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青过了个年瞧着陈小圆被她养的腮边生肉,元让蓝更是白里透红。
心中十分满足。
过了十五元让蓝回私塾上学了,他如今和陈小圆的师徒情谊慢慢也好了起来,但陈小圆愈发刻薄了,以前本来心里想的话现在会直接骂出口,元让蓝闷不吭声,元让蓝忍辱负重。
他现在是明白的,陈小圆真的很厉害。
不是那种会读书的厉害,沧州就盛产读书人,一茬一茬的,像春天里的韭菜。长不完,割不尽。但读书只是用来托底的,世家的智慧不在书上。
陈小圆交给他的,就是世家的智慧。
对了,说到韭菜,赵元青给他真的割了盆春韭放到了书房。
她骗他说这个是兰花,说读书人的屋子里怎能没有四君子?
元让蓝一开始信了,因他也没见过兰花,赵元青总研究这些,她懂这个。
后来有一次不小心捏碎了一片,闻到了韭菜味,才明白,但他装难得糊涂。
又长了一岁了,哄师傅开心吧。
他们这一冬天都没冷战过!
天渐渐暖和了,春雪化水流过了沧州的黑土地,一寸一寸地滋润着农田,三人都收了冬衣,断了炭,等到草绿的时候,赵元青又重新去富水村里办了路引,拿着符碟出发了。
春兰和秋兰不一样,春兰更加值钱,她打算去挖些新的。
元让蓝又搬回了富水私塾,他马上要大考了。这关系到他能不能上嵩阳学院。
两间屋子都托给了陈小圆,陈小圆信心十足拍胸承诺。
赵元青再次出发,直奔青羊关。
青羊关还是老样子,前两次去时的说书人换了,但讲的还是二大世家,吹得天花乱坠,好像全是英才。
这次赵元青没细听,她依旧要了壶茶,坐在最外侧掰着自己的面饼子吃,这是陈小圆给她做的。
等到开了关,路引盖戳后,入了云州。云州也没什么变化,雾蒙蒙一片,气候湿润,阳光也依旧难以穿透,只是这一次赵元青没有踏上去蛟肠谷的路,她换了个地方。
云州大小幽谷极多,这次去的是一个名叫蝶兰谷的地方。
沈嘉宝传信说这里兰花多,只是人也多些,特别是每年春天在谷的外围挖兰人极多。
她背着包袱,拎着竹篓带了个小锄头,慢慢往蝶兰谷走。
还是忍不住想,一冬天过去了,不知它怎么样了?
其实偶尔还是会想到的,那狐狸的眼睛,毛发,在沧州下的第一次雪的时候,她第一眼瞧了瞧窗外恍然想的是,原来那日白日里见着的它不像银子,像雪。只是她之前没见过雪,因此便只能形容是像银子。
但人的缘分是随着不见面慢慢减少的,命线交织后若不纠缠只会永久分开,赵元青不会再去。
那蝶兰谷外果然人很多,许多人带着和赵元青一样的小锄头,赵元青一步一步进了谷,谷内起初还有些人,到了更深些的地方,就只剩她自己了。她跳上山崖,单手扯着藤蔓慢慢寻找着。
这兰花名字就叫做蝶兰,开花的时候据说像是蝴蝶一样,生在两侧崖边峭壁居多,崖边少一些,更好找,价格买的不高。因此比找墨兰简单,但需要挖的多些,赵元青头几日只定点,并不挖,晚上就住在谷里,确定大概二十颗左右后一口气挖完。拿了个花蓝样式的竹篓一一连着土放进去,这是陈小圆给她编的,依据她以前在王府养花的经验据说十分好用。又在谷边的山泉处打够了水出了谷去了江州。蝶兰谷离江州更近些,不像蛟肠谷路远难走,赵元青当天夜里到了江州,还是先去了七络商会登记,拿票,盖戳。进门时找了找,墨七兄弟不在,但很快有人给她拦住了,那人身着七络阁的衣服。十分客气地说道:“可是赵元青?我们阁主有请。”
要说赵元青现在最烦谁,这七络阁主是第一。但强龙难压地头蛇,只得找了理由说:“我这兰花不能过夜,需得尽快出手,小哥可否回去问问能否等我把花卖了再去找他?”
那小哥微微一笑:“这有何难?你把花给我便是,我找个伙计直接去九州阁帮你出了,价格绝对比你卖得只高不低。”
九州阁就是赵元青上次出墨兰的地方。
“……那也行,走吧。”赵元青见理由没了,跟着小哥把花给了个伙计,再次去了七络阁。
她苦中作乐想,还行,这次省了一两,没要银子就进了七络阁。
依旧是走过了外面看着七层,实际九层的楼梯,来到了熟悉的大门前。那小哥敲了敲门后推开了,伸手一请,让赵元青进去后关上了门。
还是那间屋子,富丽堂皇,世家的屋子有这富贵吗?她有点想象不来。
这次屋内有两名婢女,那两名婢女长得仙姿玉容,都是琅嬛境的修者,穿的料子像云州的薄雾一样,把阳光盖的严严实实,但看着就是很轻薄缥缈。
那两名婢女引赵元青入了座,上了茶喝一些瓜果,赵元青伸手一尝,瞳孔地震!真想立刻打包些带走。再看那盘子,不知是哪里烧出来的,瓷白细腻入手温润,竟还是温的?七络阁阁主一定没什么烦恼吧?她想。
那个九尾狐戏鳌的屏风还在那里,屏风后却没人。赵元青也不催,搁那边吃边等。
没一阵子就给盘子里的瓜果吃空了,茶也喝完了。刚像让那两名婢女续一下,看那两名婢女轻轻朝屏风一拜,退了出去。
“还吃吗?”屏风后那人开了口。
赵元青内心有些尴尬,让婢女续她好意思,这人问她,她就不想说续了。于是只能不说话,装聋装哑。但里面摇起了一个玉铃,没一会儿婢女进来,收了吃完的盘子,续了茶把茶壶留下了,又上了两捧瓜果。
赵元青此时内心是有些后悔的,心道万一他要钱怎么办,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开口问一问:“要钱吗?”
那人轻笑了一下,答她:“不要。”
赵元青犹豫又问:“……能带走么?”她想给元让蓝和陈小圆也尝尝。
“隔日便坏,你留不了的。”
“那就不吃了。”赵元青又很懂礼貌地补充:“谢谢你,你还挺好的,我以前没吃过,很好吃。”
“既然谢我,这次听我说完再走可好?”屏风后那人开口。
“……行。”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上次那蟒的妖丹,我留着没用,是要还给你的。”
“我留着也没用,你要是不喜欢卖了也行,是不值钱吗?”赵元青垂目回答。
“……倒也不是,这蟒的妖丹可卖万金。”那人在屏风后像是举起了手,手中有着妖丹微黄的光芒。
“那你不要就还我吧,我去卖了。”
那人又轻笑:“这东西只有七络阁能卖得出去。”
好烦,赵元青最讨厌和这类人说话,弯弯绕绕,搞不清楚:“那你直说。”
“我同你换一颗。”屏风后传来了玉铃的声音,那人又道:“回去后有见到尺玉吗?”
“……尺玉是谁?”赵元青偏头想了一下,实在没想起来,只得问他。
“那蓝眼白狐。”
“……”赵元青不想说话,这人又不好了,戳她伤疤戳的她内心一痛,只能继续表演自闭。
没一会儿那两名婢女又进来了,手中拿了个盒子,还打开了。赵元青一瞧,里面是也是一颗妖丹,闪着光,只是发黑,瞧着也比赵元青那颗大些。
“这颗更适合你。”
“走了,谢谢你的瓜果,卖兰花的钱我找谁拿?”她伸手拿了那颗珠子,起身问屏风后那人。
这点破事磨磨唧唧的,赵元青暗骂。
“七络阁门口,有人等你,去吧。”
赵元青同婢女出了门,趁着婢女没注意,悄悄摸了摸那婢女飘扬的衣纱,真神奇!冰冰凉,触感也像薄雾一样,长见识了!
到了门口果然又是那个小哥,这次是直接给了她银票,一共三百两,二十多盆买这个数确实是比七络商会估价估的高了,又向小哥倒了些,跑去隔壁七络商会问问墨七今日上值没,她打算去找墨七喝酒。
——
等赵元青走后,屏风后那人细细打量着两只捏着的那枚蟒的妖丹,妖丹已过数月依旧闪着微光,并没有什么变化,他的手指修长而纤细,肌肤白皙如玉,透着淡淡的玉一样的光泽,因为手臂是抬着的,光滑的袍袖沿手臂滑落,衬得那妖丹反而像是粗糙的沙粒。
他是侧着身子半陷在上等紫檀木精心雕琢而成的软垫里的,那榻的整个榻座散发着淡淡的檀香,榻身用金丝银线玛瑙琉璃镶嵌出一幅幅精美的瑞兽图案。四周装饰着象牙雕成的花鸟,榻角上悬挂着用蜃丝和珍珠串成的流苏。
而那人一手支着头,懒懒地一手看着那个内丹轻笑:“出来罢。”
屋檐上顺着窗户跳进来了一个人:“看不出来,像琅嬛境,又不像。”进来的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子,肌肉健硕有力。
“那这笔交易怎么算?给你的条件可是需你辨认出的。”男子没动,还在打量着那枚妖丹。
“……我可以再帮你做件事。”
“先欠着吧。”说完那人把内丹掷了过去,打了个哈欠:“拿去吧。”
那三十出头的男子接了内丹却没走,盯着屏风后面问道:“你的手形状很好看,卖吗?你可以开价,我可以卖给你们七络阁十年甚至更长。”
“……你买不起的。”那人被问了冒犯的问题也没生气,声音还是懒懒的,十分困倦。
男子沉默了一下,不再多话,和赵元青前后不超一炷香,先后出了七络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