怎么可能？

陈小圆心中一惊，这事从来没人同她提过，但她还是像个寻常被惊吓到的妇人一样继续哭着，回答道：“我同夫君成婚后感情极好，实在记不得，夫君也略提过有位感情极好的玩伴，但真不晓得更多了。”

“哦？同你提过？”王景旬哈哈一笑：“同你提过什么？讲过他那未婚妻是他青梅竹马？他们从小到大每年上巳出去祓禊踏青？你同他结婚后那女子不愿再嫁自尽在家中？”

陈小圆依然没反驳他道：“二叔，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妻以夫为纲，我又是高嫁，更何况现在我的夫君已经仙去，我孀寡至今，实在不好再说些什么。”

“好好好，那我再问你第二个问题。”王景旬没同她争辩：“你可知王景昱总问你什么？仔细想想，好好回答我。”

陈小圆沉默。王景昱已经死了两年有余，其实有些事情把时间拉长去看，会出现许多疑点，但那人已逝，她不愿，也没能力再细究。

“二叔还是直言吧。”陈小圆不哭了。

“陈氏，着什么急？”

“那我再问你第三个问题，你可知王景昱因何而死？想清楚好好说。”

“我只知道夫君生了怪病。”陈小圆谨慎地说。

王景旬一笑：“怪病，这话不假。你这贱妇够可怜的，不过我们王家全家陪你演戏近三年却无一所获，你倒也不亏。”

“我如今给你两条路，若你诚心委身于我，那我便留你一条性命，还把一切都告诉你，若你不想知道，我就直接送你去陪我那短命弟弟。如何？”

陈小圆不想死，她其实不想知道什么真相，她只想活着的，她还答应了赵元青要帮她照顾兰花呢！元青妹妹那傻徒弟她还没教完，还要活着的，说好了等元让蓝去了嵩阳书院，元青妹妹就带她去游玩。可惜她实在根骨不好，学不了武。

可现在她有些恍惚地想，原来这位好二叔是想让她也成为芬儿。那怎么行呢？陈小圆并不吝啬性命，自尊和身体，但为何会在今日呢？

突然好恨，好像又瞧见了芬儿临死前勉力微笑地同她讲：小圆，上天惩罚我叫我成了女人……

已经努力在生活了，但怎么活呢？

好像怎么选都是绝路。

陈小圆不想像芬儿那样死，她要再试试救自己，她的好夫君，王景昱说过什么来着？

哦对了，别人着急的时候自己千万不能着急，要让他着急才行。

陈小圆决定赌命。

“二叔，你杀了我吧。”陈小圆慢慢开口又道：“我是王景昱的妻子，若做出这等下贱之事自己也不愿活了。左右都是一死，还不如干干净净地赴死。”

陈小圆瞧见她那位二叔迟疑了。

“我不着急，我也不杀你，我同你耗着。”王景旬也不着急了，着人堵了陈小圆的嘴，防她自尽，把她放在了床上用布捆上。出了这间屋子。

这是赵元青走后的第四日，她还在蝶兰谷，元让蓝在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