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焦急的站在李归宁的院子里,眼睁睁的看着一盆盆血水从屋里端了出来,不明白怎么会突然血崩,媳妇儿都快出小月子了,怎么还会变成这样啊。而郭金灿则看着那鲜红的血色更是脑袋发晕,刚才他进去看了李氏一眼,她双目紧闭,脸色发白,满头冷汗,孙小大夫正在给她扎针,虽然没看多久就被赶出来了,但是不得不说李氏那凄惨的模样成功的引起了他心中的一丝内疚。
“母亲,怎么会这样啊,这……我那天就是轻轻碰了她一下而已啊 !”郭金灿有些语无伦次,他也没想到那个女人这么不禁碰,轻轻一推就摔倒了,也不知道她小产了。后来他跟张氏赌气,也再没进过李氏的院子,哪晓得再次进来会看见这么个恐怖的场景。
“查,黄嬷嬷,一定给我好好的查,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我郭家放肆!”毕竟是内宅妇人,张氏明显想得更多一些,期初的慌乱过后,她立刻明白内宅有人捣鬼。
有了郭家家主的的首肯,事情不过半个时辰就“水落石出”了。黄嬷嬷也是混迹内宅的高手,她带人询问孙小大夫后,直接要来了药方,拿到其他药堂找别的大夫核实,而没有拆封的药,还有三包,也打开检查了,里面并无问题,这就排除了大夫的问题。之后便是检查药渣,不幸的是,之前的药渣都没了,只有今天的还没倒,但是也检查出了微量的王不留行,新请来的大夫表示,如果之前的药里每天都有些许王不留行,那么积累到今天血崩也是必然的。这就像是小产后的身体成了个小漏斗,本来应该用止血和温补的药材慢慢调理赌上这个漏洞,结果用了猛药,虽然每天计量很小,但是天天用的后果,就是漏洞会越来越大,直到引发血崩的程度。
王不留行哪里来的呢?药包里没有,那一定是有人下了药,这也很快有了答案。在询问大夫检查药渣的同时,张氏也让黄嬷嬷派人挨个搜查李氏身边的人,结果从碧茶的枕头底下搜出了一小包王不留行,只有半钱,极微弱的量,但是完全符合了那个大夫的结论。又得知自从李氏小产,药都是碧茶经手的,这下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能对上了。
之后便是审问,还没动刑就全招了。碧茶哭天抹泪的说她也是被逼的,都是沈氏让她这样做的,否则进门后就让郭家大爷发卖了她。这样的贱婢,张氏连动手的意思都没有,黄嬷嬷直接喊熟悉的人牙子来卖了。只是谁也没发现碧茶哭喊着被拖出去的时候竟然抓住了门板不松手,嘴里还喊着“夫人饶命”,眼睛却一直盯着站在老夫人旁边的赵嬷嬷,直到她对自己点了点头,才放开手,仍由仆妇把自己带走了。
“老夫人,您可要给我们夫人做主啊!”赵嬷嬷知道该自己上场了,她偷偷掐了一下大腿放声大哭起来,一开始还是假哭,毕竟只有他们几个知道夫人所谓的“血崩”只不过是一场自导自演的大戏,但是哭着哭着,她不由得想起了夫人的遭遇,想起了和离后夫人也许会落个孤苦无依的下场,就忍不住悲从心中来,假戏真做,到后面简直就是委屈的嚎啕大哭了。
张氏也跟着抹了抹眼泪,她狠狠瞪了一眼眉头紧锁的儿子,怒呵到:“孽障,都是你惹出来的祸!”
“母亲,这一定是弄错了,笙儿不会是这样的人,她明明跟我说会和李氏好好相处,姐妹相称,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情呢!”郭金灿不敢相信这一切,一直以来他都把精力用在了生意和宗族关系的维护上,又坚信男主内女主外,对内宅的这些阴私还真是知之甚少。
“你!”张氏气急,现在人证物证聚在他还为那个狐狸精辩护,那个沈氏到底是给他灌了什么**汤!可还没等她说什么,就见孙小大夫一脸凝重的从屋内走了出来。
“孙大夫,我家夫人如何了。”赵嬷嬷抢先问道。
看到孙小大夫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张氏心里一沉,她知道可能有什么不好的结果,就对屋里的下人摆摆手说,“都下去吧。”
看着仆妇退了个干净,屋里就剩下几个主子和两个心腹嬷嬷,孙二针才道:“夫人的血好不容易止住了,暂时无碍,但是这次亏得实在厉害,有恐寿元。而且,”他小心看了看张氏一眼,才艰难的说道:“这,这实在伤得厉害,在下才疏学浅,只能堪堪抱住夫人的性命,至于以后……几乎不可能有子嗣了,即便有,也是保不住的,再来一次小产,神仙也拉不回来了。”
“什么!”张氏大声惊呼。郭金灿也是万分吃惊的样子,他是不喜欢李氏,可毕竟是自己八抬大轿取回来的嫡妻,出了这种事情,他也不想的。
“我可怜的夫人啊!”赵嬷嬷嗷的一嗓子,哭着冲进了里屋。
张氏尴尬的看了赵嬷嬷的背影一眼,再次问孙二针,:“敢问孙大夫,这可是确诊了?”
要是依照平常的性子,有人质疑自己的医术,孙二针一定会怼一句“有本事你找别人去啊”,可是这毕竟关系到李归宁的计划,他也不敢多说,只回了句:“千真万确!就是我大哥来,也是一样的说法。”
张氏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眼前一阵阵发黑,黄嬷嬷赶紧上来掐她的人中,又端了杯茶灌了几口,才感觉好些了。
“母亲,您千万别生气,都是儿子的错,以后多多补偿李氏便罢了。”郭金灿重重跪在张氏面前,心里也懊悔得不行,哎,希望不是沈氏做的,否则老太太这一关就不好过。
“老夫人,”赵嬷嬷抹着眼泪从里屋出来了,“夫人想请您和老爷进去说几句话。”
“母亲,这……我先出去一趟,夫人这里就先麻烦您了。”郭金灿有些心虚的看了眼屋里,他现在有些不敢面对李氏,那可是个哭包,总是一脸苦相,自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子,偏偏这件事还是自己理亏。
“你!”张氏也知道儿媳妇的性子,无怪儿子这个反应,可这做丈夫的连这个时候都不进去看看,不免让人寒了心。她便只能一把拉住儿子的手说:“先说好了,娘给她什么补偿,你都不许反对。”
“行,什么都行,只要娘答应沈氏进门就成。”郭金灿趁机提了句,他生怕今天的事情会影响沈笙儿进门。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着那个狐狸精!”张氏刚要反对,突然发现现在的情况是李氏以后都不能生了,如果不让沈氏进门,难道让儿子以后都没有嫡子吗?可现在赵嬷嬷就在跟前,她也没法细说,只能含糊道:“这事以后再说。”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说话的语气已经软了下来。
都说母子连心,郭金灿立刻听懂了母亲话中的意思,嬉笑着行了个礼,立马就窜了。看见这一幕,赵嬷嬷更是心灰意冷,反对夫人和离的想法也淡了。她甚至越发觉得夫人的想法不无道理,你看看,现在连老夫人的心都开始偏了,明知道是沈氏搞的鬼,最终却还是会让这么一个毒妇进门。也是,一个不能生育的嫡妻,还不得靠边站给人让路吗?可是,你们郭家的所作所为,实在太凉薄了!
张氏进了内室,里面还有淡淡的血气,李归宁盖着厚被躺在床上,双眼没有焦距的不知道在看哪里,苍白的脸色让人看了就心疼。
毕竟是自己定下的儿媳妇,还为郭家生下了一个女儿,张氏心里也不好受,红着眼睛说:“媳妇儿受苦了,是我们郭家对不起你。”
“老夫人,您不要再说了,是归宁命不好!”李归宁在被子底下的手偷偷掐了一把腰间的软肉,挤出了几滴眼泪,说真的,她可没有原主动不动就瞬间留泪的本事。
“千错万错都是金灿的错,你不要多想,好好养着,你放心,啊!”张氏替她拉了拉被角安慰道。
“我是不是,是不是不会有孩子了啊。”李归宁表示自己受不了这种煽情的戏码,直接入了主题。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天下大夫那么多,我们总能找到办法的。”老夫人安慰道。她知道无法再诞下子嗣对一个女人是多么的残酷,这就跟判刑一样,后宅里的女人如果无法生育就如同直接给判了“死刑”。如今李归宁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没有男丁傍身,晚年的凄苦可想而知。
“妾身知道自己不讨大爷喜欢,现在连孕育子嗣都做不到,我留在郭家还有什么用呢。”李归宁拉住老夫人的手,用卑微的语气说道:“妾身知道大爷和那位外室的事情了,也知道大爷的心思都在那位身上,也是啊,比家世,人家是昆山周庄沈氏,比子嗣,人家已经为大爷生下了男儿,比容貌,呵,大爷已经月余没进我的屋了,我自认无颜。妾身已经犯了七出,没脸再呆在郭家,现在妾身自请下堂,希望老夫人恩准。”说完这一段,李归宁自己都有点儿被恶心到了。
“什么!”张氏这下是真的吃惊了,她不明白李氏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多少女子最怕的就是和离两个字,怎么还会主动提出来,这是三从四德学傻了吧。
“媳妇,你放心,即便你没有子嗣,我也不会赶你走的,”张氏安慰她说,又强调:“大爷那里也是,只要有老身在,没人敢赶你走。至于子嗣,如果以后有需要,过继一个也就是了。”郭家是大族,有过的好的,也有过得不好的,那种无父无母或者家里孩子太多养活不了的也是有的。郭金灿已经有了儿子,马上就要变成嫡子,为了补偿李归宁,过几年等嫡长子大了,过继一个给她,百年之后也有人供奉一份香火。
“老夫人,归宁求求您了,我是真的怕了。”李归宁知道老夫人不会这么轻易的答应,继续卖惨:“那个人的手段您已经见识过了,一次就把我害成这个样子,我不敢继续呆在这里了,大爷不是马上就要迎娶她进门了吗,我斗不过她的,下次说不定连命都没了啊。她要嫡妻的位置,我给她还不成吗,求求您了,我不想死啊!”李归宁知道原主是个懦弱的性子,这样说也合情合理。
“你这个样子,我百年后怎么对亲家老姐姐交代啊。”张氏知道李归宁说得在理,狠毒的后宅女子她见得多了,可这种还没进门就把夫家搅得家宅不宁的,真是第一次见到。她心中愈发对那个沈氏不满,可想起儿子的执拗,想到李归宁的身体情况,她心中也是一团乱麻。
“如果母亲在,恐怕也是同意的。老夫人求求您了,就当可怜可怜归宁吧。”看张氏态度松动了,李归宁又加了把劲。
“好,就算我同意了,那大姐儿怎么办,她还不到一生日,以后没了娘,你忍心吗?”张氏虽然对沈氏十分忌惮,但是总觉得之前是自己没有防备才让李归宁着了道,所以她不觉得自己保护不了李归宁,这才抬出了大姐儿,母亲总得顾忌自己的孩子吧。
“这,这……”李归宁看着张氏关心的面孔,眼神躲闪了一下才说:“妾身也是顾不得了,大姐儿以后就托付给老夫人了吧。”
“你,哎……算了,你先好好养身子,这是大事,等我和大爷商量了再说。”张氏看她如此坚决,疲惫的摆了摆手,吩咐赵嬷嬷好好照看便出去了。